我從來不敢帶同學到家裡玩。
原因一:我家滿布各式機關。
原因二:我家的氣氛與這個城市格格不入,爺爺喜歡倒吊在吊扇上看電視,爸爸喜歡把手裡劍、苦無、飛刺、忍刀等武器攤在地板上一一拭擦,媽媽則喜歡做各式壽司飯糰味噌湯蕎麥麪還有納豆飯。
還是先來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安真純,剛滿16歲,混血兒。
話說,當年某一天。爺爺突然愛上日本特色人物:忍者。於是,爺爺攜上未成年的爸爸一起赴日加入忍者某某流,並且學而有成。歸來之時,爸爸帶回最大“勝利品”——我的媽媽。
爺爺、爸爸、甚至媽媽,都是忍者,那麼,我當然不能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了。
沒有錯,我也是忍者——我發誓,我是被逼的。
至於我的忍術水平麼,暫時來說還不怎麼樣,但應該不算太爛吧,飛檐走壁什麼的難不倒我,畢竟我從小便流着血汗接受各式忍術訓練。
我家有很多條家規,最重要的一條是:在外隱瞞忍者身份,不得引起轟動。畢竟,現在是二十一世紀,而且這裡不是日本。
我嚴格遵守着這條家規,過着平靜的校園生活,在雅格學院裡,我是廣播社社長,同時是插花社、烹飪社、手工社等好幾個社團的社員。我很想大吼一聲:“作爲一個忍者,我是被逼的,我更希望自己是一個淑女。”
後來,我真的吼出了這句話,而唯一的聽衆卻對我說:“作爲一個紳士,我是被逼的,我更希望自己可以拋開僞裝隨心所欲,偶然噹噹不良少年也不錯。”說這句話的人名叫言承羽,一個美少年,在雅格學院裡,女同學們對他的形象形容是:貴公子、王子、騎士、天使、偶像……
說起言承羽,我與他當了一整年的同學了,我是低調的,他是高調的,所以,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在過去整整一年,我都有一個問題:“言承羽同學,頂着這麼多光環,你累不累啊?”這句問題我當然就沒有說問出來,因爲過去整整一年,偶像級人物的他不認識小平民的我啊,我怎麼好意思無緣無故地跑去問他這麼唐突的問題呢。後來,待他真正認識我時,他已經用行動來解除了我的疑惑,我用不着問了。
言承羽真正認識我,是在夏日裡的一天,雅格學院新學年開始前的一天。
雅格學院新學年開始前的一天,我外出去買文具。
我走在一條陰涼的街道里,這條街道種滿了高大的樹林,右手邊有一堵圍牆,圍牆裡是熱鬧的世界——有旋轉木馬、勇敢者轉盤、阿拉伯飛毯、時空穿梭、高空探索、管式滑道、海盜船、碰碰車等等。沒有錯,那是遊樂場。
這條街道挺安靜,偶然有一兩輛車開過,行人極少,這是一個襲擊別人的好地方。我,便在此地忽然被襲擊了!
奇怪!今天是陽光美好的一天,並非什麼黑色星期五,早上玩塔羅占卜時也沒有佔出什麼兇言。
當時情況是這樣子的,優哉遊哉地走着的我聽到了不尋常的風聲,風聲直逼我的後腦而來,我連忙拿起小揹包一擋。“噗!噗!”傳來兩聲輕響,我放下揹包一看,揹包上插着兩把綠色飛標,再細看,居然是兩片樹葉。
天啊,這是我的新揹包呢。“誰!?”我喝一聲。“嗖!”一抺黑影掠過,消失在圍牆裡的樹叢裡。我連忙提起裙襬,一躍,躍上了圍牆,再躍,躍到了高高的一枝樹幹上去,我舉目打量着,企圖從中尋出偷襲者。
目光所及之處,卻是一派風平浪靜,只有午後的微風吹拂,還有遠處遊樂場熱門設施前的人聲鼎沸。譁!摩天輪好巨大好漂亮啊!我一時間忘記了尋找偷襲者,坐在樹幹上數着摩天輪到底有多少個觀覽廂。要數清楚它們真不容易啊,因爲摩天輪正在運轉中啊。
數着數着,我聽到了細碎的窣窣聲,貌似有人正在爬圍牆。嗯?我從摩天輪處收回目光,低頭看向圍牆,正好看到一個人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圍牆,他的動作一點也純熟,才三米高的圍牆居然讓他費那麼大的勁去爬。爬上圍牆上後,他喘了一口氣,除下肩上揹包,扔到圍牆裡面的草地上,然後自己也跳下去。瞧啊瞧啊,着落時一點也不穩,差點摔倒,他真應該多多練習。
這裡是遊樂場,那麼,爬圍牆進入的目的只有一個——“逃票。”呃!我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我怎麼能夠把它說來呢!
圍牆裡的人明顯聽到我所說的“逃票”二字,他的身體一僵,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擡頭尋找。2.5秒鐘後,他與我的目光對上了。
他的臉……他的臉……他的臉很漂亮,而且是擁有個人特色的漂亮,只要見過他一次都不會忘記。“言承羽同學!”我脫口而出。
他頓了0.5秒,說:“廣播社社長!”
“咦?你認識我?”他居然認識我?不可能,我那麼低調。
“我認得你的聲音。”他說,“在學院裡,你每天中午十二點半準時在廣播室裡打開麥克風念着給我的情書,我想忽視你都難。”
原來如此,那是我身爲廣播社社長的職責嘛,不過……那只是職責而已。我連忙解釋:“你可不要誤會,它們不是我寫的哦,我只是負責把它們念出來而已!”我又連忙轉換話題:“言承羽同學,你……爲什麼要逃票?”這是身爲雅格學院貴公子、王子、騎士、天使、偶像的他會做的事情嗎?難以想像的事實。
“我……”他的臉色變了變。
言承羽同學進遊樂場居然逃票,這真是大新聞啊,如果我把它透露給學院新聞社,也許可以讓他們做整整一個學期的話題專題,例如探討言承羽同學這樣做的十大原因,又例如探討言承羽同學的真正內心世界,再例如探討言承羽同學在衆同學內心的形象是否會因此而改變……
在我東想西想的時間裡,言承羽組編織了一個不高明的理由,他說:“我今天的計劃是到遊樂場裡拍攝摩天輪的,但是我的錢包在公交車上被偷了,只有……逃票了。”
“言承羽同學會坐公交車嗎?”他身爲雅格學院理事長的孫子兼下任繼承人,進出向來都是有專屬司機接送,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言承羽詞窮了,但他眼睛一轉,居然說:“那麼,你呢?你坐在高高的樹幹上幹什麼?你是如何上去的?還穿着裙子呢。”
啊!忍者家族的家規一下子浮現在腦門。我連忙抱住主樹幹,裝着害怕的樣子。“我……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我之前是在家裡午睡的,清醒後發現自己坐在這樹幹上了……我有夢遊症!就算午睡也會夢遊!”
“夢遊?噗!”樹下的少年笑了,一副抓住了我的把柄的得意狀,“你說你午睡夢遊了,那麼,請解釋你爲何穿着鞋子,揹着小揹包,頭上還彆着草莓髮夾。莫非你是穿戴着它們午睡?”
“……”輪到我詞窮了。
“好了,我不追究。我們……兩清吧。你沒有看到我,我也沒有看到你。”他揮揮手,“再見。”
“再見……”我也揮揮手,就在這時,我遭遇了第二波的偷襲。我的眼角餘光瞄到有幾道綠光從左前方樹叢裡向我射來,它們媲美飛刀。天啊!言承羽還有樹下,我不能夠在他的面前躍起凌空後空翻躲閃這莫名其妙的暗器。那是比得上奧運會體操運動員最高難度的動作,不引來他的詫異才怪,這是有違家規的。而且……我穿的是裙子。
沒有辦法了,我只有雙手一鬆,整個人後仰向下跌去,如此一來,我便可以躲開暗器。我在半空中上調整身體,必須先要讓雙腳着地,而身體呢,要順着重力往下躬,這樣子便可以安全着陸了。
但是,剛把身體旋轉了小半圈的我,居然看到言承羽飛奔而來,他站在我即將着陸的地點上,伸出雙手——毫無疑問,他以爲我是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了,他想要接住我。
讓開啊!我在心裡大喊。但也只能在心裡大喊而已,爲了遵守家規,我只有放棄調整身體,順應萬有引力的力量往言承羽的手臂裡摔下去。
言承羽非常準確地用雙臂接住我了,但是,我的重量以及重力衝擊讓他站不穩,狂地後退了幾步,還直直地向後摔去。言承羽摔在了草地上,我壓在了他的身上,與此同時,我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
我馬上半爬起來,朝言承羽看去,只看到他神色痛苦。天啊!莫非……莫非言承羽的哪一根骨頭被我壓斷了!?
我馬上掏出手機,要按110了,言承羽一看,不顧疼痛按下我的手。“不行……我無法解釋我逃票爬牆……你無法解釋你夢遊爬樹……”哦,也對。我收起了手機。但是,不讓救護車前來,那又要如何送言承羽去醫院?他是雅格學院衆女生心目中的貴公子、王子、騎士、天使、偶像……如果他因我而殘廢了,我一定會被他的FANS謀殺掉的。還有,我也不允許這個世上少掉像他這麼舉世無雙的美少年,不要以爲我安真純不愛美少年啊,更何況,他是想要救我纔會被我壓倒在地的。
“言承羽同學,你忍耐一下!”我爬起來,又蹲下身去,雙手抱起他,後退幾步,吸一口氣,衝上前,雙腳一躍,躍上了圍牆,再躍,落到街道下,邁動雙腳朝醫院方向飛奔。這一切對我來說不是難事,不要忘記我是忍者哦。
急着救人的我沒有忘記自己忍者的能力,卻忘記了自己以少女之姿抱一個比自己高大的少年翻躍牆壁的舉動是非常不尋常的事情。首先我驚着了言承羽,他只說了“你……”便再無聲音了。我抱着他飛奔着通往醫院的路上,沿途上引來無數下巴掉地。後來,我還在次日的報紙上看到了有關於這件事的新聞,有圖爲證。幸好目擊者只拍到我們的背影,沒有爲我與言承羽帶來什麼麻煩。
到達醫院後,一羣醫生護士涌來了,因爲他們看到我像風一般捲進來,以爲我抱着的少年傷得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嚴重。一番檢查下來,醫院給我簡短的答覆:“他沒有事。”
“什麼?我明明聽到……”
“斷掉的,其實是我身下壓着的一段枯枝。”言承羽終於能夠發聲了。
原來如此。危機解除,我鬆了一口氣,連忙拖着言承羽離開醫院,因爲被衆醫生護士好奇圍觀是很難堪的。
走出醫院,言承羽說:“那個……”
“你什麼也不要問,也什麼都不要說。今天,你沒有看到我,我也沒有看到你,OK!”我一邊快步向前邊一邊這樣對他說。他遲疑一下,點了點頭。但他的目光卻一直看着我這邊,不對,他是看着我的前面方向。他看什麼?
正想着,我忽然腳下腳下一滑,身體向後一仰……自小訓練而來的本能讓我的身體迅速反應過來,單手撐地雙腳騰起在空中做了一個倒立,輕盈落地,站穩。完成整個動作後,我扭頭看去,發現罪魁禍首是一塊香蕉皮。
言承羽的聲音傳來:“其實,我剛纔開口說話正是想要提醒你前面有塊香蕉皮。”
“……”我不知道如何迴應,貌似……剛纔的我又做了一個常人難以做到的動作。
言承羽走近幾步,他撫着下巴,問:“這位同學,你的身手真不錯,是什麼門派的呢?少林?武當?峨嵋?”
“我是忍者!”我衝他大喊。呃,又說漏嘴了,我連忙捂嘴。
看來,是無法再掩飾的了,乾脆坦白吧,我白他一眼:“夢遊爬樹的確是假的,我坐在樹幹上是爲了數摩天輪到底有多少個觀覽廂。”
“原來如此。”他彎起脣角在笑,“厲害。厲害。有興趣在雅格學院創辦忍者教學班嗎?我第一個報名參加。”
“作爲一個忍者,我是被逼的,我更希望自己是一個淑女。”我終於喊出了這句憋了十六年的話。啊啊,過去十六年,我每天都要被逼着訓練,錯過了無數的動畫片,爲了拒絕同學到家裡來玩,我還故意冷漠地對她們,想來就是辛酸。想起辛酸往事,我的心情有點不愉快了,我諷刺他:“好了,接下來請你解釋爲何翻牆逃票,紳士的言承羽同學。”紳士二字,我刻意加重。
“作爲一個紳士,我是被逼的,我更希望自己可以拋開僞裝隨心所欲,偶然噹噹不良少年也不錯。”言承羽收起笑容,如此說。
“噗!不良少年!”我一下子笑了,他真逗,真以爲翻次牆就是不良少年啊,常識貧乏。
返回到遊樂場圍牆的那條街道上,我拉着言承羽,幫忙他躍到牆壁上,然後,我踢了他一腳,把他踢到圍牆裡。我說:“借用你曾經說過的話:我們兩清吧,你沒有看到我,我也沒有看到你。再見。”我躍下圍牆,往自己的家方向走去。
到家後,如常躲開一大堆由爸爸新研製的機關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才發現自己忘記了正事:買文具。
看看窗外,已經接近黃昏。算了,暫時不去了,現在再外出一次,回來時又要再闖一次機關,真是麻煩。
午夜,夜深人靜,我換上黑色的衣服,從窗戶躍上樓頂,跳躍了幾條街道後,我自窗戶竄進文具店裡去,自行挑選了一堆文具。當然啦,離開前我依“做人要厚道”的原則,往收銀臺上留下錢。
返回自己的房間前,我站在屋頂四處張望確定自己的行蹤有沒有暴露。不望不要緊,一望之下,我差點兒從樓頂摔到街上去。月色之下,可見高聳的電視塔上站着一個身影。背後的月亮映着他的身影,經典的忍者形象。
對視半刻,那個身影躍下電視塔,跳躍幾下,消失在高樓之中。莫非,此人便是二度偷襲我的人?他是誰?
次日,新學年的開始,我早早起牀,吃着媽媽的愛心早餐——飯糰。其實,我更想要吃牛奶與吐司啊!
提起書包正要出門時,倒掛在吊扇上看晨報的爺爺忽然開口了,他說:“真純,忘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的未婚夫快要來了。”
什……什麼!?未婚夫!?我回頭,對天花板上的老人家說:“爺爺,你一把年紀了,還看什麼韓劇啊,那些片子千篇一律的大俗套,一多是‘白血病’,二多是‘車禍’,三多是‘未婚夫未婚妻’。”
“我近來轉看美劇了。”天花板上的老頭子撫着倒垂的鬍鬚,“還記得甲斐晨嗎,那時候,我對他說,如果他當上了甲斐流的掌門人,就把你嫁給他。這小子真不錯,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掌門人,我們是講信譽的家族,所以嘛……”
“我纔沒有心情陪你們玩這種遊戲!”我從地上拾起一隻木屐朝他扔去,氣沖沖地拉門上學去。門裡,傳來“哎呀”一聲,又傳來爺爺的最後的補充:“甲斐晨那小子這些天就要來了。”
什麼?甲斐晨這些天要來?莫非,昨天的兩次遇襲,還有昨夜裡那站在電視塔上的身影……正是他!?
甲斐晨!我最討厭的傢伙!十年前,他是天下間最最最最壞的小無賴!現在,他大概是天下間最最最最壞的大流氓!哼!誰要跟他扯什麼瓜葛啊!
新學年的第一天,當然就是例行的開學典禮了,學院理事長的致詞還是那麼千篇一律,我感到自己正接受着一次格式化,好想睡,我的眼睛也越來越難以睜開。“真純!快看!”忽然,我被身旁同學狂拍。怎麼了?結束了?“快看啊!快看啊!學生代表出來致詞了啊!”身旁的同學好興奮。
嗯?哦!學生代表致詞……學生代表!?我連忙睜開眼睛看去,果然,是大家的貴公子、王子、騎士、天使、偶像——言承羽。我的疲倦感頓消了,雖然我不是花癡幫的,但是,我也喜歡欣賞美少年啊。
言承羽並沒有攜致詞表上臺,當然啦,每年學生代表都是他,閉上眼睛也能夠念出來。言承羽念着致詞,他的目光掠過整個大禮堂,然後停在了某處——我所坐的方向。奇怪,我怎麼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決定試探一下,於是,我對他一笑。天啊啊啊!正念着致詞的他居然
回我一笑。
不不不!這一定是錯覺!這一定是巧合!我怎麼也淪爲花癡了,居然幻想美少年在上千人之中特別對我笑!暈!
開學典禮結束後,大家散開了,有的返回教室的,有的試用學院新設施,有的去認識新朋友,我選擇返回教室,因爲我向來低調。不一會兒,居然有一名保安人員來找我,他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請到學院中央噴水池,有事商量。——言承羽。
“保安哥哥,你確定你沒有送錯人?”
“你是不是叫做安真純?是的話,那就沒有錯了。”
我赴約了。言承羽果然在學院中央噴水池旁,他要等的人的確是我,而且,剛纔的開學典禮上,他的確從上千名學生中裡尋找我。他與我商量什麼事呢?
“真純同學,我想請你當我的女朋友。”他說。
什……什麼!?我貌似聽到花開的聲音,這聲音如同晴天的雷鳴一樣奇異且震憾。
“我是說,我想請你當我的女朋友。”他補充。
“請給我理由。”我佩服自己的鎮定,居然還能夠清醒地思考。
言承羽真不愧是未來的學院理事長,他一口氣列出N條理由:
“一、我需要一個女朋友,她的存在可以爲我擋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理解,如果他有了女朋友,那麼,大大小小節日裡向他送告白禮物的、每天堅持給他送便當送家政課點心的、體育活動後向他遞水遞毛巾的、在拐彎處樓梯處刻意向他投懷送抱的、學院活動時請求與他組隊的、各式晚會上要求與他共舞的……這些“麻煩”真的會少很多。
“二、你有很好的身手,不會因爲這個身爲我的女朋友的身份而受傷害。”
無數小說以及韓劇都證實了一個事實,作爲大家的貴公子、王子、騎士、天使、偶像的女朋友的女生,總是挺慘的,單是妒嫉的目光已經可以把她砍殺無數遍,更不要說那經典的……圍毆。言承羽同學,你選人目光不錯,懂得尋找像我這種能夠自保的類型。
“三、如果那個人是你,那麼,你可以在我面前當真正的你,當淑女也好,當忍者也好,我也可以在你面前當真實的自己,當紳士也好,當不良少年也好。”
嗯,有道理,脫去僞裝的生活纔是最幸福的。我不禁露出笑意。
“四、我可以付給你報酬,嗯,我好歹是學生會會長,你想要爲廣播社謀特殊的福利,或者你真的想開忍者培訓社,又或者你想拿獎學金,再或是你想噹噹交換學生出國玩玩,我都可以滿足你的要求。”
什麼!我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原來這是一場交易!
“五、從去年起,我便……”
“我拒絕!”夠了,我不要再聽了,我轉身往回走,給他一句:“條件不錯,但是,我沒有興趣。”
“真純同學!”
理他纔怪!我加快腳步向前走。
走着走着,我看到有一個低着頭讓頭髮遮住大半邊面孔的身穿男裝校服的同學從前面直直地快步走來,據目測,他會撞上我肩膀。我長年受訓的神經起了條件反射,錯步躲開。但是,此人的速度比我更快,他幾乎以飛掠一般的速度越過我的身旁,我的肩膀被他撞了一下。這速度實在太詭異了,我連忙回頭,他已經掠去好幾米了,就在他拐進另一條校道前,他轉頭四十五度,把側面顯現給我。
啊!這是線條優美的側面,剛柔並濟……他很快轉回頭去,在最後一瞬還彎起一笑,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我一下子愣在了原處。
甲斐晨!
這個陌生的男生很可能就是甲斐晨!爺爺今天早上的話一下子涌了出來,他說甲斐晨是我的未婚夫,他還說甲斐晨這些天會前來。
啊啊啊!我纔不要!六年前,我去了一趟日本,那簡直是地獄之旅,全因爲那個混賬小子甲斐晨!他諷刺我矮冬瓜!他搶我金魚餅!他在我臉上畫塗鴉!他玩遊戲從來不讓我!他把我綁在樹幹上當箭靶!他揪着我架一塊自制滑翼從懸崖上躍下玩極限!在我結束旅程迴歸時,他送了我一盒奇怪的蛋,我回到家把那盒孵化後,破殼而出的居然是一羣蜘蛛!
不要!我絕對不要再與那個惡魔扯上任何關係!按爺爺的話,他們約定了,如果甲斐晨當上了甲斐流的掌門人,我就嫁給他。那麼,如果我在他當上掌門人之前已經有另一個未婚夫呢?不不不,我不需要未婚夫,我只需要有一個男朋友。爺爺是愛我的,我的幸福還比不上那個破約定麼!
現在,我必須要找一個男朋友,僞裝的也行……呃!想要找個僞裝女朋友的言承羽同學不正是最適合人選嗎!?他有才能有樣貌有人緣有前途,哼哼哼,一定能夠把甲斐晨拼下去的!現在年代的男生PK又不一定要用武力。
我連忙轉身往噴水池飛奔而去,對還站在原地思考的言承羽說:“言承羽同學!給我查一查本學院有沒有名叫甲斐晨的轉校生!”
“嗯?”對於我的迴歸,言承羽很驚訝,但他馬上滿足我的要求,掏出隨身攜帶的掌上電腦查起資料來。很快,結果出來了:“甲斐晨,男生,轉校生,二年級F班。”
來不及慘叫,我說:“言承羽同學,我答應當你的名義上的女朋友。”
對於我的180度態度轉變,言承羽明顯很不解,但他接受能力不錯,只花了三秒鐘便消化掉了,他說:“我先把剛纔的理由說完,第五點:從去年起,我便很喜歡你的聲音。”
“咦?”
“你一直在廣播裡爲女生們念她們送給我的情書,本來,那些情書是念我痛恨的東西,但是,在你念來,居然很動聽。”
“噗!”我一下子笑了起來,“因爲情書裡的話語都是對你的讚美,當然動聽了啦!言承羽同學,原來你挺愛虛榮的,也挺虛僞的啦。”
對於我的揄揶,他絲毫不怒,而是大方地承認了,點頭說:“我本來便是‘不良少年’,在學院裡,我或多或少帶着一張面具。”
“這些話你對多少人說過?”
“除了幾個死黨,就你一個。”
“知道我是忍者的,除了甲斐晨,也只有你了。”
果然,我與他是彼此知曉對方秘密的人,站在一起時,可以當真正的自己,感覺真好。約定成立,接下來,便是實施的時刻了,我問:“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扮演情侶?”
“現在!”他上前一步,牽起我的手,往校道上走去,大有招搖過市之勢。在校道上轉了一圈後,他送我回教室,一路上無數人朝我們行注目禮。我頓時感覺有好多目光是帶刺的。
中午時候,言承羽前來邀請我前去餐廳一起用餐,在餐廳裡,他有專門的廚師。那個廚師很年輕,他拍着言承羽的肩膀,很哥兒地問:“我今天要準備兩份午餐,對吧。這位小姐是誰?”
“你認爲呢?”言承羽笑着反問。廚師笑得非常曖昧地走開了。言承羽對我說:“他是一個大嘴巴,可以免費爲我們宣傳。”我感到有點兒黑線。
餐後,我感到更多的目光攻擊。下午的課間時間,坐在班裡的我忽然看到一個穿侍女裙的人手託托盤而來,托盤裡盛着紅茶與點心,據她所說,這是言承羽的吩咐。我額上的黑線更密了,言承羽同學,你已經成功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召告給整個學院的同學了。唉,目光攻擊以N次方遞增。
喝着紅茶,我開始想像放學後的事情,侍女姐姐傳話說言承羽讓我在學院門口等他一會兒,他會陪同我一起回家的,當然,有專車接送。那好吧,我等他,因爲我要把他拖到我家去,讓爺爺見見他,然後撤銷讓甲斐晨當我未婚夫的無理約定。
一、二、三、四、五……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唉,言承羽同學真不愧是衆女生心目中的貴公子、王子、騎士、天使、偶像。我只不過當了他半天的“女朋友”而已,已經樹敵無數了。
她們這麼一羣人圍過來,到底是想文雅地警告我“識趣”?還是想要暴力地讓我“知難而退”?我又想想,我該用那麼忍術讓自己輕鬆脫身,我是低調的,我又是無辜的,我必須用“弱勢”的模樣打倒衆人,真不容啊。
被妒嫉之火衝暈頭的衆人越逼越近了,在這緊張的氣氛中,忽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真純,好久不見!”包圍圈一下子被衝開一個缺口,一個……少年,朝我走來,站在我的面前,他掠了掠遮掩着半張面孔的頭髮。
他是……早上撞我的人。“甲斐晨!”我指着他大喊一聲,連忙後退兩步。他笑了笑,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左邊眼角。在那裡,有一顆淚痣。沒有錯,甲斐晨的眼角的確有一顆淚痣。但是,他爲何笑得那麼……奇怪,就像他正期待着我猜出一則謎語的謎底。
淚痣……左邊!啊!甲斐晨的淚痣應該是在右邊的。
“甲斐晨”走近三步,按着我的肩膀,讓我俯在“他”的懷胸裡。“如何?還不明白?”語邊,傳來“他”低低的聲音,這不是剛纔清朗的聲音,而是少女特有的甜美的聲音。還有,“他”的胸……雖然扎得很緊,但我明顯感覺到我的比不上“他”的。
全然不顧四周圍觀者的下巴砸地,我反手緊緊抱着“他”,大喊:“小暮!”
是的,“他”其實是她,甲斐晨的雙胞胎妹妹,甲斐暮。我最喜歡她了,那時候,甲斐晨搶我金魚餅,她會給我買章魚燒;甲斐晨在我臉上畫塗鴉,她會給我洗臉;甲斐晨把我綁在樹幹上當箭靶,她會在後面挖個坑然後一腳把甲斐晨踏進去再狠狠踩幾步……我結束旅程的時候,她還送我漂亮的和服哦。
“小暮,你怎麼一直不來找我?”
“真純,我現在不是來了麼?”
“怎麼來得這麼晚?”
“唉,我被家裡的老頭子們扔到深山中去修行,慘不忍睹。”
“我家裡機關滿布,我也天天被迫修行的。”
“我也知道你沒有停止修行,因爲我試探過你了,不錯,全躲開了。”
“啊!原來那些莫名其妙的偷襲是小暮給我的試探,那麼,昨天夜裡站在電視塔上的人也你了?”
她點頭。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連忙拉起她,撥開仍然下巴掉地的衆人的包圍,往學院門口方面走:“小暮,我們回家吧。爺爺爸爸媽媽會很高興你的到來的。”
“安真純!”一輛車擋住了我們的去路,車停下,言承羽跳出來,他說:“說好的,我要送你回家……嗯?他是誰?”
“我來介紹,她是小暮!我的……”我還沒有說完,小暮把我拉到身後。她站在前,用非常有少年感覺的聲音對言承羽說:“我是甲斐晨,轉校生,真純的青梅竹馬。”
“你就是甲斐晨。嗯?真純好像喊你‘小暮’吧。”言承羽皺起了眉頭。
小暮把我從身後拉出來,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我:“小暮,是我給真純專用的暱稱,這位同學,你有意見?”
“沒……有。”
“那麼,我與真純要回家了,我們久別重逢,無論你是誰,請不要打擾。”
小暮牽着我的手,往學院門口走去,我回頭朝言承羽招招手:“明天見!”我現在心情很好,雖然不明白小暮爲什麼要用甲斐晨的名字與身份就讀雅格學院,但想到可以與她一起生活一起上學就是興奮。
愉快的我並沒有留意到身後的言承羽很不悅。
這天夜裡,我與小暮大打枕頭戰,又跑到外面去在屋檐上賽跑,還披上牀單跑到電視塔的塔尖上對着背後上空的圓月COS怪盜。身爲忍者,理所當然覺得COS忍者沒有娛樂性,所以我們玩別的,今夜COS怪盜,明夜要COS美少女戰士,呵呵呵呵。
我與言承羽的約定繼續有效,他堅持每天午間前來邀請我前去吃午餐,我當然要拉上小暮了。我忽略了,在言承羽的眼裡,小暮是“甲斐晨”,男生。
在餐廳裡,言承羽回答他的專屬廚師的疑問:“是的,今天準備三份午餐。這位是我的女朋友的青梅竹馬。”他強調“女朋友”與“青梅竹馬”。
專屬廚師是大喇叭,再加上昨天圍觀的那三十名花癡幫成員的宣傳,我再一次聞名整個學院,比昨天更聞名了,因爲——我獨佔言承羽王子,又與日籍轉校生甲斐晨關係曖昧。我抹汗,早知道前來的人是小暮而不是甲斐晨,我昨天就不答應當言承羽的“僞女朋友”了。
午餐很豐富,餐後點心也不錯,我與小暮一邊品嚐餐後點心一邊看校刊,上面有一個趣味欄目,本期列出的是《冷知識知多少》。
小暮念:“人不睡覺大約10天就會死亡。”
“哦,那第一個接受實驗的是誰呢?”一個聲音插了過來,出自言承羽。
小暮瞄他一眼,繼續念:“蝸牛一覺可以睡上3年。”
“是誰測出來的呢?給蝸牛做心電圖,真不簡單。”言承羽繼續插話。
我被布丁噎着了,冷知識真的好冷,言承羽的插話更冷。我拿過校刊,挑比較不那麼冷的來念:“如果你早上7點乘坐飛機離開東京,那麼當你到達檀香山的時候,時間是昨天下午4點半。呵呵,原來‘穿越’是存在的啊。”
言承羽吸一口飲料,說:“要不,我們去試試,證明一下。”
我繼續念:“豬無法看到天空。哦,是因爲它們脖子短吧。”
言承羽又說:“學院生物角養有幾隻泰國小香豬,要不,我們去證明一下。”
“所有的北極熊都是左撇子。”
“生物資料室應該有關於北極熊的映像資料,我們待會去播放着求證吧。”
“111,111,111×111,111,111 = 12,345,678,987,654,321。”
言承羽直接把他隨身攜帶的掌上電腦放在桌面上。“來,驗證一下。”
“言承羽同學,今天的你是不是發燒了啊!”我摸摸自己的額頭,又摸摸他的額頭,“溫度正常。你幹嘛要向我們找碴?”
言承羽愣了愣,馬上解釋:“我沒有找碴,我只是與你們聊天而已。”
“言承羽同學,你的優雅、溫柔、智慧、冷靜,貌似不見了。”
“我都說了,在學院裡我或多或少帶着面具。在你面前,我是真正的我。怎麼了,我發表一下意見不行嗎?”
氣氛一下子變得好僵硬,我拉着小暮離開。走出餐廳後,小暮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我回頭問她幹什麼。她說:“真純,你其實奇怪着我爲什麼要用哥哥的名字與身份就讀雅格學院吧。嗯,我是帶着任務而來的。”
我連忙問:“什麼任務?”
“暫時不告訴你,你總會知曉的。還有……”她拉開我的手,“真純,在這裡,我是‘甲斐晨’,男生哦。”
唉,今天的言承羽很奇怪,小暮也很奇怪。
新學年開始第一週,我在痛並快樂中度過。
嗚~~~~因爲言承羽與“甲斐晨”的關係,我被所有女生“衆叛親離”了,雖然我有優秀的運動神經與反應神經,她們的一切小把戲起不了作用,但是光被目光詛咒便不好受了。這便是“痛”。
那“快樂”呢?言承羽把我的校園生活照顧得很好,他真想把我喂成豬麼,早餐午餐下午茶一天也沒有少過?他也按當時約定所說的那樣,給我很多職權的便利,我便把廣播社的設施更新換代了,我的課餘生活也因他熱鬧起來,他這一個星期邀請我參加了兩次舞會,無可否認,跳舞是很快樂的事情。
另一份“快樂”當然源於小暮,她不是我的“青梅竹馬”,而是我的“姐妹”。我是獨生女,而且是出生在非日本的忍者世家的獨生女,我孤單很久了啊!小暮,如果可以
,我要拖着你不放。
星期天,我的行程被排得很滿,上午陪言承羽去當“不良少年”,下午陪小暮去游泳。
今天,言承羽沒有要求去遊樂場爬圍牆,而是要求我與他到城市裡去逛。言承羽居然真的沒有坐過公交車,他很好奇看着我刷卡;他在路邊燒烤檔猶豫了好久,終於願意嘗試着吃;他曾經聽聞遊戲中心,今天要求我陪他去玩,我教他玩老虎機跳舞機還有賽車,最後出來時還在門口機器前拍了大頭貼;他心血**在公車學騎自己車,說要載我在城市裡走,好啊,我跳上去,結果車倒了;當我們路過一條比較偏僻的小巷時,言承羽終於想當真正的不良少年了,他說要試着攔路搶劫,我哭笑不得,我說:“我今天心情很好,決定見義勇爲,你就攔路搶劫去吧,我會把你打得落花流水的。”總算壓下他玩這個遊戲的念頭。
“對了,真純,我想試試抽菸……”言承羽說這話的時候,我正好站在一叢植物旁,我隨手摘一片葉子捲起來遞給他:“請用,純天然香菸,無害。”
“不要耍我吧。”
“言承羽少爺,你真的被保護得太好了。”
“好了,我不抽了,接下來去哪裡?”
“下一個星期天,我會繼續帶領你融入平凡人的生活的。現在,你該回家了,我要與小暮去游泳。”
“我也去!”
“我想,你家有私人游泳池吧。”
“我正想見識一下游樂場裡的水上樂園。”
“不行!”
“我要去!”
就這樣子,我們雅格學院“帥氣、實力、溫柔、優雅、智慧、冷靜”的言承羽,露出他的真面目——任性無賴,誓要跟隨我前往遊樂場的水上樂園。我連忙給小暮打電話:“言承羽同學要一起游泳。”意思是讓她換一身男裝出來。
三人匯合在水上樂園,問題又來了。游泳耶,要換泳裝耶,小暮再怎麼掩飾也無法隱藏她是女生的身份。無奈之下,我只有與小暮唱雙簧。我說:“人好多啊。”小暮說:“是啊,我們去玩別的吧。”
告別水上樂園,我們一行三人在遊樂場裡逛着,我明顯感到好多人向我投來羨慕的目光,哼哼,因爲兩大帥哥伴在身旁嘛。小暮拉着我與米奇布偶拍了照,言承羽馬上拉着我與唐老鴨拍照。小暮拉着我玩飛越彩虹,言承羽隨後要與我玩勇敢者轉盤。小暮拉着我坐上管式滑道,言承羽拉着我玩海盜船。小暮拉着我騎旋轉木馬,言承羽說要與我乘坐摩天輪而且只有我與他兩人坐,小暮馬上喊“不公平,摩天輪一坐就一小時”,言承羽朝她吐吐舌頭。
我看看她又看看他,說:“摩天輪可以三人一起坐。”
“不要!”他們異口同聲。
“你們,怎麼有仇似的。”真的,我真的感到他們有仇,都在故意氣對方。不說今天了,過去的整整一個星期,在學院裡時,他們也是水火不相容的,由於身處學院裡,要顧及優雅的美少年形象,他們沒有大沖突。現在是在學院外,他們都爆發了不成?
小暮連忙說:“沒有仇……”聲音拖這麼長,沒有鬼才怪。
“身爲紳士,我是很大量的。”言承羽如此說。笑話!他大量?今天的他的心眼小得針也穿不過去。
最後,三人一起闖了鬼屋。我真爲鬼屋裡的“鬼”默哀啊,因爲他們遇上了一個忍者與一個不良少年。爲了保護堅持淑女形象的我,這二人中的一人大無畏地在前開路,另一人在後斷路,道具屍體什麼的全被踢在一旁,飄來的“鬼”被踢回原處,真不是普通的暴力。
大鬧鬼屋後,三人回到陽光下,我笑着對他們說:“你們真合作,一定可以做好朋友。”
“纔怪!”兩人同時別過面去。我看到言承羽在生氣,卻看到小暮在偷笑。
星期天過去後,星期一來臨。這貌似是廢話,其實我要說的是:本章節的舞臺是在學院裡。
放學的時候,居然下雨了,我與小暮站在走廊盡頭,商量着要冒雨回家還是等雨停了再走。沒有商量出結果,言承羽出現了,他帶來兩把雨傘,不遠處還有他的司機與轎車。
言承羽對我說:“你選擇雨傘還是選擇以車代步?”
“給我雨傘吧。”我說。
言承羽把一把雨傘扔給小暮,他開了另一把,撐在我的頭頂。嗯?他要與我一起走?果然,他說:“我送你回家,用走的。”
小暮接過了雨傘,撐開,她說:“真純,過來,我們一起走,反正我們住在一起。用不着勞煩言承羽同學了。”
言承羽轉頭,對她說:“今天,我送我的女朋友回家,請甲斐晨同學迴避一下。”
小暮完全不在意言承羽溢出表面的不悅,她說:“真純,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趴在屋檐下的榻榻米上看雨,看着鄰家的姐妹共撐一把傘回來,你說那情那景很溫馨。來,我們現在也可以試試。”我心動了,便跑到她的傘下。
“安真純!”言承羽一把拉着我的手臂。
我說:“我想與小暮一起走,有問題嗎?”
小暮重複我的話:“真純想與我一起走,有問題嗎?”
“非常有問題!”言承羽的手臂用力一拉,把我拉到他身邊,還把我勒在他的手臂環抱裡。他的力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他說:“甲斐晨,我向你宣戰。”
“宣什麼戰?”
“爭奪安真純!”
啊!?我掙脫言承羽的手,跑到小暮身旁,衝他說:“言承羽同學,你今天又發燒了啊,我與我的姐妹一起撐傘回家有什麼不妥!”
“姐妹!?”
“呃……”我連忙伸手捂嘴,無奈地看向小暮,我不小心把她的性別爆了。
小暮倒是大方,她攤攤雙手:“沒有錯,我是真純的姐妹,這些天一起洗澡一起睡覺,你要不要向真純的爺爺爸爸媽媽求證一下?走吧,一起到真純家去。”
言承羽的臉色變了幾變,他忽然吼過來:“安真純!你玩什麼!?就算你告訴我,她是女的,我也不會趕她出學院!你們搞這麼曖昧,耍我啊!”
“對不……”等一等,我爲什麼要受罵?“我搞什麼‘曖昧’呢?我爲什麼要‘耍’你呢?”
“你是我的女朋友,那爲什麼還要與另一個‘男生’走那麼近!?”
“我當你的女朋友,只是一個約定,實質上是假的!我與小暮是好姐妹,當然走得近!呃……”慘!這裡是走廊,旁邊有好多避雨的同學在場。
瞄了一眼,果然,好多下巴砸在地上,還有更多的興奮與好奇的眼睛盯着我們。現場氣氛尷尬又詭異,言承羽向後退,再後退,最後退到他的轎車上去,走了。
“小暮,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問。其實,我隱約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
“就是那麼一回事。”小暮在說廢話。
次日,言承羽沒有出現在我面前,午餐只得由自己解決了,唉,好懷念那個專屬廚師的手藝。吃不到美味的午餐也就算了,我還得像個奇珍異獸一樣接受目光洗禮。昨天那場小小鬧場所暴露的真相已經傳遍整個學院,再也沒有人妒嫉我了,一是因爲她們都知道我不是言承羽的真正女朋友,二是因爲她們都知道了小暮是個“僞”美少年。這一切,也有小暮的責任吧,但她一點自責也沒有,反而穿了我的備用校服招搖過市。
“真純,太神速了,我居然收到男生的情書了。”午餐後,小暮拿着幾封粉藍色的書在我面前展示。的確神速,她才換上女裝校服幾小時而已。
我也朝她揚着幾封粉紅的信,說:“我要去廣播社爲女同學念這些情書。”唉,這種事,我去年經常做,這是女同學們送給言承羽王子的信。本學年一開始,言承羽便公告天下我是他女朋友,因此沒有人再拜託我念信,昨天的鬧劇一傳開,她們馬上又來拜託了。
“我與你一起走,我從來沒有進過廣播社呢。”小暮很感興趣。
在廣播社裡,我打開麥克風與大家道了聲午安,然後一邊整理信一邊讓小暮開麥插CD播音樂。
看着這些信,我輕嘆了一聲。小暮問我:“你嘆什麼氣?”
我說:“其實我不太想把它們念出來。”
“你不是說你過去整整唸了一年嗎?而且念得很開心。”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那時候,念着信,就好像是自己在對言承羽輕聲漫語說着……情話。”
小暮笑:“噗!原來……”我白她一眼:“安真純也愛美少年!怎麼了,不行啊!”
“行!行!行!那麼,爲何現在不想念它們?”
“不知道……唉,言承羽他現在在幹什麼?”我一閉眼便想起他昨天后退着離開的畫面,他的表情很尷尬,而且還很受傷。
“真純!”小暮忽然大喝一聲。
“怎……怎麼了?”我被嚇了一跳。
“言承羽同學喜歡你。”小暮一字一句地說。
“什麼?”信從我的手裡滑落。
“非常明顯吧,他與我一直不和,因爲他以爲我的男生,擔心我把你搶走。看啊,遊樂場的時候,他一直與我爭到底。昨天,我是故意刺激他的,他真的怒了,說出了要向我宣戰爭奪你。”
“……”其實,這正是我昨天隱約感到的事情,只是不好意思去求證。
“那麼,真純,你喜歡言承羽同學嗎?”小暮挑着指甲,笑得非常意思深長。“我……”我別開視線,在室內亂瞟一頓。
咦?那臺機器怎麼沒有亮?我尖叫起來:“小暮!我叫你放音樂啊!”
天啊!她把CD放進機器後,沒有按下播放鍵!啊啊啊!這麼說!這麼說!廣播沒有切換到CD機上去,我們二人面前的廣播麥克風……是……開……着……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剛纔我們的對話,已經向整個學院廣播了!
“怎麼辦!?”我揪着小暮問。她吐吐舌頭,說:“乾脆我們選逃回家吧。”好!我打開窗就要往外跳,反正我與她都是忍者,要逃跑還不容易嗎?小暮撲上來,抱着我的腰,說:“不行!現在是大白天,飛檐走壁這種事不能做!”
“那要怎麼辦?”
“我們像普通人那樣,用跑的!我們往學院後門跑吧,比較近。”
“也只有這樣了。”我們迅速離開廣播室。緊張的我又犯了一個錯,那就是沒有把廣播社的麥克風關上。理所當然,我們的逃跑策略也被廣播了。這直接造成了嚴重的後果——學院後門人山人海,他們是來看熱鬧的。討厭!爲什麼要定家規啊!如果沒有那條家規,我現在就躍到樹上去從樹上逃走!
後門逃不成,只有選擇前門了。誰知道,我剛轉身,便看到了言承羽,以及他的一羣死黨。我連忙往小暮身後躲。人山人海包圍過來,他們非常契約地保持安靜,等候看戲。
言承羽首先說話了:“真純,你的姐妹說得沒有錯,我真的喜歡上你了,我還非常幼稚地與僞裝成男生的她爭鬥着。”
“給我原因。”我從小暮背後探出頭來。除開忍者身份,我只是一個低調的女生而已,被王子喜歡上的機率是很低很低的。
“一、從去年起,我便很喜歡你的聲音,你念着那些本該讓我痛恨的情書,卻像情人在我耳邊輕聲漫語。”
“……這是真的嗎?”
“二、你坐在高高的樹上,你說你午睡夢遊,你撒謊撒得很可愛。我多此一舉地要救你,結果壓斷一根樹枝,你緊張萬分,你抱着我翻越圍牆奔醫院引來沿途無數人下巴掉地。這有誰能夠做到?只有真正關心我的人才能夠做到。”
“……那情況下嘛。”
“三、我們彼此知曉對方的秘密,那麼,你可以在我面前當真正的你,當淑女也好,當忍者也好,我也可以在你面前當真實的自己,當紳士也好,當不良少年也好。星期天,我玩得很開心,希望你能夠繼續帶着我逛遍這個城市的角落。”
“……你已經爆了我們的秘密了。”
“四、最後的理由:我發現我想要接近你,我發現我討厭‘甲斐晨’接近你,我尋找原因,只找出唯一的原因——我被你吸引了,就那麼簡單!”
“……這是告白嗎?”
言承羽向我伸出手,他說:“如果你接受,那麼,請過來。”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大喝:“等一下!”誰!?
一條人影,自天而降,不遠處有一棵大樹,他正是從那裡跳過來的,他在空中劃過一道普通人不可能製造的弧度。
“誰!?”言承羽問,其實他問得非常廢話,單從那人的身手與外表已經可以知道他是誰了。小暮說:“哥哥,你怎麼能夠這樣子出現,這是有違家規的!”
“現在我是掌門人,家規由我重新定,我從此時起允許本流派所有人華麗高調地出現在衆人面前。”沒有錯,他就是甲斐晨,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麼囂張那麼張揚!他頓了頓,用責備地口吻說:“小暮,我讓你代替我前來看守真純不要讓她被別的男生拐了去,你居然把她推給別的男生,你想我家法伺候你啊!”
“切!”小暮用力一推,真的把我推到言承羽懷抱裡去,言承羽接住了我,順勢抱緊我。小暮對甲斐晨說:“我與真純的姐妹情,相比於我與你的兄妹情來說,要深厚得多,我當然要爲她謀幸福了。”
甲斐晨雙手抱胸,用非常有壓迫感的目光看着我,我一瞪他:“到我家去!吃晚餐!”我又回頭對言承羽說:“你也到我家去,吃晚餐!想要的東西,要自己爭取。”
言承羽重重地點頭,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吧。
晚餐時間,六人一起進餐。爺爺、爸爸、媽媽、我、言承羽、甲斐晨、小暮。六人沉默着堅持把晚餐吃完。
晚餐完畢,我的三位長輩召開現場會議。爺爺說:“甲斐晨很能幹。”媽媽說:“那個叫言承羽的少年看起來不錯哦,我喜歡。”爸爸說:“由真純自己決定。”
小暮跳起來,伸手做勝利狀:“耶!二比一,言承羽同學你贏了。”
我們家的老大——爺爺,他卻是吹吹茶杯的霧氣,說:“這個不好辦呢。爲了日後相處融洽問題,我家孫女再怎麼着也只能嫁給一個忍者。”我暈!我成爲忍者只是被迫的啊!
大家看向言承羽,我也看向他,我們等着他如何迴應。他站起來,來走過爺爺面前,單膝跪地,作請求狀:“師父在上,接受徒兒一拜。”啊!那個……言承羽,忍者不是那麼容易便能當的。
身爲忍者,做事總是非常有速度的。
甲斐晨向我的長輩們道了個安,啓程回日本去了。
媽媽收拾餐具開始做今天晚上的夜宵,爸爸繼續研製機關,小暮趴在榻榻米上看漫畫,我呢,正襟危坐地觀看大廳出演的現場動作劇。
那麼,爺爺與言承羽呢?都說了我正在觀看現場動作劇,而他們,則是這劇中的演員,言承羽是主角哦。
爺爺以故意折磨人的態度射出一大把飛標,美其名曰此爲訓練反應靈敏度,作爲菜鳥一隻的言承羽躲閃得非常狼狽,幾乎可以用抱頭鼠竄來形容。爺爺也太拔苗助長了,居然把忍者教程壓縮N倍,給言承羽進行高強度特訓。
一個半小時以後,特訓暫停,中途休息。我走近趴倒在地的言承羽,用手指扎扎他的後腦勺,問:“還活着嗎?”
兩分鐘以後,終於傳來:“……還活着。”
“有何感想?”
“我……終於找到了真正的自我。真純,你等我,我絕對可以與你並肩而行的。”
呵呵,你現在已經與我並肩而行了啊!無論你是否成功,你都我的是勇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