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五刻,喬珺雲強撐着想要打架的眼皮,被彩香和彩果從牀上拉了起來。因爲用涼水洗的臉,所以在見到太后的時候,她還算是有精神,只是眼皮下沒遮掩的黑眼圈仍舊很明顯。
只見太后眼眶也有些紅腫,想來是這一夜都沒有睡好,說不得還哭了很久,很是狼狽。
但是一見到喬珺雲,也不知道太后怎麼想的,竟是板着臉挺直腰板,語氣淡淡道:“看來雲兒昨夜也沒有睡好啊。現在才卯時,如果覺得困還是再去小憩一會兒吧。”
喬珺雲強撐着笑臉,給太后請過安後,站到太后身邊,小心翼翼道:“雲兒心裡想着皇祖母,所以早早就醒了來。不知道皇舅現在可是已經醒了呢?雲兒想皇祖母定有許多事務要處理,如果雲兒又能幫上忙的,但請皇祖母說。雲兒雖然年紀小,但還是能做些事的。”
太后瞄了眼此時怯生生的喬珺雲,幾不可聞的哼了聲,說道:“哀家這裡確實有不少事情要忙活。不過都不太適合你去辦。這宮裡現在算不得安穩,等會兒宮門開了,你還是出宮吧。”
“這......可是雲兒做錯了什麼事情,惹得皇祖母不想見到雲兒?”喬珺雲下意識的擡手摸了下額頭,一雙桃花眼中淚花閃爍,看向太后的眼神中滿是懼意,聲音也帶着絲絲顫抖。
太后喉間的話語一滯,見了喬珺雲這番模樣,才反應過來一件事:喬珺雲這是因爲之前的軟禁,以及她的冷待與傷害,而開始覺得害怕恐懼?
太后嘴角一閃而過一絲笑意,最早打算捧着喬珺雲的心思淡了不少,轉而升起的卻是就這樣拿捏住喬珺雲,讓她不敢有任何謀逆之心。
如此一想,太后就仍舊維持着生冷的表情,說道:“哀家最喜歡雲兒。又怎麼會不想見到你呢?何況你也沒有做任何錯事。哀家只是怕你在宮裡被牽連,纔想着將你送出去罷了。”說着,頓了半晌,才反問一聲:“嗯?難不成是有人在你身邊說了什麼胡話?”
喬珺雲正處於‘緊張’的狀態下,再見上太后最後的一句質問,嚇得抖了抖,垂着頭顫聲道:“不是的。皇祖母別、別誤會,是雲兒想着、想着不能在宮中常伴與您身側,胡思亂想來的......”
喬珺雲的一番語無倫次,直接讓太后以爲她被震住。心下滿意,嘴上卻仍舊生硬道:“如此便好。這段時日哀家有事情要做。你呆在府裡最好哪裡都別去,至於訪客無論是誰,最好都不要接見。如果哀家聽慧芳說你私下會了哪家的小姐,那哀家.....”
慧芳眼中泛着苦澀之意,對於太后在這種時候還不忘給她拉仇恨的舉動,完完全全的涼了心。
“不......不會的!”喬珺雲的話中帶上了哭音,擡起頭看着太后。哽咽着道:“雲兒會聽話的。”
“那就好!”太后的眉毛一揚,有些愉悅的說道:“昨日你一不小心磕在了桌角上,現在頭還痛不痛?等會兒讓慧萍給你拿一瓶雪肌膏,帶回去記得塗抹,免得臉上留疤可就難看了。”
聞言,喬珺雲就撫摸着還泛着痛的額角,臉色雖然蒼白,但嘴角卻微微抿了起來,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端的是一副怕的太后極了的神情。
太后見喬珺雲這幅模樣。不禁有些揣測,覺得她可能是還記着之前是被杯子砸破的頭。可即便如此,太后也沒有恢復以往那般和顏悅色的打算。自從昨日知道皇上......
自從那一刻開始,太后心底最陰暗的一面就被翻了出來。原本還能耐着心裡的厭惡對喬珺雲和聲細語的說話,現在卻是連一個好臉色都不想給。甚至認爲喬珺雲就是個禍星!
再加上喬珺雲之前在天花事件後,時不時表現出來的怯弱模樣,更是使得她以爲喬珺雲不過是個軟柿子。能用國庫裡屬於她與皇上的金銀財寶來養着喬珺雲,就已經是太后大發善心。
——這就是得知了兒子日後極有可能無法生育,本來就心思陰暗的太后,不屑於再寬待喬珺雲的緣由。
而且經過之前幾句的嘲諷,發現喬珺雲仍舊一臉的畏懼膽小模樣,太后的一張嘴更加尖利,以往忍耐着的不悅都在此刻爆發了出來,“上次思琪丫頭的生辰,雖然你着了涼沒有去算是情有可原。但是日後若是哀家再吩咐你做些什麼事情,切記的不可再找藉口拖拉!懂了沒有!”
喬珺雲跟小雞啄米似得連連點頭,就怕反應的慢了,換來太后更讓人羞愧憤恨的咒罵。
“哼!”太后罵了一通之後,就覺得本來煩悶的心情好了些許。不禁的掃視了一眼如今越長越像那個賤人的喬珺雲,心中暗暗呸了一聲,不屑地想着:你的後代也就是有這點用處了吧。想着,太后不知怎的又覺得煩躁起來,不耐煩的揮手道:“宮門也快開了,趕緊帶着人出宮去吧!”她覺得,沒有直接用‘滾’這個字眼,已經是她脾氣好,且給面子。
喬珺雲唯唯諾諾的告退,腿有些發軟的藉着慧芳的攙扶往外走。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眼滿臉沉重的慧芳,喬珺雲心中暗自思量一番,覺得回府後就可再試探慧芳一番,看看現在她與太后鬧僵之後,慧芳原來想要投靠她的想法究竟有沒有鬆動。
如果慧芳知趣的話,就應該明白日後是要隨着喬珺雲一同出嫁的。如果她還妄想着以後再回到太后身邊,做得臉掌事姑姑的話,那麼喬珺雲就該一巴掌扇過去讓她好好清醒一下才好。
想一想,原本極得太后喜愛的郡主,在右手乍然間殘疾,又被太后軟禁責斥,卻沒有人疏導心裡的情況下,性格變得陰暗,甚至將從太后那裡得到的屈辱都附加給下面人身上,似乎也挺合理的呢......
如同預想般的那樣,喬珺雲一回到府上就直奔自己的院子,壓根不理會示意丫鬟們將正門抵上的慧芳。一副羞愧難當、眼角帶淚的傷心模樣。
喬珺雲趴在了帶着絲絲涼意的錦緞棉被上。嚎啕大哭的同時,不忘將牀上質地通透的白玉枕丟了出去,砸在地上出了一身脆響。不知道是不是聽得解氣,在彩香彩果想要上前勸阻她停止哭泣的時候,她直接一個翻身起了身,衝到了古董架旁邊,拿起了一個金描牡丹瓷瓶重重的摔到地上,聽着脆響聲起時大聲哭道:“討厭!郡主長了這麼大還沒有人敢這麼下我的面子!肯定是有人在皇祖母面前,說了我的壞話,纔會使得皇祖母罵我討厭我的!嗚嗚.....”
再次拿起一個翡翠雕山水小件。砰地一聲丟在了腳邊,指桑罵槐道:“我就知道那個霍思琪不是好東西!之前跟我玩得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回頭就把我賣了說我壞話!我就說她最近怎麼總是入宮,原來是這麼回事!”
屋內除了喬珺雲之外,只有彩香和彩果。她倆剛開始是真的沒反應過來,等着喬珺雲把架子上太后賞賜的擺件摔得差不多之後,才慌忙的上前阻攔。
彩香跟着哭道:“郡主別生氣啊!昨日宮裡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皇上又因爲刺客而受了傷,太后娘娘肯定是因爲心裡太難過。纔會那樣嚴厲的教導郡主您的啊!”
彩果則是去搶喬珺雲手上拿着的清玉雕山水筆筒,嘴裡跟着勸道:“郡主你就是生氣也別摔東西啊。這一地的碎片如果弄傷了您可該怎麼辦啊。郡主您快鬆手,把東西給奴婢吧!”
喬珺雲哭鬧個不停,看似在用力的掙脫彩香彩果二人的束縛,實際上卻根本沒有用多少力氣。她可是知道地上的那些碎片有多麼鋒利,如果有人跌在地上那定是要受重傷的!
主僕三人就這樣僵持着,途中外面值守的丫鬟們闖了進來想要幫忙,卻被喬珺雲罵了出去。看着急紅了眼,手舞足蹈的郡主。往日裡只做雜事的丫鬟們,唯恐上前幫忙卻惹得郡主犯病。到那時候,她們的小命恐怕都難保。左不過還有彩香彩果兩個人頂着,想來還能堅持住。
有那個別機靈的,早已經拔起了腿往前院跑,找慧芳來救場。
喬珺雲掙扎了半天已經累得不行,呼呼地喘着粗氣,時不時還配合彩香和彩果的動作,換了個不那麼費力的姿勢扭在一起。
彩果幾近脫力,蚊聲道:“郡主,奴婢的手麻了。”
喬珺雲聽了也不回頭看彩果一眼,只是扯着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等到四五個腳步聲重疊在一起愈來愈近,其中還夾雜着慧芳的厲問時,纔對着彩香彩果使了個眼色。
主僕三人都打住了精神。在慧芳將門推開,衣角已經從內室的門縫中露出來的時候。喬珺雲突然拔高了嗓門:“啊!你們兩個別攔着我,我要把這個摔了!霍思琪那個卑鄙小人送的東西我纔不稀罕呢!”
話音剛落,彩果扒着清玉雕山水筆筒的手就是一鬆,價值近千兩的大師雕刻的玉質筆筒就這樣掉在了地面上的層層碎片上,臨破碎前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哀呼,緊接着碎成了一堆叫不出價的碎片。
“嗚嗚!都是霍思琪,皇祖母都要把我關起來了!”喬珺雲哀嚎一聲,身子脫力般的向後倒去。好在彩香彩果眼明手快,在喬珺雲的身子向後傾斜時,就連忙用手臂攔架住,好懸歹懸的沒有讓喬珺雲摔在地上,以免弄得一身都是傷口和鮮血。
因爲喬珺雲的腳在地上踩得很穩,所以彩香彩果幾乎沒有用上多麼大的勁,雖然知道這是在做戲,可難免還是驚慌不已,若是真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