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被送到了聖安醫院門外。下車前,樊灝景喊住她。
“晚上有約沒有?要不陪我這個孤家寡人吃頓飯?”別人在他面前一向戰戰兢兢,難得這個丫頭什麼都小小的,膽子倒是挺大。或許,是因爲她有一顆乾淨的心,心不虛自然不害怕。
溫暖撅撅嘴,歪着腦袋想了想,還是答應了。“那好吧。不過先說好了,我不要去那種高檔得嚇人的地方,我就是普通老百姓,我喜歡吃小店。”
“好,你說了算,到時候我來這接你。晚上見。”樊灝景笑着點點頭。有多久不曾笑了,這個小丫頭真是個寶貝,就是年紀小了些。或許正是因爲這份稚嫩,才更顯可愛吧。不過有時候又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神經太粗了,都知道他是殺人狂魔,還敢跟他相處,甚至撒嬌……
撒嬌?上一次有人對他撒嬌,已經是多遙遠的事情了?他自己也記不起來了。因爲回憶太沉重,他輕易不敢開啓那扇塵封的門。
溫暖跳下車,擺擺手進去了。
樊灝景沒有馬上開車離開,一直在無人看到的玻璃之後默默地注視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
“走吧。”
溫暖糟糕的心情因爲樊灝景而平復了許多,下了車又忍不住想起跟母親見面的種種,心裡又開始泛酸。只是她剛剛到辦公室坐下,醫院就接到電話,百合路發生車禍,一死兩傷。
溫暖收拾情緒,馬上進入搶命的狀態。
骨折、內臟破裂、大出血……又是一次嚴峻的手術,溫暖的手術服溼了又幹幹了又溼。等縫上最後一針,她腿一軟差點就跌落在地,幸好護士及時扶住了她。
“溫醫生,你還好吧?”小護士承擔着溫暖大半的重量,一邊關心地問,溫醫生的臉都白了。
溫暖努力地笑了笑。“沒事,就是累了。麻煩你扶我回辦公室坐一會,坐一會就好了。”她的身體果然太差了,需要鍛鍊鍛鍊,不能每次一出手術室就倒下。
“好。”小護士把她扶出手術室,馬上被傷者的家屬給團團圍住,每個人都着急而顫抖地問着。爲首的人更是一臉淚痕,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溫暖已經感覺到一陣陣暈眩了,但她還是努力地笑了笑。“你們放心,她已經脫離了危險。”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爲首的人應該是傷者的媽媽,她一把抓住溫暖的手,泣不成聲。躺在裡面的是她唯一的孩子,如果孩子沒了,她的世界也就塌了。
溫暖微微笑,由着護士扶住自己慢慢地走開。或許正是每一次將人救回來時家屬那喜極而泣的畫面,才讓她一直沒有放棄這份職業。人間多不幸,如果有能力減少一些,爲什麼不堅持去做呢?
在陣陣暈眩裡,溫暖突然想,自己提出辭職是不是不對?難道真的要放棄做醫生嗎?不,她不過是想離開聖安,並不是放棄治病救人!
實在是太累了,溫暖做了消毒換了衣服,趴在桌子上不小心就睡着了。
……
樊灝景的車準時地等在了聖安醫院的門外。只是左等右等,該出現的人還是沒影子。他只好打電話,可是手機也沒人接。
想了想,樊灝景推門下車。
聖安醫院是私人醫院,硬件設施比一些公立醫院要強,所以很多有錢有勢的人有需要都會選擇它。因此樊灝景那鬍子掩去半張臉的形象一出現,馬上就引起騷動。
找到了外科醫生辦公室,樊灝景好笑地看到空蕩蕩的辦公室裡,溫暖像小豬一樣呼呼大睡。臉蛋因爲睡覺而紅撲撲的,不知道夢到了什麼,還砸吧砸吧嘴脣,像個孩子似的。
樊灝景沒有馬上叫醒她,有些不忍心。隨即他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什麼時候他居然也有這樣的心情了?有多久,不曾看到誰這樣毫無防備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看着溫暖微微撅着的紅脣,紅撲撲的臉蛋,記憶漸漸地飄遠了。曾經,也有一個人在他面前總是跟個孩子似的可愛,永遠不設防,永遠那麼幹淨……可是,他親手毀了這一切,再也沒有修復的可能……
樊灝景緊緊地閉着眼睛,心臟疼得厲害。他用力地在胸口打了兩下,再睜眼,恢復了平靜。只是那深邃的眼裡,有着他人無法解讀的東西。
“小丫頭,該起牀了?”樊灝景收回思緒,動手拍拍溫暖的肩頭。
溫暖咕噥一聲表示抗議,把臉換了個邊又呼呼大睡。
樊灝景忍不住低笑出聲,果然是個傻孩子。他掃視一圈,沒找到合適的工具,最後乾脆抓了她的長髮,用髮尾掃她的小鼻子。
溫暖咕噥着坐直身子,不滿地揉着鼻子,心想着是誰打擾她睡覺。一擡頭,看到那半張臉的鬍子,頓時把嘴張成了“o”型。忙站起來,臉更紅了。“對、對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你等很久了嗎?”
樊灝景因爲她的反應而失了神,但很快又恢復如常。“沒有,走吧。”他走到門口,發現人沒跟上來,又回到看着她道,“還不跟上,肚子不餓嗎?”
“啊,哦。”溫暖爬爬頭髮,急忙拿了東西跟上去。
兩個人一起走出去,接收到周圍的視線,溫暖有些頭疼地想,明天又要被八卦了。不過,她也不好意思故意拉開兩個人的距離,那樣子對人家太不尊重了。算了,八卦就八卦吧。
坐進車子裡,樊灝景帶笑看着仍有些茫然的人。“怎麼在辦公室就睡着了?昨晚沒休息好?”
溫暖抓抓腦袋,不好意思地皺着一張臉。“也沒有啦,就是下午做了一個手術有點累了,所以不小心睡着了。對不起哦。”
“不要緊。等一會能夠等到美女陪我共進晚餐,那也不錯。”
溫暖吐吐舌頭,朝他做個鬼臉。“你別糗我了,我哪裡是什麼美女啊。再說了,我纔不相信你還缺美女陪你吃飯。”
樊灝景笑了笑。“不缺,但是我比較喜歡你這位美女,不行嗎?”
溫暖一時沒了聲音,紅着臉,視線不斷地遊移。尷尬了半天,也沒想到要怎麼接話。
車子裡,再次響起了樊灝景爽朗的聲音。“你這是難以置信?還是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