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雙目緩緩合上,不願意看到一位傲骨錚錚的好漢,死在自己的眼下,死在自己的手裡。
儘管,有些鴕鳥心態。但林超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一位好漢的敬重。
邪陳必死,這是林超心中已經認定的事。
無法改變,否則,林超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死的人一定是他自己,或者是身邊的親人。
林超不敢賭。
外界,邪陳的喉嚨幾乎深入鬼爪一寸,這個距離,他的喉管都已經斷了。
但這位邪公子,還在殘酷的笑着,一步一步,走的鏗鏘堅定,一路走,留下兩排鮮紅腳印,彷彿是在爲一位天才的隕落送行。
不知爲何,邪陳每走一步,鬼爪深入喉嚨的咔咔聲,會讓林超心中莫名煩躁,那是一種傷痛。
一種明知不願,卻只能揮下屠刀的不忍。
“打從逍遙郡出來,我手上也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鮮血,沒想到今天,因爲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心裡竟然有產生心魔的跡象,真是……”
林超喃喃自語,閉着眼睛,心裡嘆息一聲:“如果不是身中黃泉奇毒,該有多好。”
等等……我剛剛說了什麼?
林超雙目豁然張開,目光中,邪陳半個喉嚨快要被鬼爪切碎切爛。
“傀儡,住手。”
林超一聲大喝,傀儡接到命令,嗖的一聲橫移三米。
“撲通。”
邪陳全身染血,垂死之身本就是靠着必死的信念和傀儡身體支撐纔沒有倒下去。
這一下,失去了依靠,全身的力氣如同一瞬間被抽空了,身體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林超飛身上前,查探了一下邪陳喉嚨傷勢。
萬幸,萬幸。
喉嚨雖然裂開了,喉管也被切出了一條口子,但大動脈無損。
林超連忙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些療傷丹藥,直接從邪陳咽喉的傷口之中給他硬塞了進去。
七品丹藥,這可是林超巔峰之作,連他自己都捨不得服用。
邪陳只是一些小傷,雖然致命但恢復的卻很快。
他茫然的睜開眼睛,雙臂在血泊中一撐緩緩的站起身來:“怎麼?還想收服我做你的小弟?呵呵……看來你也夠犯賤的,被我罵了一頓,反而上癮了是嗎?我就納悶了,你好歹也算有些手段的人物,怎地就這麼犯賤?”
邪陳一連串的冷嘲熱諷,看樣子,這貨是報了必死的心思。對林超一點好感也欠奉施捨。
想要說些動人開場白的林超,被他連珠炮彈一樣的質問給噎的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嗆死過去。
林超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像表演變臉一樣。
這一幕,如果讓玄玉太他們看到了一定會驚爲天人,對邪陳豎起大拇指:“牛逼啊,既然把少爺氣成這個操行,還啥事沒有。”
雙目對視,林超很想把這好壞不分的小子直接宰了。
“你很驕傲,也很邪性。不過……我很喜歡。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可以助你成就天毒之體。要求是,你在我身邊幫我一年。”林超冷靜的道。
他已經價碼減到了最低,足可見對邪陳本人的看重。
可惜,林超的好意換來的是一個接一個白眼:“你說再說夢話嗎?黃泉奇毒已經被你的身體給弄沒了吧。
別騙我,我可以感受得到,你體內現在沒有一絲黃泉奇毒。
既然如此,你那什麼幫我成就天毒之體?”邪陳目光中掛着淡淡的輕蔑與不屑。
這小子接二連三的挑釁,林超竟然沒有生氣。
緩緩的舉起右手,食指尖絲絲縷縷的黑氣匯聚,片刻後竟然匯聚成了一個玻璃珠大小的圓球。
“嗤嗤。”
圓球出現的剎那,周圍空間被腐蝕的發出奇怪的聲響,林超手指的皮肉也在腐蝕之下,很快糜爛露出了森白指骨。
毫無疑問,這小圓球就是黃泉奇毒。
邪陳的感覺也沒有錯,林超體內卻是沒有黃泉奇毒了。
但是他意識空間裡面有,眼下就是被林超硬抽出來的一部分。
當然,這些已經是林超的極限。
想要把所有毒液都抽出來,林超至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邪陳的目光波動了一下,顯然很詫異林超的手段。
但也僅僅只是波動一下而已,很快便趨於平靜:“很遺憾,雖然你開出的條件很有誘惑力,不過,現在的我不想成就天毒之體了。”邪陳淡淡的道。
這位,也是真夠邪性的。
反觀林超,並沒有因爲邪陳的拒絕而表現出特別的意圖來,只是輕輕的點點頭,一副早在預料之中的樣子:“我明白,不過,我在重申一遍。你在幫助我的這一年中,你的身份不是我的下屬。
甚至,我不會命令你做什麼。一切全憑你自願。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還可以給你提供讓你滿意的報酬。”
邪陳目光閃過一絲詫異,奇怪的問道:“你爲什麼一定要與我交好?”
林超一笑,目光直視邪陳雙眼:“你知道的。”
邪陳皺起了眉頭,有些不喜歡林超的笑容,彷彿在林超的笑容裡,他身上的一切秘密都被公諸於世,有種赤裸裸一絲不掛的惡感:“是爲了我的毒功?”
“是,但毒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是很不重要的一部分。”林超道。
邪陳沒有再問,心中卻是升起了重重疑慮。
林超同樣沒有解釋,他如此不遺餘力的要收攏邪陳,不止是爲了他的毒功,更是爲了他驚人的潛力。
當然,最最重要的卻是,欣賞。
林超很欣賞這位毒邪公子,無論人品還是行事風格。僅此而已。
“好,我答應你。”
邪陳沒有一丁點壓力的答應了林超的請求。
林超沒有說話,只是很開心的笑了一下。
他知道,邪陳口是心非。
但就是這樣一句假話,假的不能再假的話,讓林超心裡很歡喜,真的很高興。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黃泉奇毒留下的後遺症,讓他神智不清醒了吧。
此後半個月,林超一直恢復身體的傷勢。邪陳則是跑去治理湯城瘟疫。
關於這次瘟疫,林超可以說是罪魁禍首,但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如果怨君家,也有些說不過去。
不管怎麼樣,無論林超或者是邪陳都沒有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
一個個小小的城池,在這兩人的眼中看來,無足輕重。
這就是強者的信條,武者之外皆螻蟻。
不是林超、邪陳沒有良善之心,也不是他們冷漠沒有人類情感,而是,叢林法則衍生的一種悲哀。
在其他強者眼中,或許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也只是一件工具而已吧。
半月之後,林超的傷勢,基本上痊癒了。
這段時間他一直擔心君家的人會不會突然殺上門來,畢竟瘟疫的事情已經泄露出去,君家可不是傻子。
讓林超奇怪的是,他擔心的意外一直沒有發生。
彷彿偌大的君家,已經在這個世界煙消雲散了一樣。
在邪陳幫助之下,瘟疫也治理的差不多了。
這一日,林超收功。邪陳從外面開門進來。
“湯城外面有人在打聽你的下落,可是你的仇家?”邪陳一進門就開口道。
“君家人?”
林超猛然起身,氣勢如潮水般洶涌而出,空氣被一層濃郁到極致的殺意所瀰漫,寒冷徹骨。
君家,這兩個字對林超來說代表着誅滅。
不只是因爲君家屢次三番的狙殺,更重要的是,因爲君家的緣故造成林超中毒,不得已只得龜縮在小小的湯城療養生息。
誰能知道,這短短的幾日,林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比肉體恐怖千百倍的傷痛。
倘若因爲這半個月的耽誤,讓林超與左嘯天失之交臂,連林超自己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而發狂。
林超的反應有些出乎邪陳預料,但很快,他眼中平靜下來繼而閃過一抹戲謔之色。
這目光只是稍縱即逝,卻被林超敏銳的察覺。
怒火燥熱而起,猶如焚江之勢。
林超須臾間將暴露的殺意按止住,一雙眸失望的看向邪陳,臉色似乎閃過一抹心痛:“你在詐我?”
只一瞬,林超已經猜到君家並沒有來人,這一切只是邪陳爲了打探黃泉奇毒出處而編織出來的謊言而已。
見到心思被戳破,邪陳反而不再掩飾,哈哈一笑,嘲諷味十足的道:“怎麼?是不是很氣憤,很想殺了我?可惜,來不及了。”
“呼~~”
聽到這句話,林超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
確實,林超現在很氣憤,怒火上腦,他恨不得衝上去活剮了邪陳,但他忍住了,全身肌肉都在輕微顫抖着“給我一個理由?”
林超一字一頓,聲音宛若鋼鐵。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再一次饒恕邪陳的理由。
林超沒有明說,但是他相信,邪陳應該懂得自己的意思。
邪陳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含笑道:“理由你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次一問。說實話,你跟我在某種程度上都屬於同一種人,不是嗎?”
聽到這些,林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向邪陳,表情猙獰:“我真不願意殺了你,可惜你卻一次次給我不得不殺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