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酒能解千愁。
許佳蓉和李員外拗不過小呆,只能陪着他喝酒。
酒傷身,尤其更傷負傷的身子。
但是小果要喝酒的時候,李員外就算當了褲子也得想辦法去弄酒來。
因爲只有在小呆喝酒的時候,他纔會說出一些心裡想說的話,而現在李員外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一些歐陽無雙臨死前所說的話。
秦少非這個名字從小呆嘴裡說出來的時候,許佳蓉和李員外同時心裡一驚,差些握不住手中的酒杯。
“你……你有沒有聽錯?”他們同時齊聲問。
“你們認識?!”小呆眼裡燃起希望之火。
互覷一眼,李員外道:“你確定沒有聽錯?”
“媽的蛋,難道他會叫秦小‘肥’?”
小呆已忍不住火道。
李員外笑了,因爲他知道當小呆會罵人的時候,就表示他已暫時拋卻了煩惱。
本以爲這世上沒人會認識那個聽都沒聽過的秦少非,想不到李員外和許佳蓉竟能全都認識,那麼小呆豈能不欣喜莫名?”
然而當他知道秦少非只是個黑衣蒙面人後、小呆的一顆心又沉入了谷底。
畢竟這世上的人,只要高興,誰都可以裝扮成黑衣蒙面人。
於是小呆什麼也不想再說,只是想拚命的喝酒。
酒已斟滿。
舉起斟滿的酒杯,小呆忽然間出了一個令李員外難堪的問題。
他說:“你是不是很久沒有洗澡?”
“胡……胡說,他……***,你小子少破壞我的名譽……”李員外斜睨了一眼許佳蓉,臉紅脖子粗的辯道:“我……我現在被她逼得……每天洗澡,甚……甚至每天洗三次澡……”
小呆用徵詢的眼光看着許佳蓉。
許佳蓉被小呆看得渾身不對勁,她郝然道:“沒有一個女人喜……喜歡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像個叫化子一樣……”
小呆站了起來,他走到李員外身邊聳動着鼻子用力的嗅着。
“嗯,這果然不是你身上的味道……”
“你***什……什麼意思?!我洗不洗澡關你小子屁事?莫非……”李員外嘴巴張得好大,突然像發現了什麼,用一隻睜得像雞蛋似的眼睛看着小呆。
因爲他想起了小呆曾說過的一句話。
——有你這種丐幫的朋友,就算在一里外我也能用我的鼻子,嗅出這附近有沒有你的同類。
“我們出去吧,這‘展鳳樓’如果也弄得血腥到處,那可就大大對不起主人了哩。”
剛下了樓,來到院中。
十個人像幽靈般已圍住了小呆他們。
郝少峰、“八大天王”、還有杜殺老婆,全用一種充滿仇恨的眼神瞪視着李員外。
“郝少峰,‘峨嵋山’一別你可好?”小呆冰冷的聲音在黑夜中聽來令人發寒。
“你……你說什麼?你……你又是誰?”郝少峰高大的身軀不禁一顫。
“一個月了,一個月前你們如果找到了我,我一定很難生還,可是現在你們已失去了那機會——”小呆眼中的仇恨比對方還熾烈。
“‘快手小呆’?!你……”郝少峰退了一步。
“你猜對了,我想我們該算一算縱火焚屋的新帳,以及你和李員外的舊帳。”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那麼快知道,而且也絕不可能比我先到這裡……”
“世界上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我甚至還和你們同一條船離開那裡……”
郝少峰怎麼也想不到小呆怎麼會和他同一條船離開“峨嵋山”。
當小呆娓娓道來,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
“一月前和一月後嘿嘿……我想也沒多大的差別……”郝少峰已發現小呆負傷在身。
“不,你錯了,一個月前我身心俱疲,而現在……”小呆看了一眼滲出血跡的肩膀道:“現在只是皮肉傷,就算對行動有些礙事,但是對付你這種貨色還綽綽有餘——”
“餘”字還在空氣中打轉,小呆的手已像鬼魅般劃過二名“八大天王”的咽喉。
於是一場混戰就在二人倒地,郝少峰怪叫連連之下的展開。
小呆對付的是郝小峰與“八大天王”中的二名,李員外也勉強撐住了二名。
至於許佳蓉一長一短雙劍迎向了杜殺老婆及剩下的二人。
鬼在哭,人在嚎。
剛經過一場血腥,這片菊海又被鮮血染紅。
能踢碎“殺千刀”頭顱的杜殺老婆,作夢也想不到許佳蓉這個冷豔美麗的女人竟然有着這麼高絕的武功。
其實她哪又知道“鐵漢銀娃”與“殺千刀”相較之下只高不低,而就在下午“鐵漢銀娃”卻雙雙慘死在許佳蓉的劍下?
因此第一個濺血的是她這一組。
險險避過十指尖尖,許佳蓉的長劍帶起一抹血光劃過一人的前胸,回身再襲,當第一人的慘嚎還未歇止,她的短劍又三次從另一人的腹中拔出。
李員外最弱,可是他的對手碰上了他也只有咬牙苦撐,畢竟丐幫紅旗刑堂的“八大天王”除了八人聯手或可與他一拚,如今只有兩人又怎是他的對手?
但是他們佔了一個很大的便宜,那就是李員外內傷在身,功力大打折扣,所以這一組戰來最是旗鼓相當,形成膠着。
小呆的“快手”打一開始就像一面網一樣罩住郝少峰和另兩名“八大天王”,而這一面網就像千百隻利刀所編織而成,一不小心就能讓人皮開肉綻。
連丐幫五代長老“殘缺二丐”在小呆的“快手”之下都慘遭修理,郝少峰雖是丐幫高手,現在也只有招架的份,至於那二名“八大天王”更不用瞧,身上已經布好幾條大小不一的血漕。
人都有種經歷——書到用時方恨少。
武功一途卻只有在碰上比自己還高的高手,才發現學藝不精。
杜殺老婆橫行江湖,多年來憑着腰中纏金腰帶,仗着十指尖刃,少說也有數十名叫得出名號的武林高手喪命其手,而當她碰上了許佳蓉就立刻有種學藝不精的感覺。
悲慘的是學藝不精的後果只有一種——落敗。
那麼落敗的結果是什麼?
劍揚,血起。
杜殺老婆在捱上了許佳蓉的一劍同時,身子打着轉子如風車般旋至李員外身旁,她的眼中有種狠毒的光芒倏現,雙手暴伸,根本沒有招架可言,也不管胸際空門大開,她撲向了李員外。
對這突來的襲擊,李員外就算沒被嚇一跳,也被她狠厲猙獰的眼神及瘋狂噬人的利指驚得愕住。
急切中他只能舉起手中特製的“描金玉骨扇”欲檔,然而就算能擋住又如何?
劍再揚,血再起。
李員外目睹着兩隻十指尖尖的斷手飛起,耳中已傳來許佳蓉一聲嬌呼,驀然驚覺,他側首回望,正好看到二隻打狗棒已從她的左右大腿拔出,而她也正好頹然坐倒。
不再猶豫,兩根鏽花針已穿透最後兩名“八大天王”的咽喉,擡腿、旋踢,杜殺老婆已飛出丈外。
剃頭者人剃其頭,杜殺老婆踢碎了“殺千刀”的頭顱,到死恐後她都不相信自己也會被人踢碎半邊臉。
心悸的李員外衝向許佳蓉身旁,喉嚨發乾,嘴脣發苦,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你沒事吧……”許佳蓉冷汗涔涔。
這該是李員外問的話,她卻替他說了。
“我……我……”“我”了半天,李員外只能用力點頭表示自己沒事。
戚然一笑,許佳蓉道:“不……不要緊張,我……我死不了,因爲……因爲你還欠我—……一鍋‘飄香三裡’呢?
李員外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說:“我……我馬上做,馬上做……狗……狗肉最……最補……”
“可是……也……也最發,敢……敢情你想讓……讓我兩條腿殘廢……好再……找別人是……是不?”
在許佳蓉不顧己身安危,適時斬斷杜殺老婆雙手的同時,與小呆纏鬥的二名“八大天王”覷準機會一擊奏功,兩隻打狗棒也纔剛剛插人許佳蓉的大腿,就已殞命。
這些事情都是在一瞬間發生,也在一瞬間結束。
對郝少峰來說,他現在的情況已糟到極點,畢竟三打一已逐漸落人下風,那麼一對一的局面下他豈能不敗?
小呆對這人似已恨極,他從李員外口中更知道一切始作俑者都是他所引起,本已讓人目不暇給的雙手手刃更像一條條冷電,從郝少峰高大的身軀掀起碎珠般的血滴。
於是當小呆聽到李員外一旁喊着“掌下留人”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用一種複雜及說不出來意味的眼光看了李員外一眼,郝少峰幾乎體無完膚孱弱的道:“爲……爲什麼?”
李員外扶起許佳蓉,他痛苦的說:“我……我希望你能還我清白。”
是的,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對丐幫李員外似乎有種割捨不斷的感情,他當然希望有一天能再重返丐幫。
慘然的低下了頭,郝少峰看着屍橫遍地的忠心屬下,突然有種一切成空的念頭。
良久後,他平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暗啞道:“也……也罷,九江三……三十一支舵……後……後山的蔡家祠堂……你師……師父被囚……禁在裡面,你救……救了他出來……一切真……真象當可大……大白……”
血絲已從他的嘴內流出,郝少峰話完人倒。
小呆急忙上前檢視,然後說:“他已咬破了嘴內暗藏的毒藥……”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李員外怎麼也想不到郝少峰臨死前有着澈然的覺悟,透露出這麼驚人的秘密。
連番的血戰,鐵人也有受不了的時候。
何況現在每個人都受着奇重的傷。
“她去了哪裡?”小呆靠坐在椅子上疲憊的問。
“裡傷。”李員外答。
“你爲什麼不去幫忙?”
“我……我能去嗎?”
“爲什麼不能去?”
“媽的,我看你小子大概讓人打糊塗了,她……她受傷的部分在……在這裡。”李員外用手指了指大腿。
小呆剛想笑,可是傷口立時被牽扯得讓他痛得冒汗。
他說:“終於一切都解決了,我想這下子我該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孃的,拼命的時候不覺得疼,現在一坐下來我這渾身的骨架子就像要散了似。一還有傷口更像火炙一樣的疼痛……”
“王八蛋纔不和你。樣,我還不是……”
李員外的話突然憋了回去,他愕愕的望着房門口。
小呆的胃一陣抽搐。他明白李員外會有這種表情一定不是好事,現在這個時候天已快亮,來的人會是誰呢?
“二位好。”這人一襲破碎的長衫,形容憔悴卻掩不住一種儒雅的氣質。
“你……你是誰?半夜三更跑到人家的屋子裡是不是想偷東西?”李員外被嚇了一跳,不覺話裡帶刺。
“有人到自己家裡偷東西的嗎?”那人灑脫的笑着。
“你說什麼?”李員外簡直以爲自己聽錯。
“我說總沒有人跑到自己的家裡來偷東西吧?”
“你……你是誰?”李員外有些迷糊。
“笨嘍,大員外怎麼你還想不出他是誰?”小呆站了起來。
“難道他是展龍?!”
“不是他還會是誰?”
“你……你真是展龍?!”李員外驚奇的問。
儒雅一笑,展龍說:“我猜你就是李員外吧,這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快手小呆’了?”
“豈敢,豈敢,展兄您過譽了。”小呆亦欣喜的道。
“二位想必爲了我那摯友燕二少而來,對了,怎不見燕二少?還有我妹妹展鳳?”展龍笑道。
“二少和令妹一同去‘峨嵋山’,不知怎的到現在的尚沒回轉,不瞞展兄我們也正爲此事耽心呢!”李員外面現憂容道。
“噢,二位請寬心,近聞長江大水,想來他們爲水患所阻,我看過些日子水退之後他們定會很快返回,怎麼?你二位好像全都有傷在身?”
李員外看來話是要比小呆多些。
只見他滔滔不絕的把所有的事情一古腦全說了出來,直聽得展龍俊臉連變。
趁着語音一頓,小呆突然插嘴:“大員外,你搞什麼鬼?何不先問問展兄又怎脫離劫難,窮表個什麼功?”
“咦?小呆,你這……這是吃哪門子乾醋,我與展兄一見如故,這兒正聊得起勁,你那尊口還是少開爲妙……”李員外對小呆做了個鬼臉笑着說。
“去你媽的。”小呆被他一陣搶白,簡直哭笑不得。
歉然一笑,展龍道:“承二位關心,展龍一切尚好,那班賊人亦未多加虐待,倒是‘鬼捕’鐵先生,唉,真沒想到他竟然……”
曾經同囚一室,各人際遇卻有着天壤之別,展龍不覺唏噓。
感傷的氣氛瀰漫房間,李員外嘆了口氣道:“展兄切莫太悲傷,好在‘菊門’經連番血戰,終至瓦解,能除此一武林大害亦可告慰死者……”
“菊門”真的瓦解了嗎?
不錯,“菊門”中人死的死,逃的逃,瘋的瘋,可說是已經瓦解。
然而“菊花”呢?
真正統領“菊門”的“菊花”始終未現,又怎能告慰死者?
“菊花”不死,“菊花”必再重現。
“來,讓我替您位療傷,哪位先?”
展鳳的醫術已夠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展龍的醫術更勝展風,所以當展龍欲替李員外和小呆療傷,李員外便迫不及待的說:“我先,我先,孃的,可憐我五臟移位這種重創理應先治,嘿嘿……理應先治……”
小呆恨不得上前給他一巴掌,口裡恨聲道:“***,這又不是娶媳婦、搶新娘,瞧你這等急惶法……”
“嘿嘿……小呆,你可是聲動江湖的大英雄,這大英雄呢忍痛的功夫自是高人一等,耐心點,我馬上好,馬上好……”李員外乾笑着先躺下了牀。
展龍伏身翻翻李員外的眼皮,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說:“你……你的內傷還真是不輕……糟糕得很,我這手邊尚缺一味主藥……”
“什麼……什麼藥?!”
李員外的表情如喪考妣,如聆“鬼語”,聲音沙啞的像要哭了出來。
小呆一旁見了,簡直被他這種沒出息樣子氣得差些吐血,他“呸”了上聲道:“李員外一一你***有點出息行不?瞧瞧你那德性,我……我真不知怎麼會交上你這種朋友……”
“其實也沒那麼嚴重,我可用另一種藥材代替,你不用緊張。”展龍也被對方那種樣子嚇了一跳。
“展……展兄,我……我怎麼能不緊張,你……你不知道經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渾身冰涼,就像……就像……就像墜入冰窖裡一樣冷……冷得慌……”
李員外渾身果然開始打起顫來。
“李員外,你這賴子乾脆死了去球,少在這兒丟人現眼——”小呆從沒想到過李員外這麼怕死。
“我不要,我不要死,小呆,小呆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小呆從沒想到過李員外這麼怕死。
“我不要,我不要死,小呆,小呆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李員外的聲音讓人聽了發麻。
“我他媽又不是大夫怎麼救你?!這話你該對展兄說纔對。”小呆沒好氣道。
“不,小呆你能救我,你還記得不?我們小時候家鄉後山有一種草聽說專治五臟移位……”
“沒聽過。”小呆毫不考慮的道。
“有,你一定聽過,一定聽過,那種草曾變顏色……我們曾經一同採過……”
“會變顏色?含羞草!?”小果愈聽愈迷糊,也愈氣道。
“不,不是,那種草開的花就像野菊一樣,不過它有刺,你……你想起來了沒有?”李員外急得真想上吊。
驀然——
小呆的眼睛一亮,他道:“噢,我想起來了,是有一種草專治五臟移位,特別有效,嗯,特別有效……”
展龍醫者,醫者對百草甚有研究,他皺起眉峰苦思,不自覺的離開牀邊開始蹀踱。
李員外緩緩坐起,靠在牀檻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展龍,哪還有一點剛纔怕死的樣子。
“菊花怎會有刺?展兄你不用想了,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小呆行近牀邊,雙手攏袖抱胸。
“唉,展某看過天下百草,可真想不出有哪種草像二位所說……”展龍停了下來搖頭道。
“那是當然,秦少非——”李員外笑得有如一隻狐狸。
“秦少非!?誰……誰是秦少非?”展龍一張俊臉變了顏色。
員外定定的看着對方。
“我!?我是展龍呀!你怎麼說出這麼奇怪的話來?”
“一點也不奇怪,人有兩隻手,兩隻腳,當然也可能有兩個名字。”李員外似欲看穿似的瞪着展龍。
失去了鎮定,展龍退至門邊,當他一回頭卻突然發現許佳容雙目含煞,不但擋住了出路,雙劍亦已出鞘。
“你……你們怎麼知道!?展龍嘆了口氣道。
“昨天,昨天我才和李員外到‘菊花’,當時我們在說像歐陽無雙這種女人真像一朵帶刺的菊花,她死了,她死前告訴了我們一個秘密,那就是她不是‘菊花’,而真正的‘菊花’叫秦少非。”
小呆雙手抱胸說,誰都知道當他雙手抱胸的時候,他的掌刀能以最快的速度出手。
“那……那你又怎麼知道秦少非是我?”
李員外笑着說:“上回你蒙着面把我趕……趕出了避雨的涼亭,我不是對你說過我一定可以認出你來嗎?”
“我不信,你絕不可能認出我。”
“再完美的僞裝也有破綻……”李員外道。
“我有什麼破綻?”
李員外知道再不說的話,不只是展龍能急死,就連小呆恐怕也饒不了自己。
“眉毛。”
“什麼眉毛?我的眉毛又怎麼樣?”
“秦少非右邊的眉毛裡有一根特別長,還是白色的眉毛,在剛纔你夥身檢視我的舌苔,我發現你也有一根白色的眉毛,而且還是同一個位置。”
展龍不覺伸手摸向自己的右眉。
“如果你想撥掉它似乎已經來不及了……”李員外從來就沒笑的這麼得意。
“我……我早就應該殺掉你。”
“你已失掉了最好的機會,如果你剛纔出手,我一定已成了死人。”李員外嘆了口氣道:“所以我一直暗示小呆,唉,這小子自認聰明,媽的,還害我打了半天啞謎,說他呆他還不承認,真差點尿都給急了出來,可是現在……現在他在我的旁邊,你要殺我,恐怕要先殺了他才行,你能殺得了他嗎?”
“我不能。”這還是句實話。
“能不能說說爲什麼?”小呆根本不理會李員外的挖苦,他問展龍。
事已至今,所有的秘密已不成爲秘密。
展龍長嘆一聲道:“芸芸衆生,誰能跳出名利?”
“既爲名利,我與李員外怎成了你欲害的對象?”小呆問。
“那是歐陽無雙與你們一段糾纏不清的感情與我無關。”
“燕二少呢?”小呆又問。
“那也與我無關,只不過我是知道燕獲早有害他之心。”
“你既是他的朋龍,豈能不事先揭穿燕獲的陰謀?”
“我爲什麼要揭穿?展鳳是我唯一妹妹,爲了他使我兄妹反目,‘展抱山莊’一分爲二,這種朋友可有可無。”展龍有些陰鷙的說。
“你以藥物控制了歐陽無雙與燕獲?”小呆又問。
“是的,要想稱霸江湖,我豈能不握有實力?”
“爲什麼?你不是握有‘白玉雕龍’?”
“‘白玉雕龍’須二者合一,我不願讓展鳳知道我的所爲,最後不得已我纔要歐陽無雙以我生命爲脅假她之手拿到展鳳身上那半面,奈何……”
“所以你纔派人殺了點蒼‘無爲劍客’?”
“那是燕荻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展姑娘和燕二少的事?”
悽然一笑展龍道:“女人心,海底什,夫復何言。”
“你可以不來的,你不來我們可能永遠也不知道你是秦少非。”小呆茫然的道。
“你早晚一定會想到是我,因爲我犯了一個錯誤。”
“什麼錯誤?”
“那就是不該告訴郝少峰你在‘黃土坡’一役後去了‘峨嵋山’。”
是的,綺紅住在“峨嵋山”這事只有展家的人才知道,既不是展鳳透露了消息,那麼只有展龍了,只因爲連番變故沒人想到這一層去。
“聽說你不會武,那麼你這一身武……”李員外看到許佳容眼中的怒火,不覺插嘴道。
“偷學來的,事實上對武我自小就沒興趣,倒是輕身術頗有心得,沒人知道當我有了稱霸江湖的雄心後便千方百計的拜師學藝,如果我連一點防身之技也沒有,又怎能控制那些無惡不作的江湖人士?”
“你……你好卑鄙的手段。”許佳蓉杏目圓睜嬌叱道。
“許姑娘,關於令外祖一事我問心無愧,事實上他早已罹患隱疾,固然我每回給他的是解毒之藥,其實裡面亦含有另一種治其隱疾的藥性,他能多活那麼多時間你該感謝我纔對,至於你那傳家寶就算診金亦爲不可。”
許佳蓉氣極,奈何卻真被展龍說得啞口無言,半晌後才道:“就算你說得有理,哼,‘菊門’殺人無數,爲禍武林,這總是事實,你難脫得其罪。”
“我並沒有想爲自己脫罪,‘菊門’所殺之人具有其該死的理由。”
“你……你胡說。
“我絕沒胡說,花蝴蝶司徒浪,粉面狼陳季平,甚至鑽君子周連山,武當……等些人所以會死,是歐陽無雙的六名瞎子婢女所爲,她們是報失節之仇,至於其他諸人各位有目共睹亦全爲武林敗類死不足惜。”展龍侃侃道:“至於世人皆日‘菊門’殘暴兇狠,那也是後來歐陽無雙與燕荻偏離了我的宗旨。”
小呆苦思良久,廢然嘆道:“說實在的,這一切似乎於你有關,又似乎於你無關,對你的評價我真不知該如何下斷語,聽說‘菊門’會捐款無數賑災濟貧……”
“這我倒不敢居功,那些銀子全是展民所出。”
“最後能不能告訴我,燕獲既不知道你的身份,又怎可能放你離開?”小呆再問。
“我只告訴他身中劇毒,而恰好我是‘神醫武匠’之後,他既然要我爲他解毒又怎不放了我?只是我沒想到‘鬼捕’竟讓他折磨至死,這點我卻始料未及,否則我一定會要他放了‘鬼捕’。”展龍亦有些唏噓。
“他……***,這麼說來我及小呆還有燕二少所受的罪,蒙的冤全與你無關嘍?”李員外簡直無法忍受。
“你說呢?”
“我……我還能說什麼?”李員外懊喪得簡直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展龍走了。
他沒說去哪,可是李員外和小呆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
他們也不得不放他走,雖然他們知道他就是“菊花”。
菊花本是東籬君子,又有誰聽過菊花有刺?
天亮了,漫漫的長夜終於過去。
小呆三人來到院中,喚醒了“展抱山莊”的下人,開始整理那一片狼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