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及絕對速度,在場的八大高手中,蕭無畏並不見得是最快的一個,可說到身法的靈巧,那就絕對無人能跟蕭無畏相媲美,這不單是“穿花身法”本身高妙無比,更因着蕭無畏這些年來沒少在身法上花功夫,早已將此身法演練到了最高境界,這一突然使將出來,自是大出七大高手的意料之外,再想要反應已是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蕭無畏徑直向千手觀音程英撲擊過去,此際,能不能將蕭無畏攔在包圍圈中,就得看程英的表現如何了。
程英乃是蜀中名宿,成名極早,別看如今方纔四十出頭,然則十餘年前便已揚名天下,是時,有巨盜流竄川中,號稱十三太保,皆爲三品以上高手,嘯聚賊徒,佔山爲王,爲禍鄉里,劍南藩鎮派兵屢剿不絕,剛出道的程英聞知此事,單人獨騎怒闖賊寨,憑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竟連挑賊寨三座,擊殺賊衆三百有餘,十三太保皆死於是役,程英之名聲邃鵲起,同道送美譽“千手觀音”,這些年來,武功又有精進,雖僅二品巔峰之境,卻足以力敵一品高手,此番受劍南蕭挺之託,與兩藩鎮精英前來擊殺蕭無畏,自是打着再立威名之心思,故此,待得發現蕭無畏竟然找上了自己,程英不驚反喜,手一擡,兩把暗器已扣在了掌中。
“看打!”
眼瞅着蕭無畏越衝越近,程英自是不敢怠慢,大吼了一聲,雙手一揚,兩把暗器便灑了出去,但見梅花針、鐵蒺藜,鐵菩提等細小的暗器四散亂飛,瞬間便封死了蕭無畏前衝的方位,這還不算完,不等那兩把暗器封鎖到位,就見程英雙手連揚中,飛刀、銅錢等大傢伙也紛紛上場,四下激射的暗器急速劃破空間,爆發出一陣恐怖的銳嘯之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暗器不時地自相碰撞,反彈的方向變幻莫測,讓人擋無可擋,避無可避,聲勢之大,可謂是駭人已極。
程英這麼一出手,蕭無畏是躲是接尚未可知,可烏延鐸等人卻是避之不及的,沒有誰願意跟這玩毒的傢伙套近乎,萬一要是一個不小心捱上了一記,縱使能從程英處得到解藥,可痛苦上一場卻是免不了的事兒,哪怕是本身修煉毒功的烏延鐸也不想上前去挨“槍子”,這不,一聽到暗器迫空的呼嘯聲起,所有跟在蕭無畏後頭的一衆高手們全都極爲自覺地往遠處讓了開去,任由程英自個兒去唱上一回獨角戲,左右只要程英能攔得住蕭無畏一時,便足夠衆人形成合圍之勢的,自也不怕蕭無畏能翻了天去。
躲是肯定躲不開的,在如此多四下亂飛的暗器中要想完全躲開,除非蕭無畏向後暴退,然則後頭卻有着六大高手在等着,後退的下場就是隕落,擋也未必能盡數擋住——蕭無畏所修習的相思劍法倒是有夠纏綿與緊密,防禦能力極強,然則此際橫飛的暗器實在是太多了些,更令人頭疼的是這些暗器的飛行軌跡變幻莫測,光憑相思劍法防守,壓根兒就無法確保將所有的暗器格檔開去,再說了,就算能辦得到,時間也不夠了,一旦被暗器所困,等待蕭無畏的依舊是死路一條。
“劍行天下!”
躲不開,擋不住,那就只有拼了!蕭無畏向來就是個狠人,從來就不缺少拼命的勇氣,這一見程英暗器雨來得極兇,心中的狠勁一發,怒嘯了一聲,人劍合一,如天外飛虹一般發動了最兇悍的攻擊,但見劍芒暴閃,如日中天,無數迎面而來的細小暗器皆被強悍無匹的劍氣震得四散開去,爆發出一陣有如雨打芭蕉般的叮噹之聲,劍勢方起,瞬息間劍芒已突破空間的距離,勢無可擋地直奔程英的咽喉要穴而去。
“哼,找死!”
程英顯然沒想到蕭無畏居然敢在自己如此密集的暗器雨中強行發動攻擊,待得見蕭無畏劍招奇快無比,心中不免微微一慌,可旋即便被無邊的戾氣所取代,不單不躲,反倒冷哼了一聲,雙手同時一揚,八柄烏黑的飛刀激射而出,如同一張大網一般兜頭便向撲擊而來的蕭無畏罩了過去,尖銳的暴嘯之聲大作間,竟隱隱有與劍嘯聲相抗衡之勢。
飛刀烏黑無光,顯然其上綴有奇毒,如此近的距離下,力道強得可怕,比之強弓勁弩也不遑多讓,別說射個正中,便是擦破了層皮,其上的奇毒也足以致人死命,這一招“八星耀月”向來是程英的保命絕學,輕易不出手,一旦出手那便是一擊必殺,十數年來,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死在了這一招之下,此際,飛刀既已出手,程英自是放下了心來,也沒去管中沒中的,腳下一點地,便要向邊上躍開,他可不想傷在“垂死反噬”的蕭無畏劍下。
程英的算計雖好,可惜卻大大低估了蕭無畏這一招“劍行天下”的威力,堂堂一代宗師劍先生的看家本領又豈是尋常招式可比,哪怕蕭無畏如今僅僅只領悟了不到三成,可其威力之大,也不是尋常一品高手能招架得住的,更何況程英僅僅只是二品巔峰罷了,這一判斷失誤之下,所要付出的代價便是自身的性命——八柄飛刀組成的陣勢看似兇狠無比,可卻連蕭無畏的身都沾不上,半途中便被強橫無匹的劍芒震得倒飛了開去,而蕭無畏的身形絲毫不見減緩,就在程英剛欲閃身躲避的當口,劍芒已如奔雷一般掠過程英的脖子,一閃之下,已從其身側飛縱而過,但見蕭無畏在院牆上略一停頓,人已飛下了牆頭,落入了黑暗之中,而此時,程英還木立在當場,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瞪得渾圓,內裡滿是難以置信的迷茫與對死亡的恐懼。
“追,那小賊已受了傷,跑不遠!”
蕭無畏擊殺程英的招式着實太凌厲了些,六大高手壓根兒就來不及出手救援,全都被狠狠地震了一下,心裡頭不免都有些子發憷,略一猶豫之下,便已被蕭無畏順利地突出了重圍,然則其在院牆上停頓的那一霎那卻被武功最高的烏延鐸看出了虛實,一見蕭無畏帶傷而逃,烏延鐸自是不肯就此放過,大吼了一聲,人已飛縱而起,如夜梟般掠空而過,向着蕭無畏逃走的方向狂追了上去,其餘五大高手自是不敢怠慢,紛紛縱身而起,緊緊地跟在了烏延鐸的身後,而此時,程英的屍體搖晃了幾下,終於不甘地倒在了早已空無一人的院子中,濺起泥水一片。
一招擊殺程英這等高手自然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然則此時的蕭無畏卻沒那個心情去自豪,不單是因身後如附骨之蛆般地吊着六名緊追不放的高手,更是因左肩、右腿上所受的傷竟已開始發作了——“劍行天下”固然是強橫無匹的絕招,可惜蕭無畏眼下卻尚未完全悟透,在強行使出之初,並無法做到將所有臨身的暗器全部震開,疏漏自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罷,很不幸地捱了兩記,一枚銅錢着肩,一支梅花針刺中大腿,肩頭所中的銅錢倒也罷了,入肉並不算深,雖疼得夠嗆,卻並無大礙,而右腿上中的那支梅花針可就麻煩了,不疼,可卻是麻癢癢地讓人有種無力感,很顯然,其上的毒性絕對不小,逼得蕭無畏不得不分出很大一部分內力強行封住傷口,不讓毒素繼續蔓延開去,如此一來,身法的施展便大受影響,不單無法擺脫後頭的追兵,反倒有被逐漸逼近之趨勢。
這幫該死的混球!蕭無畏雖始終不曾回頭,可卻能清晰地察覺到六大高手的逼近,心裡頭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他很清楚這六大高手不殺了自己是絕對不會罷手的,這其中的緣由很簡單,那便是大決戰就要開始了,身爲勞軍欽差的蕭無畏一旦在大戰前被殺,對官軍士氣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更別說對項王本人的打擊了,一旦項王因此事所困而指揮失常的話,極有可能便會輸掉這場大決戰,劍南、大理兩家自然也就能躲過這場覆滅在即的危機,從這個意義來說,那六位高手斷無放過蕭無畏的可能性。
逃是必須的,就算蕭無畏沒有受傷,也斷不可能是六大高手合力之敵,更遑論如今已有傷在身,強自對敵,自是連一絲的機會都不會有,只是這逃也有所講究——以六大高手的武功而論,蕭無畏手下那幫子侍衛人數雖有三百餘衆,可卻絕無法擋住這六大高手的攻殺,真要是向大營逃去,不單躲不過追殺,反倒會爲手下帶來無盡的傷亡,很顯然,逃往大營是不可取的,同樣的,因傷所困之下,身法已大不如往日,沿着大道狂奔只能是被六大高手活活攆殺,唯一能有一線生機的路只有一條——上山!
儘管蕭無畏對此地的山勢不熟,儘管暗夜對於絕頂高手來說,影響並不是太大,很難指望黑暗能徹底掩護住自己的身形,儘管密林對於一品高手而言,其實並不算太大的阻礙,然則,對於此時的蕭無畏來說,山林已是他脫困的唯一機會,哪怕再渺茫,也得試上一試了,故此,蕭無畏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全力將“穿花身法”施展到了極限,急速地衝過驛站前的一片空地,一頭衝進了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