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隻靈魂,因爲某些執念逗留人間,時過境遷,他逐漸忘記了自己,整日子渾渾噩噩,只憑着本能去做事情。
一日被一位拘魂出身的少女抓住了,少女小心翼翼問他:“你叫什麼呀?”
少年被關在特製的牢籠裡,墨發如瀑,襯得臉色白得嚇人。他面目猙獰,目光兇狠,嘴裡發出嚎叫,格外淒厲。指甲又硬又長,手攥着鐵柱,不住使勁試圖掰開。
然少女面無懼色,還在試圖與其對着話:“你知道自己的家是在哪兒的嗎?”
房間的門被推開,蒼老的聲音自門外響起:“靈兒,先出來。”
“誒!這就來。”她朝那隻鬼笑了笑,轉身邁步出門。
老者倚在門邊,手上夾着一根菸,沒有點燃。
“師父,怎麼啦?”
老者展顏一笑,左手揉了揉少女的頭,朝門內指了指,笑容收斂了些:“這隻特殊點。”
“他是不是在人間待了很久呀?”少女回想起方纔那鬼的模樣,黑髮都快長到地上了,指甲也老長老長,但倒是沒有沾上什麼怨氣,不是怨魂。
“是的。這種情況很是罕見。一般人死後就會有鬼差前來勾走死者的魂魄,帶往冥界。哪怕是逗留人間失蹤不見的,也會有鬼差前來尋找,或是委託我們。這隻倒不一樣,逗留了如此之久,地府也沒有半點動靜。”
“而且看這鬼魂身上沒有任何烙印,也顯然沒有經過冥王之手允許逗留的。他擅自留於人世間,竟如此無聲無息過了如此之久,也是怪事兒。”
少女點頭,“那……還是老樣子嗎?”
“嗯,先送去聚陰臺問問。”
“好的師父。”
老者又揉了把她的頭,對着這乖巧可愛又聰慧的徒弟是越看越滿意,內心不禁感慨:“真是沒撿錯人。”
翌日
少女帶着少年來到萬蘊山下時,擡頭遙遙能看到聚陰臺上已立着幾個黑色身影。
待上了山,靠近了,月光下唯有少女一人的影子打在地上。
“小靈,你遲到了喲~”
他們隸屬於冥界,主要負責的便是將遺留人間的鬼捉拿歸案,有時忙不開,也會委託人類拘魂者幫忙,待他們抓到鬼後再來聚陰臺處進行交接。
方纔說話的是這夥鬼的頭兒,乍一看幾位還真與普通人沒有太大的區別,如果除去沒有影子和膚色過分蒼白以及周身似有若無的黑氣的話。
少女擡高下巴一哼,“你管我!”
“行行行,姑娘只不過是隨心了些,怎麼能說是遲到呢。”那頭兒一身黑衣,襯得膚色白如紙,但就五官來說,倒也可以算得上風流倜儻。
利落的碎髮下是飽滿光潔的額,細長的柳葉眉,多情的桃花眼,如詩如畫,波光瀲灩,挺立的鼻樑,淡紅的脣,整個人如同畫裡走出來的,只需輕飄飄一個眼神,就能勾的人心蕩漾。
但這幅外表下的性格卻是如同鄰家大哥哥一樣的溫暖又純情。
邊上的一個黑衣人上前一步打量着被手銬銬着,披頭散髮的站在少女身後的鬼。對方的服飾很有古代的味道,卻已是有些破舊。
少女握拳抵在嘴邊咳嗽一聲,開始了正題。
“好了好了,今天讓你們過來是想讓你們看看這隻怎麼辦。它是我和師父一次上山遇到的,彼時的他孤身一人,也是像現在這幅模樣遊蕩着。剛抓回來的時候可暴躁得很。”
“而且他似乎待在人間許多年了,還失去了記憶,一切倚靠本能。不過還好的是身上沒什麼太重的怨氣戾氣,生前應當不是自殺。”
少女說話的同時,先前觀察少年的那隻鬼憑空變出一本冊子,正翻閱着。他是冥界策魂司的司主,手上的東西則是記錄失蹤靈魂的策書。
鬼魂首領蹙着眉,手撐着下巴做思考狀,“這倒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
“是啊,所以讓你們查查嘍,到底是什麼樣的靈魂才能在人間遊蕩那麼久又不被任何人發現啊。”少女回頭看了眼那少年,仍是垂着頭,安安靜靜杵在那。
自打昨日零點開始,他就忽然安靜了下來,也不掙扎了,也不叫喊了,就垂頭坐在牢籠裡,一動不動。
要不是少女知道鬼魂沒有二次死亡只會受傷或是魂飛魄散,她都要以爲這鬼死了。
“沒有記錄。”司主搖了搖頭,黑色鬍鬚下的嘴巴抿成一條線,也很是不解,又變出一本開始翻看。
這一行從冥界前來的隊伍中,除了首領程越和司主安晟,其餘人都是負責守衛的冥兵,一言不發站在角落,守護着他們的安全。
“找到了!”安晟兩指併攏重重點了點冊子,“這類鬼魂出現的概率極少,一般都是因爲命運之輪出現了失誤,導致命定之人意外提前死亡,纔會一直遊蕩在陽間而無法進入冥界進行輪迴,因爲他們的命運並沒有按照正常軌跡走完。總的來說就是卡bug了。”
“一般來說,在陽間待久了的鬼會逐漸失去記憶,包括生前所有的,也包括死後經歷的,一點一滴消逝殆盡後,這鬼就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如果想要讓其重新走回正常軌跡,需要收集齊流逝在時空流裡的記憶碎片,然後回到其生前的時代,按照命定的規矩重新走一遍,並清除會威脅到命定之人的危險。”
司主將冊子合上,摸了摸鬍鬚,“有點麻煩了。”
“那你們解決嘍,我先走了。”少女聽得無趣,伸了個懶腰擡腳要走,被安晟叫下:“等等,書上還說,進入時空流收集碎片的只能是人類,冥界有規矩,不到非常特殊的情況不得進入時空流穿梭時空。”
少女回頭,手上不知何時捏了根狗尾巴草,朝少年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喏,現在就是特殊情況啊,你跟你們冥界老大說不就完了。”
“可是……”
“行了,我可不幹這種體力活。”說着邁步下山,還沒走幾步就感覺身後跟着鬼,她不耐回頭,正想發火,瞥見披頭散髮的少年,話語一堵。
她又回頭往下走幾步,身後的鬼同樣照葫蘆畫瓢,少女嘴角一抽。
“你跟着我幹嘛?”
少年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眼中帶着那麼點小心翼翼。
程越蹦躂過來笑嘻嘻道:“誒靈兒,可別怪我,是他想跟着你,也有可能只聽你的,所以這活兒啊,非你不可咯!”
少女:“……”
一人二鬼又做了幾次實驗,發現這少年也不知爲何,對於其他鬼的話左耳進右耳出,杵在地上頭都不帶擡的,倒是少女一說話,這傢伙跟換了個人一樣,讓做什麼做什麼,乖得不行。
少女無語了:“爲什麼啊爲什麼,我身上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嗎?”
安晟摸着短短的鬍鬚,活像憨厚大叔,笑道:“誒~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擔子可得落你身上了,接穩了啊小朋友。”
“你又說我是小朋友!不就比我大個幾百歲嗎!得意什麼呢你!”
時間隨幾人的打鬧流逝,時針緩緩指向五,正是黎明將至之時,最黑暗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