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日擺陣,雙方都不急着深入進攻,只對整個陣型進行不停地試探。
清影現,天佑所擺的陣型是以燕形陣爲基礎的,所以整個陣型如同一隻大雁一般,但是這個陣比起燕形陣來說又有所不同。
是一種燕形陣的變化陣型,無論進攻哪一個點,其結果都會被整個陣中兵力吞噬其中。
皇甫岑與夏子悠等人雖在守陣,卻也遠遠將天佑的陣型變化收入眼底。
所謂旁觀者清,連續幾日試探讓二人對這個陣有了深刻的認識,加上清影親身經歷其中,三人商討之後,最終定下了可行的方案,就等着一試究竟。
這日,雙方再次擺陣,依約相互攻陣。
天佑那方,由魁遇親自率領大軍攻陣,今日他帶來的兵力比起前幾日多了兩倍有餘,那些士兵一個個都面露嚴肅,眼神中也暗含着殺意與恨意,看着便是視死如歸之姿。
感受到天佑一方氣場的變化,清影不由抿起嘴角,幽幽道,“我們兩方還真是默契,就連進行最後決戰的時機都挑的一樣!看來,今天差不多得贏下來了!”
“無妨!清影,今天能贏下來當然好,但也別太過勉強。守陣這邊無需擔心,交給我們就行了!”皇甫岑說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師兄妹三人相互看了看,各自揚起嘴角。
雙方擺好陣型,天佑那方的戰鼓率先敲響。
皇甫千崇早有命令,下令全軍隨時保持開戰的意識,待對方戰鼓敲響之時,便是己方開戰之時。
所以,清影在天佑軍中敲響第一聲戰鼓的時候,齊子鳴便率領着攻陣的人馬朝前衝殺出去。
只見錦山的山腳下,寬闊的平原之地,兩軍同時朝着對方的陣營殺去,衝陣的隊伍交錯而過。
南宮奡冷冷看了一眼跑在最前頭的魁遇,揚起一抹冷笑。
魁遇眯了眯眸子,一點不在意他眼中的鄙夷,手一揮狠狠甩了一下馬鞭。
天佑的陣型他這次是第一次看到,連續幾日的進攻,都看不出任何破綻,
所以他已經決定放棄尋找時機,直接分成四路進行強攻。
齊子鳴見前方三路先鋒已經差不多到位,別過手,抽出插在腰間的令旗揮舞了兩下,身邊負責傳令的士兵們立馬擡起號角吹出約定的暗號。
只見尉遲雲與張元一帶領各自的人馬往左右兩邊帶開,朝着天佑陣型的兩翼殺去。
而南宮奡則是帶領大軍從中間直衝而去,直至目標——位於燕形陣正中,燕位置的唐儒辰。
很快,正面的大軍就殺到了燕形陣的前頭。
燕形陣,顧名思義,形如一隻燕子,唐儒辰所處的燕位置,距離陣型最外圍不足十步遠,與天地八方陣,皇甫千崇藏於其中完全相反。
這是一種誘兵之陣,意在讓鎏宇大軍直朝着燕的位置衝殺而來,而後兩翼兵力左右包抄,形成圍攻態勢。
若是從其他地方進攻,又很難快殺到唐儒辰身前。
而且一旦敵軍從正面進攻,唐儒辰的位置就會開始變化,向後倒退,所以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抓得到軍。
鎏宇前幾次進攻便是吃了這個虧,反被天佑包圍,又抓不到唐儒辰,成了被動一方,所以纔沒有順利攻下陣。
鎏宇軍轉眼已經殺到眼前,天佑陣型前線已經將遁甲立了起來,長槍穿過遁甲的交接縫隙,遠遠一看便是一排帶刺的遁板!
南宮奡大手一揮,身後幾名副將迅分散開來。
幾人配合十分默契,動作一致地扯動繮繩,讓戰馬高高躍起馬蹄,飛踏而出。隨後抽出各自的佩刀佩劍,側身橫掃而過,將突出遁甲的長槍悉數砍斷。
馬蹄飛躍而過,直直踏上陣型最前方的士兵,踩得那叫一個恨絕!
慘烈的叫聲隨即傳來,血腥味霎時瀰漫開來。
天佑士兵見南宮奡一行人把陣型打開了一個口子,趕緊圍了上來,而唐儒辰早在南宮奡等人闖陣之時就已經同早幾次一樣向後撤退了。
南宮奡揮舞着長槍,將身邊的士兵砍倒,朝着唐儒辰的方向大聲喊叫着他的名字,“唐儒辰!”
南宮奡身後的大軍也殺了上來,就着他打開的口子,不要命似得往這口子裡涌來。
天佑陣型燕的位置一下子就陷入了焦灼之境。
而原本按照計劃,燕形陣要合攻的兩翼兵力,此時卻被尉遲雲與張元一兩路分兵堵個正着,也是混戰一片,能前來支援的人自然就少了許多。
齊子鳴等中路大軍也6續殺到,加入了南宮奡一行,似乎鐵了心要在正面突破。
場面陷入焦灼,激戰正酣。
南宮奡長槍一掃,殺倒盡天佑兵,恍惚之間,見到狂瀾正護在唐儒辰身前,嚴陣以待。
他擰了擰眉,眸間閃過一瞬狠厲,收緊手心,便朝着他策馬而去。
馬匹跑出還不到兩步,突然!一道精光閃過——
隨即而來的是徹骨的寒氣!
南宮奡一驚,迅向後倒下,手中長槍下意識向上抵擋。
只聽重重地一聲撞擊聲!南宮奡用力擡臂,將眼前的威脅甩了出去,立身,這纔看清來者何人。
“祁迦琉。”南宮奡冷冷說道。
“南宮奡!你的對手是我!”祁迦琉長矛一甩,尖頭指地,眸中略過一簇寒光,表明了要同他決一勝負。
周圍的士兵見狀,無論天佑還是鎏宇的都趕緊撤退開來,就怕在兩人戰圈之內,會受到池魚之殃。
“滾開!我沒空理你!”南宮奡斥道,“我要殺了狂瀾!誰阻止我報仇,誰就得死!”
他說着,扣緊槍柄,直指向祁迦琉。
“想要同元帥對決,先過了我這關!”祁迦琉一步不讓。
南宮奡閉上眼,冷笑着收回長槍,“找死。”
話聲剛落,一股強勁的內力灌注槍身,惹得長槍嗚咽低鳴,如泣如訴。
猛然間!駭人的氣場從他身上釋放而出,震懾全場。
祁迦琉驚詫一瞬,感受着他身上冷然的氣勢,不由心生寒意。
轉眼間,南宮奡策馬而來,已經殺到了眼前!祁迦琉顧不上驚訝,趕忙迎戰。
幾百個回合過後,雙方早已經從馬上戰至馬下。
感受着越快的出招,越沉重的進攻,祁迦琉的額頭漸漸冒出了汗珠。再看南宮奡那邊卻像是沒有同人較量過一般,還是那般沉着!
光是應對就已經讓他吃不消了,更何談反擊?南宮奡果然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他又變強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就像是當初的自己那樣……恨意果然是會讓人變強!
現在他的雙腿都已經受了傷,難以行動,究竟該如何打敗他呢?祁迦琉心裡想着,一時晃神,就被南宮奡抓到了空檔。
那長槍從下顎穿刺而上,深深劈砍過他的胸膛,直朝着祁迦琉的臉側掃去。
祁迦琉受了一驚,趕忙鬆開抓住南宮奡手臂的手。但是南宮奡卻早有預判,反扣住他的手,不讓他退後一步。
脖頸傳來了刺骨的寒意,皮肉割裂出細長的血痕,胸腔不斷地往外冒着血。
祁迦琉喘着粗氣,重重咳嗽了幾聲,胸膛傳來的痛意,讓他彷彿感受到了地獄在向他召喚!
他動彈不得,瞪着將槍頭抵在自己喉嚨上的南宮奡,嘴角溢出鮮血。
刺鼻的腥味在鼻尖瀰漫,南宮奡冷冷說道,“叫你滾開了,偏要送死!”
“哼!難道你會滾開嗎?”祁迦琉自嘲一笑,又咳起血來。他早知道自己技不如他,但是身爲天佑的將軍,遇上敵將,哪有退而不戰的道理?更何況這戰關乎着他們天佑的榮耀!
“還有遺言嗎?”南宮奡的語氣似乎平穩了些,不若此前那般冰冷,這是他能給這個對手最後的仁慈。
祁迦琉聞言閉了閉眼,他早已無父無母,亦沒有家人親族。父仇已經無從去報,他活在世上,早就沒有什麼目標了。但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他牽掛着的,也就狂瀾了……
他的父親待自己如親人,而他則視自己爲手足。
“南宮奡,你誤會了。”他說着睜開眼,偏過頭,直直看向南宮奡,“狂瀾不是你的殺父仇人!”
“什麼?”南宮奡眯了眯眸子,眼中閃過一瞬懷疑。
祁迦琉咳着血,斷斷續續的道,“當年,是我……提議拿南宮鼎他們作爲誘餌,引誘,引誘你們出來。狂瀾不過……是聽了我的意見罷了!當然,我只想親手殺了你爹,爲我爹報仇,並不想毒……毒死他,所以我讓人給他下了軟骨散,好讓你們難以救援。沒想到……軍師卻派人將軟骨散換成了毒藥。”
他沉然說着,一刻都沒有移開南宮奡的眸子,“所以,你的……你的殺父仇人不是狂瀾,要說,也該是我和軍師。”
他一邊說着一邊冷笑起來,滿口的鮮血讓他看上去顯得極其猙獰,又有些可悲。
“如果說我有遺言的話,那我只想,只想拜託你一件事,那就是,那就是……親手殺了魁遇!他是你的殺父仇人,也是讓我無法,無法親手爲我爹報仇的罪人……”
南宮奡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說的如此篤定,眼中也看不出一點遲疑與謊言,讓人很難不相信。
但是他一直以來都將狂瀾視作殺父仇人,難道自己一直以來都錯了嗎……
南宮奡瞪着祁迦琉,想在他眼中找到一絲破綻,當結果確實更加證實自己的想法,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錯誤的想法……
“南宮奡!下一次,別這麼仁慈!你一定要親手殺了他!”祁迦琉死死盯着他,失血過多讓他的臉色越顯蒼白。求對手這事實在是顯得可悲, 但他身爲天佑的武將,難道能對天佑的軍師動手嗎?更何況,他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可能了吧……
南宮奡咬了咬牙,覺得他的氣力正在逐漸流失,甚至都有些站不住了。
現在的自己根本不是擒制他,而是撐着他不讓他倒下……
“還有,殺了我!”祁迦琉說着瞥了一眼,戰圈周圍虎視眈眈的鎏宇兵,不由揚起嘴角苦笑。與其死在這些無名小輩的手上,倒不如由他解決自己。
就像爹敗在他爹手上一般,他死在南宮奡之手,也算是輪迴因果,也至少還讓自己保有武將的榮耀……
同爲將領,南宮奡又怎麼會不知他在想什麼。
閉上眸子,沉下氣,手心一緊,狠狠劃過他的脖頸,趁着他吊着最後一口氣時,親手了結了他的性命。
祁迦琉的身子緩緩倒下,他閉着眼,神情沉然,血在他身下溢開,如展開了一副紅底的畫,其名爲——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