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桓嘆口氣:“夜寒,當年,我執意選你做儲君,就是因爲你是我的兒子。世上每個人的心底深處都是自私的,唯獨父親對兒子的愛是無私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你,你只有滅了董家,滅了董靈珠,消除君家最大的隱患,才能讓自己變得無堅不摧,才能讓君家昌盛百世。”
只有冷血無情,才能無堅不摧,這是君桓這些年一直教君夜寒必備的生存技能。
君夜寒也一直認真的學着,學着冷血,學着無情。君桓一直告訴自己,世上的人誰都不可信,誰都可能是害你的人。原來,這是他在說自己。他從親哥哥的手裡搶走君主的位置,從親哥哥的身邊搶走女人,從親哥哥的手裡搶走孩子,將董家最無恥惡毒的女人賜婚給哥哥,還把最愛她的董靈珠算計了二十年。
君桓表面看的一臉正義,剛正不阿,但是內心真的是太可怕了。做盡了世上最無恥最無情的事,而這樣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親。
君夜寒承認的父親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君珖。君夜寒永遠都忘不了,小時候父親將自己放在膝頭親手給自己餵飯。父親給自己抓蛐蛐,父親教自己學寫字,父親教自己學做人。父親給自己的愛,超過了親生的君夜戰。君夜寒更永遠都忘不了,父親是是怎麼被董明珠氣死的。父親鬱鬱而終,英年早逝,這些都是他的親弟弟一手造成的。只因爲親弟弟是君主,是當年拱手相讓的君主。就是這個君主操縱了他的一輩子。
君桓一輩子未娶的‘癡情’,就能將他這輩子所作的惡事都抹殺麼?
君夜寒低頭看向母親,兩個人在牀邊說了這麼久的話,母親還是安然的睡着,好像永遠都不會醒一樣。他終於覺察到不對,質問君桓:“她爲什麼不醒?”
君桓起身又往香爐里加了兩塊香料,說道:“你母親當年自殺未成,來到乾宮,我爲了她能聽話的在我身邊,給她服用藥物,讓她忘記一切。我以爲,這藥物能讓她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君珖。但可惜的是,前不久,她居然想起來了一切。她不顧念我們二十幾年的感情,居然還執意要去找君珖。我挽留不住,又不忍心看她絕食糟蹋自己,就讓她長睡不要醒了。”
君夜寒震怒的渾身發抖:“這……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你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弄成一個活死人,就是你所謂的癡情!”
君桓伸手握住女人的手,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臉上,是那麼溫柔。
“夜寒,我這樣和你媽媽永遠在一起,不好麼?她每天都有我的悉心照顧。我每天睜開眼睛就是她在身邊,你不覺得我們是很幸福的麼?”
君夜寒怒急,一把將君桓拉開,彎腰就把母親從牀上抱起來:“我要帶她走,我要給她治好。我不會讓她變成這樣,半死不活的睡着對着一個她痛恨的人!”
君桓想不到自己跟兒子說了一切,他居然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還要強行帶他母親走!
“夜寒,你要幹什麼!你快將你媽放下來!”君桓急的很,上去就要將自己的女人從兒子的手上搶過來。
但是君夜寒不撒手,還將君桓狠狠的推到一邊:“我不會再把我母親交給你!”
“夜寒!”君桓目眥懼裂:“你這個孽子!我是你父親!”
“不,你不是!我的父親是君珖。曾經是,以後也是,這輩子都是!”
“君夜寒,你就算不承認,你身上流的也是我的血。我敢說,如果你愛的女人要離開你的時候,你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無恥的事!”
“我不會!”
“你會!”
君夜寒再無心情和君桓爭論這樣的事,抱着昏睡的母親大步大步的離開。
乾宮的門外,琅軒見到君主抱着一個女人出來,驚得很眼睛瞪的老大。
“琅軒,封鎖乾宮,裡面的任何人都不準出來。任何消息都不準出來。就是一隻鳥都別放出來!”君夜寒怒聲戾道。
“是。”琅軒趕緊聽命。
琅軒不知道君主爲什麼下這樣的命令,君主雖然暴斂,但是一直尊重老君主的。現在,君主這個命令一下,就等於是把老君主囚禁了。
君桓追到乾宮門口,瘋了一樣的大叫:“君夜寒,你將她還給我!君主,求你……君夜寒,你這樣對我,你會有報應的!”
琅軒攔住老君主,轉頭看一眼大步大步離開的主人,只能將老君主推進乾宮,並將大門重重關上。一擡手,無數的黑衣人從暗處過來,將乾宮封鎖的水泄不通。
“衆人聽令,沒有君主親自手諭,任何人放私自出老君主,死!”
“是!”黑衣人衆口一聲,氣勢震天。
君夜寒抱着母親,一路不時低頭看着母親沉靜的容顏,心裡五味雜陳。二十多年前,母親昏迷不醒的被君桓抱進乾宮,從此失去記憶,把最恨的男人當成是最愛的男人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二十多年後,母親終於離開了這個罪惡的乾宮,母親一定很高興。
君家醫院,君夜寒將母親交給大維,回到自己起居室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
伸手一推開門,愣了一下。偌大的房間到處都掛着紅綢。桌案上,燃着小兒手臂粗的龍鳳喜燭。八個精美的碟子裡裝的是花生,桂圓,栗子紅棗等一些堅果。一個穿着大紅風管霞帔的女人正蒙着紅蓋頭坐在牀上。67.356
君夜寒眉頭緊皺,猛然想起,自己今天和董心瑤結婚了。他氣急敗壞,居然忘了這事走回臥室。轉身就走,那個等了半夜的女子怯怯的小聲說道:“君主,夜深了,該……安歇了。”
君夜寒面沉如鐵,頭都沒有回:“你自己睡,不必等我。”
君夜寒說完就無情的走了,他一時一刻都不想看到這個董心瑤。他來到後庭園,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機想給小五打過去電話。但是想想,這個時候小五早該睡了。她是那麼貪睡的女人,愛說夢話,又愛粘人。
收起電話,起身去浴室衝了一個冷水澡,渾身透心涼,這理智也纔回來一些。回到牀上,一絲絲睡意都沒有。想到君桓對父親母親做的事,就不寒而慄。而自己這些年卻還以爲他是最好的叔叔,最無私的叔叔。
真相有時候就是這樣殘忍。
君夜寒一閉上眼睛,耳邊就盤旋着君桓的話:你和我一樣,你的女人要離開你的時候,你也會做和我一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