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走。哲,你怎麼會來這裡?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來救那個賤人的?我不准你救她。”葉佳蓉緊緊拽着衛哲的手,生怕她一鬆手衛哲就會去找顧惜妍。
“佳蓉,你冷靜點,有什麼話出去以後再說,現在你先離開這裡。”看了下情形,衛哲便要把葉佳蓉往門口那邊推。
現在蔣含笑的手下已經趕過來了,而青哥那邊的人也多了許多,槍聲陣陣,蔣含笑尋思着要趁這時候趕緊離開。帶着顧惜妍,兩人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撤。”青哥那邊漸趨劣勢,眼看着顧惜妍沒了蹤影,自己的人傷的傷,他咬了咬牙,恨恨地下了命令。
青哥的人魚貫而出,蔣含笑的手下留了幾個在屋內,剩餘的人便四處追探去了。
蔣含笑見情勢明朗了這纔敢把顧惜妍往外帶,“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蔣含笑說着還朝衛哲打了個招呼。
衛哲也沒多想,妍妍暫時安全了,未免再生事端,他們還是趕緊離開了的好,“佳蓉,這次的事情我們回去再算,跟我回去。”
“哲,你果真是騙我的,你是爲了救那個賤人才假裝跟我好的對不對?”葉佳蓉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衛哲尚未回過神來之際,她已一把撲向了顧惜妍的方向。
蔣含笑的幾個手下隔得有些遠,蔣含笑那時候只看見有什麼東西朝着顧惜妍潑了來,她想也沒想就把顧惜妍給推開了。
顧惜妍險些跌倒在地,而她腹中的疼痛更勝了。
“啊!”蔣含笑突地痛苦地叫了一聲跪了下來,衛哲朝她看去,便見她後背的衣服急速地腐蝕着,而她的肌膚也裸露了出來。
顧惜妍聽到蔣含笑痛苦的嘶聲哪還想的了那麼多,忍住自己腹中的墜痛三兩下爬到了蔣含笑身邊,她頓時抽了口氣,“是硫酸。”
具有這樣的腐蝕能力又能被買到的,除了硫酸,顧惜妍想不出還有什麼,“含笑,把衣……服脫了,我送你去醫院,我送……你去。”顧惜妍的聲音在顫抖,都怪她,都是她,“含笑,你怎麼這麼傻啊……”
衛哲見顧惜妍情緒激動連忙給蔣含笑的手下知會了聲,事實上,就是他不說,蔣含笑那羣手下又豈會輕易放過葉佳蓉?
葉佳蓉看到顧惜妍平安無事眼中的恨意滔天,再看到衛哲居然那麼擔心那兩個女人,她無法忍受。有人抓住了她,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衛哲把自己的外套解了下來遮住蔣含笑和顧惜妍的身影,顧惜妍則是幫蔣含笑把沾上硫酸的衣服給脫了,她解衣服的手一抖一抖的,蔣含笑見她驚懼不禁笑話了她兩句,“惜妍,你看你都哭了,好醜的,快笑一下給我看看。”
顧惜妍哪裡笑得出來,即便笑了,也是比哭還難看。蔣含笑的後背被腐蝕了一大片,衛哲見情形嚴重將自己的外套給蔣含笑披好後便要抱起她。
所有的人都忽視了葉佳蓉,都以爲她已經被制住了不足爲懼了,可就因爲這麼一疏忽的功夫,葉佳蓉竟眼疾手快地拔了按住她的其中一人的槍。
兩道槍聲連續響起,時間被劃成了無數個碎片,每一個碎片裡全是傷痕。
那個時候顧惜妍只看到了兩顆子彈朝她們的方向射來,一顆對着蔣含笑,一顆對着她,她推開了蔣含笑以後,自己沒有時間可以離開了,或者,她已經反應不過來了。
有一堵軟軟的東西覆到了她身上,她眼裡失去了焦距,再次回過神來時,她滿眼鮮紅。
那一刻,她看到了衛哲的眼神,有對死亡的平靜,和對她極度的不捨。
血,濃稠的血液染溼了她的素手,她的呼吸在那一刻定格了,記憶中那個時節裡,她撲入了他的懷中,於是開始了與他長達八年的糾纏。他不會讀不懂,此時此刻他眼中那一抹不甘心。
她彷彿聽到他對她說了句話,他說,“妍妍,你還沒回到我身邊,我怎麼可以死?”
後面的事情就像一場夢境一般,恍惚間她只感覺自己腹中絞痛難忍,一股溫熱的液體從她的身下緩緩流出,染溼了她破碎的褲料。有人抱起了含笑,有人撐起了衛哲,葉佳蓉被打暈了,有個女人在她身邊說話,只是她沒聽清楚對方說了什麼。
她想,這個時候她真該睡過去,睡過去了,就一了百了了。睡過去了,就什麼都不用管,不用操心了。她甚至想着,算了,不要醒來了,永遠不要醒來。
一片白色。
黎明時刻商奕啓等人按照計劃對三個目的地發起了進攻,對方雖有所準備,但到底輸人一等。商奕啓那時候只覺得他其實是該回去的,他覺得,有人在等他,有人需要他。
這一仗,商奕啓發狠地打,連帶着他身邊的特種兵們都士氣高昂。槍林彈雨中,雙方好似眨眼間便分出了勝負。這一次,他們成功剿滅了敵人的三處巢穴,一共獲取了近一噸的毒品和數以萬計的槍支。
這樣規模的毒品和軍火器械讓人害怕,商奕啓可以預感到,這還不過是個開始。這羣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恐怕今天所窺見的還不到十分之一。
勝利收隊後,商奕啓一句話沒說丟下一羣戰友便趕回家去了。商家已經收到顧惜妍在醫院的消息了,蔣琛亦亦是守在了妹妹的病房外不發一言,只他的眼神已不只是零度以下那麼簡單了。
因爲青哥等人轉移了顧惜妍的所在地,何雋等人趕到原先囚禁顧惜妍的地方後不得不重新展開搜索。待到發現有槍聲響起後,他們趕忙朝那槍聲的來向去了。
何雋一羣人正好碰上了已要撤退的青哥等人,一部分警察和青哥他們開打了,何雋和另外幾個警察則是趕緊往上面關顧惜妍的地方去。
只不過彎彎料不到,他們只是晚了幾步,便落下了……再也無法彌補的遺憾。
衛哲的傷勢是最重的,連續搶救了七八個小時手術室的燈還顯示‘手術中’的狀態。
蔣含笑稍微好點,但是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毀容,即便不是正面的毀容,那種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蔣含笑的主治醫師建議蔣琛亦讓蔣含笑做植皮手術,只不過做這手術還需要一段時間準備。蔣含笑背部將近三分之一的肌膚受損,換言之,在植皮手術前,她必須忍受頂着一副不完整的皮囊過日子的生活了。
顧惜妍醒來那一刻,慈眉善目的中年女醫生撫了下她的秀髮,眼神中充滿悲憫。
“醫生,我怎麼了?我感覺,我好像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顧惜妍的脣色蒼白,小臉蛋上了無生機。她一隻手稍微往上伸了伸,又無力地垂下了。
“丫頭,都會好的。”女醫生將手貼在顧惜妍的小腹上,一語雙關地說道。這個女孩子被送進來的時候滿手都是血,起先她還以爲是這丫頭身上哪裡受了傷,後來才知道她手上的血是和她一起被送進醫院的那個男子的。而這個小丫頭,流產了。
“醫生,他們都還……不知道,不要告訴別人,好嗎?”顧惜妍心內一陣陣的痛,一隻手緊緊拽着身下潔白的牀單,她向女醫生哀求道。而她的眼角,兩行清淚簌簌直下。
“丫頭,你確定嗎?”中年女醫生眼裡也不禁有些溼潤了起來,明明早已看慣了生離死別,爲什麼每次有病患送到她手中時,她還是忍不住爲他們傷心難過呢?或許,她並不是一個很稱職的醫生。
“求求你,醫生阿姨。”顧惜妍哽咽着說出了這麼句話後,一對瞳眸緊緊盯着女醫生。
“我知道該怎麼說了,丫頭,你先休息一會,我晚點再過來給你檢查。”女醫生幫顧惜妍掖好被子,順路挑了一下輸液瓶的流速。
“醫生,另外兩個人呢,他們怎麼樣了?”想到那滿眼的鮮紅,顧惜妍身子瑟抖了起來。
“丫頭,我不清楚,不過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你先睡一覺,睡醒了就可以見到他們的。”女醫生是個基督教徒,她做了個祝福的手勢,顧惜妍因她的善意微微勾了下脣。只是那笑裡面是苦澀多些還是勉強多謝,興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真的不會有事嗎?”顧惜妍呢喃。
“傻孩子,睡吧。”女醫生看着顧惜妍合上了眼才離開。
顧惜妍醒來的前一刻眼前全是殘酷的鮮紅。她看到衛哲的生命在枯萎,看到自己尚未確定其存在的寶寶流成了一淌血,從她的腹中一點一點,剝離乾淨。她還看到總是沒心沒肺的含笑咬着牙對她說:“惜妍,沒事,這點疼算什麼?”
她好想跟他們說話,她要跟衛哲說對不起,對不起他用生命來愛她的一腔深情;她要和寶寶說對不起,她曾經那麼期待寶寶的到來,可是,在她還不能確定自己有了寶寶的時候,她已經把寶寶給丟下了,對不起,寶寶,我真的不是個好媽媽。她還要跟含笑說對不起,她還不知道含笑爲什麼要對她那麼好,而含笑卻在發現她有危險的那一刻刻不容緩地趕到了她的身邊,甚至因爲她,含笑承受了那麼殘酷的對待。
“惜,不要哭了,不要哭。”有人在她耳邊說話,那個聲音,她好熟悉好熟悉,可是,她就是止不住自己的淚水啊。
整個世界,只剩下淚水是能讓她揮霍的了,只剩……淚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