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榮回到別墅,見鐵門外,一道孤零零的身影佇立在旁。
路邊,一叢野花不知何時生根發芽,此時在黑夜中悄然盛放。
單榮走到她身後,一把揪住許苑的衣領,他潭底涌動起的是漫無的黑暗。
許苑被提得腳尖往前帶了下,她心口一沉,聽他道:“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許苑如實搖頭:“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是親眼看着的,不可能有人有機會拍了拿東西,何況,是這麼近的距離,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是嗎?”單榮若有所思,目光陡然移至她微蹙的眉目間,“這樣說,就只有一種可能,是你拍的。”
“不是我。”許苑斷然否認。
“你這麼着急着否定,是因爲什麼?”
“我不管說什麼,你反正就是不信,不是嗎?”
越是如此,單榮便越是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他對已然相信的事物,是超乎尋常乃至近乎變態的固執,一般來講,很難被人說服。
他鬆手之際,將許苑推翻在地,居高臨下地,恣意打量着許苑的臉,他也是笑了,怎麼,他病久亂投醫,連這滿口謊言的女人都會相信。
單榮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咬牙切齒:“我是不該信你,竟把我哥的性命交給了你。”
許苑跪倒在地,手掌撐扶在膝頭:“單榮,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拍過這東西,也不可能做出傷害他的事。”
單榮哪裡還能將這番話聽得進去。“你和慕離串通好了,唱這一出,唱得很好麼。”
許苑再度開口解釋,卻越發沉甸無力。是啊,她一開始就被當做背叛的那個,如今,隨隨便便一個小事,就能將她推至風口浪尖,甚至背信棄義的境地。
許苑笑了笑,不再當回事,她爬起身拍打下衣服上的灰塵。
“單榮,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哥的事,沒有,就是沒有,你若不信,我無話可說。”
許苑扭頭離開,她提步,剛走出些許距離,卻見成排的保鏢自夜色中走出,擋成道堅實的人牆將她圍住。
單榮剛纔看她離開卻能無動於衷,果然是假,許苑轉過頭,看到那張如同撒旦般的面容:“你以爲,我還會留你嗎?”
許苑輕咬脣瓣,想衝出人牆,結果被五花大綁帶回了別墅。
書房內,林青把錄像帶從頭到尾看了遍,那上面,連呼吸聲都聽得無比清晰。
慕離坐在對面,錄像的內容他一早就過了目。
林青回放遍,把視頻點擊暫停,擡頭看向他,從他眼底看不出太多的想法:“你怎麼想的?”
慕離走到她身側,身子稍微前傾下,湊到她耳際,視線越了過去,他盯着屏幕上定格的畫面:“除了我們,還有人更需要這東西。”
林青不解:“你是說,單榮?”
“不。”慕離搖下頭,“他大概是最不想看到這個,這就說明他大哥藏不住了,他費盡心思,不就是爲了躲嗎?”
“他還會躲着誰嗎?”林青想不通。
慕離側目看向她,眼神有種說不出的深邃,林青同他對視片刻,男人收回視線。
他眯起眼簾,彷彿越過了屏幕看向不遠處:“每個人心裡都有最害怕的,一樣東西
,或者某個人。”
“是嗎?”林青手掌托腮,好奇道,“那你最怕什麼?”
“你說呢?”慕離手指夾下她臉頰,“我怕的,當然是你不盡興。”
“我什麼時候……”話音未落,林青腦子這才陡然轉了個圈。
她瞪起眼來,慕離笑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盡興。”
安素落腳的地方還算順路,他們去軍區醫院前,率先去了趟。
安素正在餐桌前吃飯,聽到門外傳來陣說話聲,不耐地擡起頭。
這回,總算見着了想見的那張臉。
慕離走進客廳,林青不想和安素見面,便在外同幾名軍官說會兒話打發時間。
慕離走上前,安素丟開勺子:“好驚喜,我前夫沒死,我殺人的罪名不成立,可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慕離冷眼睇去:“你能活着就不錯了。”
安素摔了碗,可笑地按住額頭:“你讓我做的,我都做到了,怎麼樣,現在滿意了嗎?”
慕離將機票掏出,放在桌角,這也是他們之前交易的一部分,安素不解他的意思,拿過機票仔細看了下。
待她看完,慕離這才解釋:“你可以離開A市了,不會有人查到你身份。”
那機票上,她的確也是另一個名字。
可安素不滿足於此,她要的不是一張機票,而是後半生重見光明的保證。
這一點,只有這個男人能給得了她。
“你不把我交給單榮,反而讓我走。怎麼,是不是你害怕我的存在,威脅到了林青?”安素把機票撕碎,一把丟進腳邊的垃圾桶內,她冷笑了下,抱臂看向慕離,“看來,我的猜想也不全是錯的,你對我也有感覺,是不是?”
慕離打斷她的臆想:“我若你對有感覺,那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我死了。”
他這話,換言之,不就是在說,他是死都不會對她有感覺嗎?
安素微惱,外面,林青推門而入。
“怎麼講了這麼久,有什麼話是說不完的嗎?”
林青不是個小肚雞腸的老婆,慕離的心意,她更是明白得很,可即便如此,她不知爲何,對這個叫安素的女人還是分外介懷。
安素冷哼聲,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將她耍得倒是團團轉。
“東西已經幫你們拿到了手,現在,你們隨時可以證明,他是活着的。可你如何保證,我以後不會慘遭單榮毒手?”
林青走到慕離身側,垃圾桶位置那麼明顯,她一眼就能看見,裡面的機票碎片白花花浮了層,林青擰起眉梢:“你想活,自然沒人能害得了。”
安素駭然大怒:“這不是我要的保證!”
“那你想要的保證,是什麼?”
這問題是出自林青之口,安素卻是雙目直勾勾望着慕離,一字一句道:“就是你。”
慕離俊臉稍沉,潭底有股黑暗升至半空,他側目,看向身後幾名軍官,反手摟着林青便走。
“將她看好,直到看着她登機爲止。”
“是,軍長。”
有件事,安素是揹着慕離做的。
她被帶入郊區別墅時,從保鏢口中無意大探
出,許苑每天都自告奮勇去充當看護。
於是,安素不動聲色將這份錄像複製一份,在交給慕離的同時,另一份,就直接送入了單榮手中。
她知道,單榮那點消磨殆盡的耐心,用不了多久就會失去對許苑的信任。
或者說,利益往來的他們之間,從不會有信任可言。
安素坐回餐桌旁,冷下臉,即便是索然無味,還是一口口將飯吃完。
單霖甦醒的視頻,完整片段內消了音,慕離看過後,按照某個地址發送出去。
林青把橙橙在醫院的東西都收拾起,橙橙由一隊軍區醫護人員護送,他們上了車,幾輛軍車相繼駛出軍區醫院。
單榮來到和路曉約好的地點,她提前到了幾分鐘,此時,正垂首聚精會神盯着點餐單研究。
單榮走到她跟前,徑自落座:“真不好意思,處理點事,來晚了。”
“沒事,你想喝什麼?”路曉指了下手邊的單子,推給他看。
單榮手指點落,隨便挑了個:“就這個吧。”
“好。”路曉喊來服務生點了單,而後漫不經心問道,“喊我出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沒事就不能約你出來嗎?”
路曉面不改色,只擡起眼簾看他:“我最近有點忙。”
“我也一樣。”單榮似是對她的警惕無所察覺,痞性地輕扯下領帶,“我最近遇到些棘手的事,正在思考,該怎麼將他們處理妥當。”
這個略顯輕佻的動作,被路曉看在眼裡,卻沒有丁點觸動,或許是因爲她心底,無法容納下另外任何人。
路曉收回視線,隨口道:“他們?你要對什麼人下手嗎?”
“也許吧。”單榮並不正面回答,反問道,“你有沒有什麼人,是有深仇大恨的?”
也許有吧。
以前,她恨過很多人,可如今,不知不覺都釋然了。
“沒有。”路曉輕搖頭,端起杯子喝口咖啡,她側目,視線落於窗外之際,剎那間觸碰到一雙視線。
路曉艱難地將咖啡咽入喉中,別開臉,同對面位置上的男人強顏歡笑。
單榮看得出她沒有太多興致,百忙間出來這趟,似乎也沒有任何收穫。
他沒坐多久,接了通電話便起身離開,把路曉獨自留在桌前。
眼前壓過道陰影,路曉連擡頭都省了,她聽到椅子拉開的聲音,隨後男人點了杯咖啡。
服務生認得這張臉,不禁多看了眼,男人不悅蹙眉:“我是你能看的嗎?”
這囂張口吻顯然嚇到了服務生,後者趕緊退身離開。
路曉卻笑不出來,男人伸出手,指尖在她腕部輕點下,潭底一沉:“你知道剛纔那男的是誰嗎?”
“你回來了。”路曉避開他動作,將手收回。
男人沒好氣哼了聲:“你倒是都打聽得清楚。”
“凌少攜女伴去B市的消息轟動全城,連路邊攤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還需要打聽嗎?”
哪個攤販這麼無聊透頂:“你亂吃什麼醋,我沒女伴。”
“不用和我解釋什麼。”路曉傻了才吃他那一套,想來也從沒被他得逞過,她喝掉咖啡後起身離開,“你有你的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