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從前，坐上私家飛機以後，念淺汐一般都會和蕭越澤聊聊天。
可是今天的念淺汐卻是出奇的沉默。
蕭越澤每次和念文淵一起偷偷看過去，就看到念淺汐正對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共不到兩個小時的飛行距離，念淺汐就保持着這個姿勢，像是雕塑一樣。
蕭越澤終於忍不住了，推了推念文淵：“去問問你媽媽怎麼了。”
念文淵被蕭越澤推了一把，只好去念淺汐那裡：“媽媽，你怎麼了？”
念淺汐一擡頭，就看到蕭越澤殷切的眼神。
她輕嘆了口氣，搖搖頭：“我沒事，我挺好的。”
蕭越澤蹙眉，也坐了過來：“我覺得你情緒不對勁。”
“怎麼會……”念淺汐垂眸笑笑：“我就是有點累了。”
“報社，開心嗎？”蕭越澤問。
念淺汐眨眨眼，像是才意識到蕭越澤在問什麼似的，連忙笑道：“真的特別高興，就像是小時候的夢成真了一樣，越澤，謝謝你。”
“不必了。”蕭越澤蹙蹙眉，道。
念淺汐一下子沉默下來。
良久，蕭越澤方纔輕聲嘆了口氣：“淺汐，你知道我一直喜歡你什麼。”
念淺汐沒做聲。
蕭越澤便道：“我喜歡你的性格，你從來不會虛僞地說些話來討我的歡心，相比之下，你比我身邊的所有人更加真實。”
即使是說到了這裡，念淺汐依然沒什麼反應，垂着眸神色淡淡的。
蕭越澤只好說了下去：“但是現在你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人都是會變的。”念淺汐有點疲倦。
在念文淵面前，她不想說出太傷人的話，畢竟……旁邊還有孩子。
念文淵什麼都不懂，卻又好像什麼都懂得。
念淺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蕭越澤卻搖搖頭，道：“淺汐，你不是在S城那段日子變的。”
那段最艱苦的日子沒有改變念淺汐太多，反而是後來的生活裡，或者……是最近的生活裡。
“白巖是什麼人，Lisa介紹的是嗎？”蕭越澤忽然問。
念淺汐果然一驚，整個人坐直了幾分：“你說什麼？”
“我說，白巖，是什麼人？”蕭越澤的眼神很是銳利：“果然和他有關係。”
念淺汐心底惴惴，連忙搖頭：“沒有的事，白巖前輩只是和我一起調查一個案子。”
“最近的一個兇殺案，犯罪嫌疑人楊閱，”蕭越澤翻着手中的東西，“這是你們去看守所調查的人。”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個案子，我就是有點嚇到了，情緒受到了一點影響。”念淺汐掙扎着說着。
她忽然發現，其實說到底，不是因爲其他，只是沒有勇氣，沒有勇氣告訴蕭越澤，我就是在查你父親的案子。
我就是在調查曾經的那一切，我就是想要知道，曾經的曾經，殺害我父母這件事是不是你父親做的。
說到底，就是沒有面對這些結果的勇氣。
蕭越澤的眼底掠過一絲狐疑，看了念淺汐片刻：“的確，不是和你有關係的事情。”
念淺汐打心底鬆了口氣，笑笑道：“恩，是啊，我就是覺得這個世界原來這麼亂，明明平時的生活都很安定，這個
案子後來我也不打算報道了，因爲覺得對社會影響不好，畢竟這也是少數中的少數了。”
蕭越澤搖搖頭：“不對。”
念淺汐一怔。
“是因爲你父母，對麼？”蕭越澤忽然問。
念淺汐感覺全身的血液就像是一瞬間被冰凍了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蕭越澤，像是看向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
蕭越澤渾然不覺，猶自道：“是因爲你父母的死，所以你纔會這樣想，”他的眼底滿是歉疚：“抱歉淺汐，我沒有理解你。”
“沒，沒有……”念淺汐驚呆了地看着蕭越澤，眼神微微變了變。
她不知道怎麼去面對蕭越澤，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的好。
蕭越澤對自己是真正的關切，這樣的關切太重太重，念淺汐承受不住。
念淺汐被蕭越澤擁在懷裡，心底卻是一片空茫。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懷疑，蕭越澤到底對過去是否知情。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蕭越澤坦誠。
這個人是現在這個世界上和自己最親密的人了。
可是也有很大的可能，他是自己的殺父仇人的兒子。
這個世界是那麼殘忍，相愛的人要有多艱難，才能攜手與共地走下去？
到了S城的時候，念淺汐已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蕭越澤忍不住笑了笑，在念淺汐脣上輕輕一吻。
念文淵卻開口了：“爸爸，媽媽騙你。”
“什麼？”蕭越澤詫異地看向自己的小兒子。
念文淵認真道：“媽媽騙了你，剛剛媽媽說謊了，媽媽每次說謊都會下意識捏手指。”
蕭越澤的神色慢慢冷卻下來：“是哪一句？”
“恩？”念文淵仔細想了想，這才道：“關於白巖哥哥那裡。”
蕭越澤的神色很凝重，他將念淺汐叫了起來，依然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嘆了口氣：“你說你的生日，好好的壽星不做，還要來工作。”
“你會因爲生日放棄那天的工作嗎？”念淺汐含笑問。
“……不會。”蕭越澤篤定。
蕭氏現在基本上可以正常運轉，可是倘若有工作真的需要自己，別說是生日，什麼日子都要去啊。
念淺汐就笑了：“這不就是了？”
她笑起來的樣子明媚得很，蕭越澤無奈，只好點點頭：“走吧。”
Lisa就在停機坪接着，她的旁邊站着一排黑衣人，念淺汐一出去，就看到Lisa帶着職業化的笑容準備走過來。
然而那些黑衣人已經毫不猶豫地將Lisa攔住了：“蕭少，”他們轉向念淺汐，客氣而恭謹地鞠躬：“念小姐。”
老實說，念淺汐覺得自己跟着蕭越澤這麼久，已經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
可是現在……
這一排排黑衣人的架勢還是讓念淺汐嚇到了。
“這這這是做什麼？”念淺汐忍不住拉着蕭越澤問道。
蕭越澤笑笑：“哦，來接機的。”
當然知道是來接機的！
“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念淺汐義正辭嚴。
“以前你也不是總裁。”蕭越澤冷靜道：“你要知道，你收購的報社旗下還有幾個小公司，現在都是你的了，保守估計你的資產現在也有個幾千萬吧。”
念淺汐睜大眼睛：“你……怎麼沒和我說過
？”
“你也沒有問我啊，”蕭越澤的神情十分平靜：“而且幾千萬真的不多，運氣好的話一輪融資就可以達到的數字……”
念淺汐覺得自己就要暈厥了。
“生日禮物麼，”蕭越澤微笑：“當然不能太寒酸。”
念淺汐簡直想要去衝個冷水澡冷靜一下。
幾千萬的公司說給就給了，還說不能太寒酸？！
以前自己送的禮物，幾百塊都要猶豫一下啊……
蕭越澤伸手，寵溺地揉了一下念淺汐的頭，這才示意那些黑衣人可以讓Lisa過來了。
Lisa是真的驚呆了。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原來自己和念淺汐的差距是這麼大，這麼大。
她看向念淺汐，嚥了口口水。
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應該用怎樣的態度，念淺汐變化太大了。
念淺汐卻是溫溫和和客客氣氣地笑了笑：“Lisa姐。”
“哎……那個，念總。”Lisa連忙道。
念淺汐多少有點不自在，笑笑擺手：“您別這樣。還是叫我小念就是了。”
“林茗辭職了，然後現在於敏因爲這件事大發雷霆，還好您回來了，”Lisa解釋道：“不然于敏導演肯定要對我們報社永黑的。”
“林茗怎麼在這個節骨眼辭職了？”念淺汐有點詫異。
Lisa有點無奈，這還用問？
在自己的敵人手下工作，這種滋味林茗肯定不想感受啊……
“昨天我們開了大會，公佈了股東會和董事會的重大變更情況，將您來這邊的事情說給了大家，然後林茗可能是心情不好，就辭職了。”Lisa輕聲道。
“人事手續辦完了嗎？”蕭越澤在手機上摁了幾下，道。
Lisa搖搖頭：“還沒有。”
“那就好，稍等一下，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蕭越澤看向念淺汐，微微笑了。
果然，不到一分鐘，Lisa的手機接到了一個電話——
“Lisa姐。”
Lisa一怔，用口型對念淺汐說了一句：“林茗。”
念淺汐點頭：“給我？”
Lisa搖搖頭，還是自己對電話那邊問着：“怎麼了？”
“你要回來？”
“Lisa姐，抱歉是我欠考慮了，”林茗低聲道：“我昨天實在是太沖動了，如果可以的話……您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這樣低聲下去的林茗，Lisa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她簡直要被驚呆了，想了想還是將電話給了念淺汐，糾結了半天，差點就說是林茗瘋了。
念淺汐將電話接過來，輕聲問：“林茗？”
“啊，念……念總。”林茗的聲音有點不情不願的，卻還是誠懇道：“您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願意回到報社，我以後一定加油，于敏導演那邊，我，我也會自己去請罪的。”
這是發生了什麼？
念淺汐覺得自己腦容量太小，簡直就要理解不能。
她下意識看向蕭越澤，蕭越澤笑了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你說呢？”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確啊。
念淺汐笑笑，點頭：“沒關係，回來吧。”
蕭越澤也跟着彎起了脣角，走了還有什麼意思？
要的就是讓你回來，才能感受到這種絕望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