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走了,在一個越加寒冷的夜。她走時,外面漸漸的下起了大雪。冬天的氣息也真正的降臨在這片土地。
邵府忙着辦喪事,因死了的是邵家主母,這喪事辦的也是隆重。只是有一點,直到邵氏死了,她依舊沒有如願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兒子。邵世平邵世安齊齊到場,唯獨她的兒子,臨死了也沒有再見上最後一眼。
邵氏說,這是報應。
施以煙一身喪衣跪在地上,想起先前邵氏特意囑咐她的話,也算得上是,她在這個世上,留下的最後遺言。
“以煙。”邵氏主動握着她的手心,是相視以來,第一次這般親近。
施以煙只是盡着自己應有的本分,“本就是一家人,婆婆若有什麼話,就說吧。以煙,聽着就是。”
邵氏神情極是感慨,“世寧,是我的孩子。自你嫁進門來,我從未好好待你,臨了了我和你賠個不是。”
“這怎麼行?您終究是以煙的婆婆。”話是這樣說,但施以煙面上的神色卻顯得那般波瀾不驚。
她望着邵氏越發蒼老的容顏,孱弱的病軀,心底最後的一抹善良被微微勾起。她不是沒有經歷過歲月,不是不能體會到邵氏此時的軟弱。
施以煙終究是嘆了一口氣,“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聽得懂。”
邵氏語氣有些無奈,“我年輕時,也做過許多錯事,有的時候看的也比尋常人明白。老天爺教我早死,這也不是可以拒絕的事情。只是可憐了我那兒子,世寧,他還尚未娶親,就成了沒有孃親照顧的孩子。”
話說到這裡,施以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要我照顧他?”
邵氏原本混濁的老眼一時清明起來,“算我求你了,可以嗎?”她這一輩子,從沒想過,就連死也要求人,但是,爲了她唯一的兒子,邵氏不得不如此。
施以煙沉默。她不是不明白邵氏作爲母親的心思,前世,她也有兒子,女兒,也願做一個稱職慈愛的母親。只是,上天就連她這點微薄的請求都不肯答應。直到最後一個小兒子固也死在自己懷裡,施以煙的心絕望了,也憤怒了。
邵氏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有那麼一晃她竟然覺得眼前的這兒媳,身上竟然散發着一股絕望頹敗的哀傷氣息,與她的年齡大相徑庭。
“以煙!”她再次開口,“我知你是有手段的人,定能護下我的世寧,這一次,就求你了。請你理解一個作爲母親,掛念兒子的心腸吧!”
這一句話,不輕不重的牽動了施以煙的軟肋。她微微嘆息,“好,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好他。”
聽了這話,邵氏的心這才完完全全的放鬆下來,“謝謝。”話音剛落,她的雙眸就已經闔上,看着,倒也安詳。
施以煙怔怔的放開她握住的那隻手,死亡,她不是沒有經歷過,親眼目睹了,又有着別樣的感觸。她自顧自言語,“就當是爲了這一世,爲了她未來的孩子,積下點陰德吧。
她不是沒有害過人,也不是沒有幫過人。但還是願意滿足一個掛念兒子的母親,最後的願望。
邵氏死了,死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大雪。風雪傾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