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澤說的義憤填膺,就像是他能夠走到現在這地步,一切都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害的一樣。
就像是榮貴人並非是他的姐姐,而是他此生最大的敵手。他將最惡毒的猜測加諸到她的身上,就像時風雨飄搖裡剩下的唯一指責,怒吼。
他將最鋒利的光芒對準了自己僅剩的親人,在這樣衆叛親離的時候,他發瘋般的想要讓自己的姐姐感受到痛苦。
榮貴人脣色蒼白的厲害,身子止不住的有些顫抖,她眼睛裡含着淚,再是堅強的人,都抵不過親人遞來的刀劍,這是世間最隱秘的傷口,也是最讓人回味的創傷。
大侍女的身子在這一刻也在微微顫抖着,身後的那個男人,呼吸微微的已經有了一些涼薄。聖人的心歷來都是比最堅硬的匕首還要毒辣的,就是不知,今日被他窺破一切,對於貴人來說,是解脫還是二次傷害?
一想到這裡,大侍女的嘴脣也是忍受不住的蒼白起來。
任是誰,身後站着聖人這樣的存在,都會不習慣,都會畏懼。
聖人的眼神如刀,一點多一點,就像是凌遲一樣。
哪怕是一無所知,榮貴人此時的痛苦也是一點都不弱於自己的那位大侍女,她看着自己的親身弟弟,有心無力。
現如今,已經不是自己不想救,救不了,已經是不能救,不敢救。尤其是知道了自己親弟弟內心的真實想法。邵李兩家,除非聖人,又豈是可以輕易撼動的?
哪怕是聖人,恐怕也要做好斷臂的準備,若不然,這塊骨頭,這座大山,動不得!
更何況是宮中區區的貴人,後宮之中,最不缺乏的便是女人,尤其是容貌上等身份最貴的女人。
只可嘆她捧在手心上的弟弟並不明白,否則又爲何會說出,“你不願幫我,你想要我死”這樣的話!
哪怕所有人都希望明澤這個不爭氣的下一刻死去,榮貴人不會這樣想的,只因爲,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是這世上,僅剩的親人,本該是彼此唯一的依靠,相濡以沫。
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相互怨恨着。
榮貴人不怨恨明澤,更多的,她怨恨自己。爹孃在臨終前將弟弟交給自己,本以爲是呵護
着,在意着,誰成想,入宮幾年,再見,她的弟弟已然從內裡改換了模樣。
再也不是那個能夠說出,“姐姐莫哭,一切還有希望,還有阿澤在”的那個懂事又乖巧的孩子。
事實上,在無數次憤怒的邊緣,腦海裡這樣乖巧稚嫩的聲音就會冒出來,一次次的,她選擇了寬容。以至於,到如今,她被自己的弟弟質問着,“你究竟,想不想救我?”
榮貴人張了張口,“不是不救,是救不得。”
深宮之內,有貴人,再深一點還有聖人。只有聖人在一天,這諾大的皇宮都只有一個說了纔算,只存在一個意志,那就是聖人。
榮貴人始終有着這樣的猜測,平素裡聖人寵着愛着,不過是自身年老了開始愛慕年輕的生命,但是這,和權力比起來,是微不足道的。
聖人側了側身子,從氣息上來看,憤怒開始平息。
沒有熱會不喜歡懂事又懂得敬畏的人。
更何況是聖人,他最滿意的是人人都敬畏着又在意着。
這也是他爲何在年老之時,開始在深宮之中擴展女眷的原因,因爲生命與生命之中存在着互相影響。
多和那些年輕的女子相處,心態會變得年輕,但這並不表示着,他能夠容忍有人擅動他的權威。
在這一點上,榮貴人向來做的極好,如今,更是入了他的眼。
明澤怒極反笑,雙手撐着桌案,落魄的模樣一瞬間露出殘忍的一面,“姐姐,我是瞭解你的。”
榮貴人身子又是一顫,在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想些什麼,她感到恐慌,但又不得不迫使着自己平靜下來。
只有平靜,才最能讓自己獲得最大的力量,這是多年在深宮裡得到的經驗,或者說是教訓。
明澤笑的有些古怪,“姐姐當真以爲,邵李兩家就能夠一直猖狂下去嗎?”
榮貴人看着他張張合合的嘴,猛然間意識到不對,但這一瞬間,她並不能阻止明澤說出他想要說的話。
明澤的話很簡單,就和他面上的笑容一樣,有着幾分陰狠還有陰森。這樣的弟弟,讓她感覺到陌生。
“邵氏出征西北,難道姐姐還以爲,他
們能夠平平安安的返回咸陽嗎!”
一句質問,就像是打破了所有的真相,露出有些難看的表面。
榮貴人已經嚇得不知該如何將這話接下去,她從來沒有看輕過自己的弟弟,但又從來沒有想過,阿澤竟然會這樣不管不顧的將這些話說出來!
要知道,深宮之中,哪怕是人盡皆知的道理,若是存在忌諱,是不能隨便說出口的。
更何況,本身便是真正的忌諱!
大侍女看不清聖人臉上是如何的表情,但是僅從氣息上來分辨,就能夠感覺到,聖人此時的心情大爲不悅。
甚至可以說的上糟糕,她試想了一下龍顏大怒的場景,嚇得腿腳有些發軟。
明公子方纔說的這句話,實在是......找死呀!
聖人再是怎麼厭惡忌憚邵家,也不會在明面上授人以柄,但是明公子的這句話,話裡話外就是將聖人說成了過河拆橋的小人!
試想一下,打了勝仗歸來的邵氏父子,卻死在聖人日思夜想裡的黑暗心思,這樣的事情傳揚出去,叛亂是最輕的層次。
稍微處理不好,便是全民皆反,更何況,如今的邵氏,是這樣的風頭正盛。
若非如此,聖人在前幾日也不會提出宴請邵氏家眷的想法,這皇宴,本身便是一種安定人心的方式。
但是在此時,明公子竟然信誓旦旦的開始了質問。
榮貴人眼神驚恐,“不要說.....不要說....”
但那些話堵在了喉嚨裡,聲音就像是從天地間蒸發,唯一清晰的便是明澤那張帶了幾分怨恨的臉。
還有那近乎於陰毒的聲音,循循善誘,試圖打開榮貴人的心房。
“聖人忌憚邵氏,到了那個時候,李家也會削弱。聖人雖然老了,但他的慈悲只會應驗在自己的子嗣身上,對待旁人哪裡會有半點的心慈手軟?”
“此事若是處理的得當,姐姐根本不用擔心得罪邵家,因爲那時候,聖人姐夫就會爲一切承擔下去!”
“自古權臣哪個能夠得到好的結局,聖人擺明了是容不得邵氏,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你,你們,爲何會這般畏懼一個已經被拔了虎牙的邵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