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 身後之事

天行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

冬日的太陽依然照常升起,桑紅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無論她消失的場面有多麼慘烈,終究不過給世人留下了極其短暫的茶餘飯後的喟嘆和談資。

誰說過的?人活一輩子的價值,不過是偶爾說道說道別人,或者是偶爾被被人說道說道,如此而已。

這個世界少了誰都可以,地球照樣轉動,太陽照樣升起,四季更迭的腳步絲毫都不會停滯。

昨夜沂江大橋的事故雖然轟動一時,真正傷心的還是宋書煜和桑紅的家人。

戀人的悲傷隨着時光終會逝去,不久可能就會有新的女人出現是宋書煜的生活裡,可是,對於血脈相牽的親人來說,這樣的死亡卻是時光也無法填平的傷痕。

林玄玉那硬朗的身體破天荒地第一次躺倒在病牀上。

這個將近耄耋之年的老人,顯然無法接受這個消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悽愴他經歷過好幾次的,卻沒有想過有一天他連孫子輩的都要送走!

是不是他活得太久了,久得老天都厭煩着給他添堵?

可悲的是他不僅要忍住這份悲痛,還要想辦法瞞住心臟脆弱的女兒林青燃,更讓他老淚縱橫的是那些打算從國外趕回來參加婚禮的兒孫後輩,婚禮變喪禮不說,連桑好的遺容都無法看到——她竟然屍骨無存啊!

他躺在病牀上不食不飲,閉着眼睛眼眶一直都沒有幹過。

在乎虛名做什麼?如果能夠把用到葉家的心思用來照顧着桑紅,會出現這樣的悲劇嗎?

他本來以爲宋書煜會把桑紅照顧得很好,現在看來,孫女未嫁之前,照顧她的必須是骨血至親纔是,是他和宋大有老一輩的希望親上加親的心願,絲毫沒有爲這對年輕人設置什麼障礙,這樣的接過就是,太容易得到的,就不知道珍惜了。

宋大有第二天清晨聽說這樣的噩耗,他坐着車直奔宋擎石家,拿着柺杖把兒子兒媳正在吃着早餐的桌子掀起個底朝天。

嚇得宋擎石夫婦都不知道作何反應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老爺子這樣的怒髮衝冠。

宋大有拿着柺杖指着宋擎石的鼻子尖,嘴脣抖了很久,才說出一句話:

“去林家賠禮,趕緊給我查出來桑紅出事背後的貓膩,告訴你那個爭氣的兒子,做事情給人留點餘地,別讓報應出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宋擎石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冒着被打的危險,扶着宋大有往沙發上坐:“爸,你有話慢慢說。”

“就是——您年紀大了,什麼事情也犯不着氣壞了您的身子。”

張雲萍一大早就被來了這樣一出驚嚇,回過神來也覺得十分的不舒服,都是做爺爺奶奶的人了,怎麼一不小心還會被老爺子這樣砸碗摔桌地罵。

“滾開,一家子有能耐的連個小丫頭都保不住,看到你們就添堵。”宋大有一柺杖撥開宋擎石,轉身就往餐廳外邊走。

身邊的司機連忙迎過去扶着他,坐到了車上。

“老太爺,咱們現在是要去哪?”司機小心地問,扭頭看看惶惑擔憂地追到餐廳外邊的宋擎石夫婦。

“去醫院,林老住院了,我得給他賠罪。”

宋大有閉上眼睛,覺得自己造了什麼孽,一個明明不傻不笨的孫子,愣是挨個把他結交了一輩子的老夥計給得罪得徹徹底底,趙家的還沒有緩過勁兒,林家竟然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莫非打定了主意讓他以後無臉見人嗎?

宋大有趕到醫院,竟然被生生地擋在了病房的外邊,是一貫和善慣了的管家,他臉上沒有慣常的笑意,只是很客氣地告訴他,林老精神不好,拒絕見客。

宋大有不聲不響地轉身往病房一側的休息椅子上一坐,閉目養神。

“宋老太爺,您請回吧,這地方哪裡是您待的?”管家小心翼翼地賠笑送客。

宋大有眼睛都不睜開,擺擺手,動也不動。

他打定主意了,林老要是不見他,他就在這裡等着,不過是一個躺在裡邊一個坐在外邊嘛,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這面也是見一次少一次,這回要是走了,以後來了也白來,老夥計再沒有冰釋前嫌的機會了。

管家看看氣定神閒地陪着一邊的司機,陪着笑想讓他攙扶了宋家老爺子回去,那司機神色黯淡:“回去讓他一個人難受,還不如老哥兒倆一起難受着,也好過些。”

宋大有從宋擎石家出去後,負責做飯的張媽和兩個幫手,輕手輕腳地快速過去清掃餐廳。

宋擎石夫婦回過神來,就出了餐廳,坐到大客廳裡,這才琢磨出老太爺這脾氣發的緣由了,桑紅出了什麼大事,讓老太爺發這樣大的火氣。

就連忙給宋書煜打電話。

宋書煜的秘書長接了,告訴他們宋部長正躺在醫院裡。

問清宋擎石身份,連忙把昨天的大致情況說了一遍。

宋擎石几乎有天塌了一樣的感覺,他失魂落魄地掛了手機,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剛剛聽到的話。

張雲萍看他的模樣,焦急地說:“老頭子,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話呀!”

宋擎石看看張雲萍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聽得外邊汽車響動的聲音,兩個人往門口看去,只見老大兒子宋書昊和老二宋書傑一起從外邊進來了。

看着他們的神色顯然知道了桑紅的事情。

“你們哥兒倆怎麼一道回來了?”張雲萍驚訝地問。

“媽,桑紅出事了,昨晚我們都帶着人去現場參與了打撈,覺得你們知道了也是跟着擔驚受怕的,就沒有及時地告訴你們,現在事情有結果了。”

宋書昊的聲音有些嘶啞,他擡手端起桌上的隔夜茶,咕嘟嘟地喝了幾口。

張雲萍覺得兩隻手有些發抖,這麼說是真的了,她小心地問:

“什麼結果?”

宋書昊放下茶杯,看看宋書傑,那傢伙一低頭,壓根兒就不說話。

他只好繼續道:“定性爲一級謀殺,市局已經立案;

以B市沂江大橋地段所在的轄區西區公安局爲核心,成立了專案小組,局長李斌是書煜的戰友,案發時間不長,就趕到了現場,掌握了很豐富的第一手材料,目前各局的偵破好手都匯聚在他的手下,聽候號令,不日將會破案。”

“說了這麼多,桑紅到底怎麼樣了?”張雲萍最關心的當然是桑紅現在的情況了。

宋書昊看看那裝烏龜悶着頭不說話的二弟,只好開口說:“前後四撥人,從事發二十分鐘之後,就展開搜救,都是非常專業的捕撈隊,把搜索範圍也擴展到下游五十公里的範圍,簡直是把沂江水底給篩了一遍,什麼都沒有打撈到。”

“什麼都沒有打撈到?這是什麼意思?”張雲萍茫然地看看兒子看看丈夫。

宋書昊低了頭不再說話。

張雲萍把目光移到老二兒子的身上,問他:“書傑,你哥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你解釋一下?”

“估計是惡性的爆炸事故,爺爺送給她那麼好的車子都炸得連架子都沒有了,人自然也……”

宋書傑眼圈發紅,他實在說不出口,那個不過數面之緣的明朗陽光的女孩子,竟然會死得那麼慘,他實在不願相信,昨晚兒子小家駒回家還說遇到了小嬸嬸,開心得不得了,怎麼轉眼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張雲萍聽得愣了神,老爺子那漂亮的花費了鉅款打造的車子,竟然被炸得車架子都沒有了,什麼人和桑紅會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啊,難怪老太爺會發那麼大的火氣,擱誰身上能受得了?

她默默地流淌了一會子淚,忽然想起什麼,就連忙說:

“都走都走,趕緊想辦法,或者都去醫院看看書煜,那孩子那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再鑽到牛角尖裡,這輩子就該做和尚了。”

一直都默不作聲的宋擎石看看兩個熬得眼睛通紅的兒子,心疼地說:

“什麼樣的大事也得吃飽了去,事情都成了定局了,都吃飯去,商量好了對策,再行動不遲。”

宋書傑有些爲難地看看宋書昊,畏懼地看看父親:“爸,我們現在就想睡覺,哪裡還吃得下東西。”

“吃不下也得吃!別以爲那黑手衝着桑紅來的,她一個小女孩哪裡有那麼大的仇人?你們也不是傻子!”

宋擎石衝着他們斥責了幾句,轉身就往餐廳走。

張雲萍衝着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跟着過去,別犟嘴,看看宋擎石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她小聲說:

“爺爺剛從這裡罵了一頓出去,他憋屈,這麼大的事情,該怎麼和林家說,是該商量個對策。”

……

宋書煜昨晚被急救到救護車上,當即就被脫下了溼得結了薄冰的衣服,由很專業的醫護人員進行了物理按摩,幫着他催生熱量抵禦入侵到體內的寒氣。

到底年輕,身體底子好,他的四肢漸漸地恢復了知覺。

到了醫院之後,他的專職醫生很快就帶着人趕了過來,仔細地給他測量了各項數據,開了很完備的藥物,給他輸送到體內。

等他在病房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他覺得很久都沒有睡過這麼長的時間了,醒來後有一瞬間他不明白自己是在哪裡,他的手習慣地往牀邊摸摸,沒有碰到那個熟悉的柔軟的呼吸。

手裡卻有什麼東西。

他緩緩地睜開眼,手指一點點地伸開,那捏得發痛發酸的手掌裡竟然是桑紅脖子上邊戴着的桔梗花吊墜。

怎麼會捏着這東西,桑紅呢?

他的眼珠兒慢慢地移動,看看陌生的充滿淒涼意味兒的白色,昨晚的一幕幕經歷從他的大腦裡閃了出來。

宋書煜的眼淚順着眼角涌了出來,他回想了整個經過,最後終於明白——桑紅——他的小丫頭,再也回不來了。

再也不會在清晨時如慵懶的貓兒一樣蜷縮在他的懷裡,再也不會眯着狡黠的眸子想鬼主意來逗他開心,再也不會和他一起晨練鬥嘴吃飯炒菜……

曾經溫暖的往昔一幕幕地出現在他的腦海,年幼時候那個怯生生的在他的病牀邊嘰嘰呱呱的小女孩,長大後那驚鴻一瞥的初遇,再然後,是軍演之後到軍校去看她主持的晚會,他一直以爲她是上天賜給自己的溫暖他靈魂的天使,無論他做什麼,她都會安安靜靜地在某個地方等着她。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離開,不,離開他可以去找,可是,她現在竟然是灰飛煙滅地蒸發了,這讓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惶惑來,他該去哪裡找她?

天堂?抑或地獄?

沒有了身體依附,她的靈魂會飄散到哪裡呢?

此刻,宋書煜覺得一個人能擁有宗教信仰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如果他是個虔誠的基督徒,他就可以把這難以收攏的悲傷的事情託付給上帝,讓他老人家幫他解決;

如果他是個佛門弟子,他可以修習佛法,以尋找通往她的路徑;

偏偏他是一個唯物論的馬克思主義者,這根深蒂固的無神論思想瞬間就讓他明白即便他終其一生地懷念她,追尋她,她都不可能和他的人生再有交集了。

如果相遇就是爲了這樣刻骨銘心的悲傷,爲什麼要讓他們相遇相知相愛?

雖然無論誰活着,這輩子最終都會剩下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人世間,可是,他們的人生還有那麼長的路可以走,他都幻想了無數年之後,依然能和她歲月靜好地走下去,她怎麼能在執手偕老剛剛開始的時候,就丟下他的手,一個人孤零零地離開呢?

是,他不夠好,曾經的創痛讓他很自閉,讓他對生活的理解越來越簡單化,他不要愛情,就要這樣一個清澈明淨的女孩子陪着他過世俗的生活,一起結婚生子,和爸爸媽媽一樣長長久久地活下去,爲什麼這麼平凡簡單的願望都無法實現呢?

他想她了,很想,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她能逃出他手掌心的那一天,他就覺得她該在他的生活裡存在着,溫暖着他的視線,讓他疲累至極的時候,覺得這人生還是有點趣味的。

是,如果她是他人生俗世裡的那點趣味的話,那他是她的什麼呢?

他到現在才忽然覺得,其實他對桑紅了解得很少,她讀什麼書,她愛看什麼電影,她喜歡的東西是什麼,他都沒有清晰的概念。

十八歲,她很快就十八歲了,這樣的年齡,他想想自己,這樣的年齡是多麼容易多愁善感,多麼容易傷春悲秋的年紀啊,她在短時間內經歷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坎兒,他都在盡力地救她出來就覺得足夠了,卻從來沒有想到,她那敏感脆弱的心兒,是不是能夠承受得了,是不是能夠消化得了。

讓她去看心理醫生,他知道自己有些逃避了,因爲他學過心理學,一個內心充滿着安全感的人,心理上很少出現什麼問題。

如果他不迷信專業,迷信權威,讓她去看什麼狗屁心理醫生,而是能抽出時間陪着她,不讓她一個度過空虛寂寞的時光,一切是不是會好很多呢?

她是不是不堪承受心理的煎熬,最終選擇了自殺?

這個念頭一閃出來,宋書煜覺得自己儼然就是殺死桑紅的兇手了。

如果沒有遇到他,她是不是此刻正在某一所大學裡讀着書,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收到一些年輕男孩子的情書,用她那懵懵懂懂的花季情懷,一步步地感知愛情,享受愛情?

他是兇手,他毫不留情地把桑紅拉入他的成人世界,讓她的青春過早地凋零了。

宋書煜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着,眼睜開得大大的,毫不掩飾的淚水就那麼在他的眼睛裡充盈着。

清晨時負責看護他的護士輕手輕腳給他換藥瓶時,他就是這副模樣;

護士給他端來早餐的時候,他還是這副模樣,那飄着香氣的精緻的菜色連讓他的眉梢跳動一下都不能;

護士抽抽嘴角,喊來他的秘書長,出聲相勸,宋書煜依然一副置若罔聞的模樣;

護士在秘書長的鼓勵下,拿起勺子盛了半勺子粥送到他的脣邊,他連脣都不長。

難道真的掰開他的嘴巴灌進去?

誰敢呀,他睜着眼睛躺着,積威讓手下的人都不敢造次。

這樣不是辦法啊!

宋書煜的病房佔據了整整的一個樓層,聞訊探病的人來來去去,留在走廊裡的部下保鏢都黑壓壓的一大片。

無奈秘書長帶着人找到宋書煜的專職醫生,彙報了情況。

那醫生只是挑挑眉道:“病人情緒不好,不喝就不喝好了,輸到他體內的營養多的是,只要他不吃東西不覺得嘴巴寡淡,就這樣讓他靜靜好了,急什麼,那是心靈上的傷害,什麼藥能治得了?除非讓他的未婚妻活過來。”

“他這樣的人物怎麼能老是病着?不積極配合怎麼能好?”秘書長想到擠壓起來的亟待審批的文件,頭都大了。

“都該忙什麼就去忙什麼好了,別影響他情緒。”專職醫生擺擺手,就又開始坐下和醫院的老同學聊天了。

秘書長看着他那模樣,有着草菅人命的感覺,部長到他手裡,都這樣態度,小百姓還不當成螻蟻讓人自生自滅,什麼德行,怎麼就派到了宋部長的身邊。

他把走廊裡的人遣散了,告訴他們宋部長身體不適,無法見客。

送走一波又一波的人馬,他覺得王小帥這小子到底這幾天去哪裡了,出這麼大的事情,他都沒有音訊。

想着就給王小帥打了電話,讓他趕緊回來。

王小帥一聽桑紅出了這樣的大事,就知道壞了,不定什麼陰謀就糾纏在老郭的身上了,當即就應了很快回去,轉回頭,就把情況和手下的人說了,把抓捕老郭的事情趕得更緊了,說不定這一切都得等到老郭抓捕歸案了,纔可能還桑紅一個公道。

李斌一身警服出現在走廊上的時候,秘書長一愣,旋即他就快步地迎上去,把他往病房門口引,昨晚的事情他聽宋書煜的保鏢說了,知道這個是頭兒的鐵哥們,不是他指不定宋書煜昨晚也會出個什麼好歹。

“李局,您來了。”

“怎麼樣?”李斌小聲問。

“額——他的專職醫生說沒有事,可是,清晨六點左右就醒了,躺着那裡不言不動,早飯端過去,壓根兒就不看,說話都不搭理,連眼珠兒都不轉,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流淚,都覺得他成木頭人了。”

秘書長唉聲嘆氣,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我進去看看,聽到什麼動靜就都裝聾子好了。”李斌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秘書長不解其意地眨眨眼,會有什麼動靜?爭吵?他陪着笑臉,卻不明白他什麼意思,難不成兩個人還要打一架?

李斌屈起手指輕輕地敲了幾下門,護士從裡邊開了門。

“那先出去一會兒,這裡有我看着。”

李斌對那護士說。

護士扭頭看看輸液架上邊剛剛換上的一瓶營養液,一低頭就從門縫裡溜了出去。

李斌合上房門,大步走到宋書煜的病牀邊,附身看看他:

“書煜,我給你帶桑紅的消息來,要不要聽?”

宋書煜那茫然的眼神一點點地聚攏了起來,他眨了幾下眼睛,閉上了眼睛,那淚水終於有些止住的趨勢了。

李斌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紅着眼圈,拿起一邊放着的紙巾過去幫他沾沾眼角。

卻被宋書煜擡起胳膊擋開了,他胡亂地抓起被角,把臉擦得清爽了一些,然後狠狠地盯着李斌:

“把牀頭搖起來。”

李斌起身走到牀尾,把病牀搖起了一定的坡度,宋書煜感覺着合適了,就讓他停下動作:“你說吧。”

李斌收了手,反手拉了一個凳子坐到了牀邊,把手裡的一沓子材料放到了牀頭櫃邊:“我以爲你會給我兩拳,讓我把桑紅還給你呢。”

宋書煜眯眼掃了他一眼,眼睛腫着,絲毫不影響他的威嚴,李斌連忙打住了敘舊的話頭,開始說正事:

“昨晚我們回去之前,您家老大老二先後帶着兩大波人過去了,我說了搜救的情況,他們就開始有計劃有步驟地順着沂江往下游延續了五十公里搜索,可是,到天亮依然一無所獲。”

宋書煜再次閉上了眼睛,嘴脣顫抖着,桑紅啊,你讓我情何以堪!

李斌看了他一眼,開始繼續往下說:

“目前案子被定性爲一級謀殺案,毀屍滅跡,性質惡劣,頭號嫌疑人梅曉楠;

桑紅出事之前的晚上,曾經到過她的別墅,卻沒有離開的記錄,二十多分鐘後梅曉楠駕車離開,至今未歸;

昨天下午從你吩咐人監控起來開始,分頭調查,至今都沒有她的下落,從她的居所二樓中搜索到了龐大的電子設備終端,極其先進,專家判斷,那是一個信號集成篩選器,裡邊信息龐雜,涉嫌很多國家機密文件,初步推斷,她可能是M國潛伏到我國的商業間諜;

截至目前,視頻上顯示,上午十點左右有一個鐘點工進去打掃過,也沒有離開的記錄。

到了下午一點半左右,在監控人員達到之前的幾分鐘裡,桑紅的車子開出了小區,裡邊坐着兩個人,一個是B市XX高中高三的學生,另一個開車的據門口的保安說是學生的家長,可是今天早上到別墅區調查,那個學生卻說是他搭乘的順風車,到了某某路口就下車了。

該學生品學兼優,從無不良記錄。

專案組的人員經過今天早上的取證推理,認定謀殺的第一現場是梅曉楠的別墅,兩個人爭吵之後,梅曉楠殺死了桑紅,然後駕車逃離,第二天上午,派去了專業的處理屍體的人員,就是那個鐘點工,那個學生搭乘的桑紅的車子上邊,說不定就是轉移髒物的工具,然後就在車上裝了定時炸彈,設計了這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只是據橋頭上邊的監控顯示,車子墜毀時,裡邊確實坐得有人,不知道是如何脫身的;

現在已經在沂江兩岸的河堤上展開搜索,相信很快就會有所突破;

目前梅曉楠的通緝令已經發放全國,各大車站機場的出口也都發布了限制購票的電子信息,以B市爲中心,方圓兩千裡以內的的城市,全部警務人員上路,嚴查一切車輛,無論她要逃亡何處,都將被售票系統辨認,然後抓捕。”

宋書煜覺得自己頭痛欲裂,壓根兒不能思考,他的眉心凝成了深深的川字:“我的姑息猶豫害死了她,你不覺得還有其他疑點嗎?”

李斌看着他。

宋書煜嘆口氣,擡手抓抓頭,顯然苦惱至極:

“我現在雖然頭腦紛亂無法思考,可是我最無法理解的是,梅曉楠即便是個間諜,受過培訓,手段毒辣,她怎麼能輕易地就在不足三十分鐘的時間裡就殺死桑紅呢?

桑紅的身手和反應,咱們要制服她估計都得費點功夫吧。”

李斌無語地看着他:“殺死和制服是兩重概念,我們和桑紅交手,還存着擔心傷了她的心思,制服自然有點難度,可是,要是存心想殺死一個人,方法就太多了,還用我說嗎?再說,監控拍到的是黑夜的鏡頭,梅曉楠真的是一個人離開的嗎,也無法確定,如果她有幫手,自然就容易多了。”

“那個進去的清潔工是什麼身份?”宋書煜問。

李斌很耐心地說:

“梅曉楠的秘書說沒有人聯絡保潔公司過去給梅曉楠清潔,現場卻清潔得十分專業乾淨,連一點點的毛髮或者皮脂腺屑都沒有,就好像拿着酒精把房屋消了毒一樣,普通人的屋子用得着清潔到這樣的程度?

說是第一現場,可是壓根兒就沒有找到作案工具和打鬥痕跡;

倒是清潔工帶進去的各種清潔工具都被很自然地分散在梅曉楠的房子裡放置着,這說明那個清潔工沒有走,不是她沒走,而是她進行了易容裝扮,把桑紅的屍體包括作案工具什麼的全部都帶走了。”

“大白天她怎麼帶走桑紅的?”宋書煜的心都痛得抽搐。

“她曾經從房子裡帶出了一個大旅行箱。”李斌都有些不忍心了,說着這樣的話,無論是他還是宋書煜都能想象到死去了的桑紅該經歷怎麼的恐怖和血腥纔可能被裝到那麼狹窄憋悶的地方啊!

兩個人沉默了良久,顯然都覺得那個大旅行箱是把桑紅從梅曉楠的別墅裡帶出去的唯一解釋。

“太狠毒了,那麼——動機呢?”宋書煜覺得很虛弱。

李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出來他一副悲傷得即將崩潰的模樣,決定不再刺激他了:“抓到了她,問問呢自然就清楚了。”

宋書煜一手扶額,苦不堪言,爲什麼他要去赴梅曉楠的那個該死的飯約啊,如果他及時地回家,就不會出這樣的悲劇了。

人生啊,常常一件細微的事情可以成全你,也可以毀滅你!

他努力地吸了好幾口氣,才把胸中的悲苦悔恨嚥下去:“聯絡王小帥,他在找更多的證據,儘快抓到梅曉楠,讓她——死得心服口服吧。”

“一定會的,只是,現在外邊傳得沸沸揚揚,說桑紅是因爲——是因爲——”李斌有些吞吞吐吐的,他不知道這話說着合適不合適,可是,他聽着實在是難以忍受。

宋書煜冷厲地看着他。

李斌痛心地說:“外界的人都說她是因爲涉嫌謀殺的事情,不堪重壓,才選擇自殺的,一夜之間,網絡上這樣的帖子快傳瘋了。”

宋書煜擡手一把把手上的輸液帶子給扯了下來,也不管手背上邊的血:“桑紅都那樣了,我怎麼能躺得住?污泥髒水都往她身上潑,當我是個死人了!”

李斌被他這模樣嚇得不輕,連忙站起身攔住他:“書煜,你這樣的狀態怎麼可能想出好主意?躺下躺下,咱們再合計合計。”

“我躺不下,睜眼閉眼都是她的模樣,就讓我爲她做點事情好了。”宋書煜無奈地站着,低頭看看用力地抱着自己腰往後邊拉的李斌。

李斌被他此刻的冷靜和無奈嚇到了,前一刻怒髮衝冠,後一刻就這樣的和聲細語,這傢伙絕對是變態了。

他固執地抱緊不鬆手,執意要把他往牀上勸。

兩個人正僵持着,門外傳來敲門聲,張雲萍的聲音傳了過來:“李斌,書煜,我們可以進去嗎?”

李斌一聽,連忙撒開手,跑着過去開了房門,把他們迎進來。

“伯母,你們來的正好,書煜他一定要出院。”

李斌張口就告狀,希望藉助家長的力量讓宋書煜回到病牀上去,他現在情緒不穩定,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不知道是會帶來什麼嚴重的後果。

張雲萍一看到宋書煜站在病房中間的模樣,再看看他那血液咕咕蜿蜒流着的手背,一聲驚呼:“你這傻孩子,到底在做什麼啊!”

說着就把他病牀上拉。

“媽,我沒事,別大驚小怪的。”宋書煜不耐煩地擺擺手。

李斌熱情地請宋擎石進去,就小聲地告別後,閃身溜出門,把門關嚴實了。

看着隨後進來的宋擎石,宋書煜緊緊地抿着嘴巴,等着來自父親那嚴厲的訓斥。

記憶中的父親,就是那樣的人,無論出了什麼樣的事情,無論是不是他的錯,都會得到他劈頭蓋臉的一頓斥責,更何況現在桑紅出了事,罪責當然在他,他甚至希望父親能夠打他一頓。

“放開他,一個針孔大小的血跡要不了他的命。”

宋擎石疾言厲色地對張雲萍說,她那一副溺愛的姿態讓他厭煩極了,慈母多敗兒,不是她整天護着,這兒子怎麼會被嬌寵成這副毫無擔當姿態的程度,連如何照顧未婚妻這樣的事情都無法做到。

張雲萍頭也不回,捏着桌上的消毒棉球,快速地把宋書煜的手處理乾淨,用膠帶粘了棉球,固定在針眼那裡,幫着他止血。

做完這些,她才嘆口氣拉着他坐下病房的沙發上,流着眼淚勸說他:

“書煜,桑紅出事了,你一定要停住,林家那邊本身就人丁冷落,你岳母又是那樣的一副身子,現在要依靠你做的事情太多了。”

宋書煜這纔想到了林玄玉,想到了林青燃,他怎麼和這兩位長輩交代呢?

他怎麼能這樣一味地傷心自責,覺得活着都了無意趣,他還有這麼多的事情要做。

“是啊,死者也要有死者的尊嚴和榮耀,桑紅是一名戰士,她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該多委屈!你要做的除了替她安撫更加悲痛的親人之外,還要安排好她的後事,給她尊嚴和清白。”

宋擎石指點兒子,畢竟家裡的大小事情,親友之間的婚喪嫁娶之類的人情往來,平常都是有他們這一輩頂着,知道兒子顯然沒有處理這類世俗大事的心理準備。

宋書煜眼睛漸漸地明朗起來,顯然他現在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要做了:“媽,爸,我知道我不該躺在這裡逃避。”

宋擎石嘆息道:“人都要學着慢慢長大,扛起了一個家,扛起了血緣關係的責任,纔會更加意識到你的工作的意義,你爺爺都在林老的病房外邊坐着賠罪,你要是不做點什麼對得起誰啊!

”林老——他怎麼樣?“

宋書煜羞愧地低了頭,又萬分擔心地擡頭問,他想到昨晚林老說他的一番話,當時覺得刺耳,現在卻明白他的苦心了,林老此刻是不是在爲把桑紅所託非人而充滿着自責和懊悔,和他一樣痛不欲生?

”唉,那痛苦和剜肉奪命有什麼差別啊,一個從來都沒有病過的老人,竟然被打擊得住到了醫院,你說他能好嗎?“

張雲萍說着抹了一把淚。

宋書煜起身:”爸媽,你們去那邊照顧着爺爺,我就不過去了,處理好桑紅的事情,我再去見林老,然後和他商量着如何給桑紅辦一個體面的葬禮,我不會讓她委屈的。“

宋擎石點點頭,看看兒子那有些紅彤彤的眼睛,知道他的淚流的很久了:”你的身體怎麼樣?頂不住稍微休息一下,不能再衝動行事了。“

”知道,稍微把頭緒捋順一些,就不會再那麼煩躁痛苦了,有事情做着對我是好事,你們請回吧,我換了衣服就去做事。“

宋擎石夫婦對視一眼,覺得兒子狀態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糟糕,都欣慰地鬆了口氣。

起身又交代了他一些話,比如,去見林玄玉的時候,一定要喊他外公,只有這樣,纔可能讓林家承認他這個孫女婿,讓他參加桑紅的葬禮,不然,被林玄玉拒之門外,完全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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