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仍硬挺着,終於爬出了男生宿舍。夕陽西下的陽光並不強,可高小山仍覺得刺眼,他一下就看到了不遠處被劉星扔出窗戶摔在水泥地上的斷腿。
那是他的腿。
他的腿本應長在他的身上,可是現在卻距離他那麼遠。不,不遠,只有數米的距離,即便是爬過去也不需要多長時間;遠,很遠,即便把腿抱在懷裡,那條腿也不再屬於他了。
而這一切,都是劉星和那個周明的結拜兄弟造成的,還有其他的所有人。
高小山不再看那條腿,依舊昂着頭往前爬去。突然下課鈴聲響起,無數的學生從旁邊的教學樓裡涌出來,很快就有人發現了斷腿的、緩緩爬行的高小山。
“啊……”一個女生的慘叫響起。
“天啊,那是什麼!”
“那個人斷了一條腿,快打120啊!”
學生們不敢走近,只是遠遠地圍觀着,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已經當場開始嘔吐。
高小山充耳不聞、視若不見,比這更屈辱的事情他都經歷過,這又算得了什麼?令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的是,此時他的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一段古文來: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一個騎着三輪車的送水工緩緩移了過來,四周都是擁擠的學生人潮,他不得已一邊騎一邊喊道:“讓讓,讓讓!”可還是不小心刮中了幾個學生。他大汗淋漓,慌不擇路,不知怎麼的一拐,眼前突然開闊起來,似乎學生們爲他讓開了條路一般。他心情大好,用力一蹬,三輪車滑出數米,然後又猛然捏住了車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爬行的“血人”。
高小山昂起頭,看着呆立的送水工,“嘿嘿”一笑道:“來的正是時候。”然後爬過去,雙手按着三輪車的邊緣,使自己的身體坐了上去。做完這一切,他眼前一黑,又差點昏過去。又覺得似乎缺氧,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又說道:“送我……送我去最近的醫院!”
送水工不敢怠慢,立刻掉了個頭,朝着學校大門急馳而去。一路上學生們紛紛讓開道路,離去老遠仍能隱隱約約聽到他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聲。男生宿舍樓下,許多學生也正圍着那一截斷腿熱烈討論着。
送水工對附近一片地帶極其熟悉,很快就到了一家大醫院門前。
高小山看着地上的殷殷血跡,確定劉星等人確實來到這裡。他吃力地爬下車,送水工過來攙扶着他,好心道:“我揹你進醫院!”
“不用了。”高小山笑着說道:“我在這等人。”
“等誰?”送水工很奇怪,有什麼比趕緊進醫院做手術更要緊的事?
“我在等我大哥。”高小山覺得這個送水工爲人很不錯,所以認認真真地說道:“我剛纔被人砍了一條腿,現在在等我大哥來,幫我報仇。”
送水工驚悚地看着高小山,他不明白什麼人在斷了一條腿的情況下還要想着繼續報仇,他還到底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