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捧着高楊放到手裡的熱茶,怔怔地坐在椅子裡,許久也沒動一下。
高楊摸摸她的腦袋,沒有出聲安慰。
許久之後,溫暖突然動了。她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自己主動窩到了高楊的懷裡,神情脆弱。
若不是心疼她,高楊面對她的主動肯定要樂得仰天大笑三聲。伸手將她抱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讓她一點一點地從低迷的情緒裡回過魂來。
鄭潔最終還是被定爲自殺,而且他們也成功地以所謂的“證據確鑿”將謀殺溫暖的罪名安置到了她的身上。
柯繼良給高楊打電話,一開口就三個字。“楊子,對不起。”
“跟兄弟不用這一套,我明白的。”上面泰山壓頂似的壓下來,就是他柯繼良也沒有辦法。柯家不簡單,可那背後操縱的人也未必就那麼簡單,他不能就這麼賠上了自己的前途。
“但是我不會放棄的。”柯繼良聲音不高,但是很簡單。
高楊微微一笑。“好。改天請你吃飯,老子給那三個吃貨打電話,介紹我媳婦兒給你們認識。”
“終於捨得讓她拋頭露面了,不容易啊。”
“滾!”
……
鄭潔死了,車禍案結束了。當初溫暖被誣告陷害的案子也開庭審理了。
法院開庭審理的那一天,高楊推着溫暖去的。她的兩條腿還沒好利索,不能使用過度。
醫院那邊溫長庚、沈君則、蔣文婷等人都來了。
溫長庚走過來跟溫暖打招呼,關心地問她的情況。她出車禍的事情,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高楊暗暗地觀察,將溫長庚的一點點細微的表現都看在了眼內。
沈君則揣在兜裡的捏得很緊,才勉強地控制住自己沒有表現出不該表現的情緒。只作爲曾經的同事,略略地問候了幾句就離開了。
蔣文婷沒理會溫暖,但是看着溫暖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宋招福被判罪,她在聖安的靠山就沒了。如果沒能找到更好的後臺,她就完蛋了。哪怕她心裡恨溫暖恨得要死,她也就敢瞪幾眼,畢竟這裡是法院,況且還有個氣質冷冽的男人給溫暖護航。
看到高楊的時候,蔣文婷眼內很明顯的嫉妒,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她甚至沒像以往那樣有意挑逗,因爲那男人太冷了,眼神跟刀子似的嚇人,她沒這個膽子。
溫暖沒理會這些,她看着被告席的宋招福。不過是這麼些天不見,宋招福已經沒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彷彿瞬間老了十幾年一樣。
宋招福最終被判誣告陷害罪,判3年有期徒刑。在法官宣判的那一刻,宋招福就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癱軟着被警衛人員架住。往日的風光隨着這個宣判,從此煙消雲散,他再也不是聖安醫院那個不可一世的主任,再也不能借工作來糟蹋那些女醫生女護士。
溫暖聽到法官宣佈這個結果的時候,心裡並不多麼的高興,而是有些不是滋味。她看着宋招福,甚至覺得他有些可憐。
“走吧寶貝兒,老公帶你去吃大餐。”高楊輕輕拍拍她呆滯的小臉,推着人出了法院。
溫暖擡頭對他一笑,呼一口氣,釋放壓抑的心情。
夏日午前的陽光燦爛而不至於太毒辣,明晃晃的迷糊了視線。溫暖眯起眼睛,被高楊推着緩緩地前進。她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將要從這一刻起,變得再不一樣。
“溫暖。”身後走上來溫長庚。
高楊雖對這個人有許多的不滿,卻改變不了他跟溫暖的關係,到底還是停了下來。
溫暖回過頭,看着陽光裡溫長庚模糊的身影一點一點地變得清晰起來。她微微一笑,點頭喊道:“院長。”
溫長庚看了看她的兩條腿,然後看着溫暖的雙眼。“以後小心一點。”
“我會的,謝謝院長關心。”點點頭,溫暖擡頭看着高楊。“高楊,我們走吧。”
溫暖的心還是疼的,可是因爲有高楊在,那種疼就不那麼劇烈了。
高楊將溫暖從輪椅抱到悍馬裡,再把輪椅放到尾箱去。
溫暖從窗戶看出去,剛好看到了蔣文婷。蔣文婷就站在石階那看着她,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往她身上扎。溫暖突然覺得這人真好笑,自己跟她其實沒什麼過節,不過是有些方面比她強,她便處處跟自己過不去。
有種惡作劇的味道,溫暖把車窗搖得更下來,對着窗外的蔣文婷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把車窗給搖上。
蔣文婷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溫暖這個賤人居然敢跟她炫耀!但是看着那關上尾箱坐進駕駛座的高大男人,看着那輛炫目的悍馬,她心裡就跟被油煎一樣的難受。憑什麼好事情都讓她溫暖碰上了!
十指握緊,刺破了掌心,那點疼卻不足以讓蔣文婷清醒。
溫暖纔不管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屬於自己的休閒生活。
高楊早把她的那點小動作看在眼裡,不過沒發表任何意見。事實上。他喜歡她偶爾借用自己的來打擊那些不怎麼討喜的人。
“看着我幹嘛?”溫暖臉紅,心想他肯定看到了自己那麼幼稚的舉動。
高楊微微一笑,傾身去親她的臉。“走吧寶貝,咱們吃大餐去。”
吃大餐的不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高楊的四個好兄弟。清一色的俊男,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曖昧表情,把溫暖給嚇了一跳。
不過四個人酷雖酷,卻是很幽默。一番半真半假的玩笑話下來,溫暖也放鬆了。
快散席的時候,高楊倒了滿滿的一杯啤酒,舉起來。“這杯我敬你們的。以後我不在濱海市內,別忘了關照我媳婦兒。”說着一一跟他們碰杯,一口乾了。
溫暖知道,這句話恐怕纔是今天這頓飯的主要目的。將她介紹給他們,好讓他們在他回部隊後照顧她。她又想起當初剛剛認識,這男人就把他們的號碼都存在她手機裡了。他總是這樣,不吭不響的就把什麼都替她考慮了,生怕她受委屈。
從酒店回到車子裡,溫暖看着系安全帶的高楊。“你是不是要回部隊了?”心底涌起強烈的不捨。
高楊看着她,伸手將她摟過來,親了親她的額頭。“寶寶,對不起。”他是軍人,在退伍前都是屬於國家的。這麼多天的假,已經是極限了。
溫暖把臉埋在他的懷裡,呼吸着他陽剛的氣息,眼睛不知怎麼的就溼潤了。
高楊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想陪着她,每天看着她美麗的笑容。可是他進了軍營,成了特種兵,他就不是一般的男人了。家國家國,對他們來說,只能是國家,先國後家。這不僅僅是責任,更重要的是,他熱愛那個地方熱愛他的兄弟熱愛他們共同的事業!
直到這一刻,看着難過的溫暖,高楊才真真切切地明白,自己真的太自私了。即便這樣,他也不會放手。
溫暖從他懷裡擡起頭的時候,臉上沒淚,眼裡也沒有,只有笑容。“我困了,快開車回家,我要睡覺。”
“好。”高楊摸摸她的腦袋。有些話,永遠也不需要說出口。
毫無意外,當天晚上高楊就接到了老夏的催命電話。已經不能再拖了。
大晚上的,高楊開着車,將溫暖送到了景園。
景園的某一角,高楊和樊灝景靜靜而立。黑暗中,只能看到兩條高大挺拔的身影,如蟄伏的黑豹猛虎。
“幫我保護溫暖。”高楊緩緩地開口。危險還未解除,在濱海,沒有誰的保護能比得上剎盟。
樊灝景挑挑眉,吸一口煙。“我爲什麼要答應?”
“我高楊欠你一個人情。”
樊灝景很爽快地答應了。“好。”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人情,這交易他不會虧。況且,他本來就要保護小丫頭。
“先說好,不違法犯罪或者違背良心道德。”高楊可沒忘記樊爺是幹什麼營生的。
樊灝景挑挑眉。“這個自然。”
在暗夜裡,兩個男人迅速地達成了交易。
高楊回到房裡,溫暖已經躺在被窩裡睡了。但是他知道,她沒有睡着。他在牀邊坐下,指尖緩緩地滑過她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樑,紅潤的嘴脣……仔細地,描摹着她的容顏,然後深深的刻在腦子裡。
慢慢地,高楊俯下身,親親溫暖的額頭,再親親她的脣。“寶寶,等我。”深深地吸一口氣,全是她發間淡雅的馨香。
高楊來到窗邊,靜靜地站了一會,拉開窗,一閃身就消失在黑夜裡。動作之迅速,就如草原上的獵豹。
牀上的溫暖馬上睜開眼,急忙忙連拖鞋都不穿就來到窗邊。窗外漆黑一片,早已經沒了高楊的影子。她倚着窗臺,看着窗外的黑暗怔忪出神,許久之後纔回到牀上去。
偌大的牀,柔軟舒適,卻總覺得少了什麼。長夜漫漫,難以成眠。
……
高楊的離開,讓溫暖的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在景園裡,除了吃喝睡,就是跟同樣病怏怏的席冉旭一起玩遊戲看電視。
宋承允總是笑話他們說:“你們兩個病號湊在一起,倒是可以解寂寞了。”
溫暖和席冉旭一起朝他做鬼臉,然後轉過頭去繼續玩遊戲。尤其是席冉旭健康了許多,能看到血色了,眼睛還是那麼大那麼亮,做鬼臉的時候可愛得讓人牙癢癢!
宋承允氣哼哼地過來,狠狠地揉他們的腦袋,然後在他們的打罵中樂淘淘地拍屁股走人。
不過晚上睡覺前,溫暖基本上都能接到高楊的電話。最多的就是聽他在那邊耍流氓,溫暖在這邊笑罵。有些混話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可依然能從中尋找到樂趣。愛情,總能讓一切都變得美妙起來。
有時候她接完電話,一轉身就能看到宋承允撇嘴,嚷嚷說:“看你笑得一臉花癡,有點出息好不好?不就是個當兵的嗎,看把你迷的!”
溫暖知道,宋承允是在替大叔不爽。他喜歡自己能跟大叔在一起,可惜事不如他所願。所以,溫暖也不跟他計較,反正被說兩句也不少塊肉。
大叔自己倒是沒什麼表現,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摸溫暖的腦袋,偶爾開點小玩笑。溫暖夜裡醒來的時候,也經常碰到他一個人在喝酒。偶爾她也會坐到他身邊,陪他說話,大叔也再沒有裝醉逗她玩。
有時候,溫暖很理解宋承允的心情。事實上,她也一樣希望大叔趕緊碰到個合適的人,拉他一把,不要總是沉浸在過去當中。可惜,人生中有很多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尤其是愛情。
一個月後,溫暖終於徹底地康復了。她跟憋了多久似的,在景園裡來回的蹦躂,還不忘拉着席冉旭一起。
宋承允笑罵他們是兩隻潑皮猴,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的好心情。兩個人瘋瘋癲癲的,在景園的各個角落裝瘋賣傻。
樊灝景站在樓上,靜靜地看着他們。陽光裡,他的表情變得很模糊。
宋承允在下面看着他,打心底裡無奈,忍不住嘆氣。
……
康復了的溫暖沒理由再窩在景園裡無所事事,於是搬回家去了。不過不是一品花園那個小窩,而是雅筑小區的兩室一廳。爲什麼?因爲高楊那土匪把一品花園的房子給退了,現在房東已經租給別人了,她想回也回不了。
這個小窩是很舒服的,所有的佈置都是她喜歡的。沒事窩在躺椅裡看看書,日子自在又逍遙。
只是偶爾她會想,現在她登堂入室裡,要是將來有什麼變故沒在一起,那怎麼辦?這個想法讓溫暖心裡很不是滋味,所以她一般禁止自己去想,用“今天不管明天事”來打發自己。
同時,閒了許久的溫暖也開始想工作的事情了。如果要去醫院上班,對她來說並不難,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只是她真的不想做醫生了,雖然這有些浪費了大學五年所學的東西。
“寶寶,你有沒有考慮過再回學校去讀書?”她跟高楊說起,高楊隨即問她。
想過嗎?溫暖自然是想過的。只是她已經出來工作三年了,再回到校園,總擔心會格格不入。畢竟,現在的心境跟當年讀大學可不一樣了。“想過啊,不過我覺得自己好老了,又去上學會不會很奇怪啊?”
雖然她也聽說過有的人工作了十幾年還回去讀書呢,她也沒覺得什麼不好。但事情到了自己身上,總有那麼一些不對勁。
“怎麼會呢?你年紀本來就不大,別人本科畢業也就你這個年齡啊。”她上學本來就早,中間還跳了幾級,否則現在這個年紀纔剛本科畢業。
溫暖可愛地嘟嘟嘴,歪着腦袋一想,好像也是這麼回事。“可我以前學醫的,現在要學設計,難道要重新高考?”現在再把高中的試題給她做,她死定了!
“那倒不用。我想你多少是有些功底的,這樣吧寶寶,你去找一個有實力的老師去學幾個月。到時候我給你找個學校,讓你去考試。只要考試過了,你就可以上學了。”以高家的能耐,這點事情還不是問題。事實上,不用考試也沒問題。但他了解溫暖,覺得這一步還是不要省略爲好。
溫暖眼內放光。“真的嗎?你真能找到學校,只要考一次試就能通過?”
“怎麼,不相信你老公的實力?”高楊裝作不高興。
“沒有沒有。我就是太激動了,確認一下。”還不忘嘿嘿傻笑幾聲。
高楊聽到她的傻笑,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那要不要我找人幫忙物色合適的導師?”
“這個不用了,我自己找就可以了。”大學的時候,她認識一個高年級的學長,學的就是建築設計。她可以從學長那邊找資源,估計不難。
“那好,有問題給我打電話。要是我沒接,肯定是出任務去了。急的話就找柯繼良他們,知道嗎?”明明叮囑過了,總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
“好,我知道了。那你小心點,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溫暖認真地考慮起尋找導師的問題。當初在大學裡,她也曾試過把建築設計當第二專業來學,只是後來……
呼一口氣,溫暖看着窗外的漆黑,憶起了往事。記憶中,那個人永遠都是儒雅溫和的,連笑容都是那麼的含蓄。聲音永遠那麼柔和,如春日的細雨潤物無聲。別人都說學設計的人多少有些怪癖,他卻一點都沒有。許多人都說,他更像學文學的,古代的書生恐怕就是這般模樣。
溫暖從來不敢打開那個qq羣,怕看到別人的討論。幾年過去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每每想起,心裡都很愧疚,她欠他良多。當年,她甚至沒能好好地跟他說一聲對不起就落荒而逃,直至今天。
也曾在午夜醒來的時候,想要給他打一個電話,問一聲你是否還好。可是,早已經斷了聯繫,根本無從尋找。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夠安好。
閉上眼,腦海裡還能還原他當初溫和的笑容,溫潤的嗓音耐心地一點一點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