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攔了一輛出租車,向着莫嘉美所在的醫院飛馳而去。
在路上,何向東向駱逸辰講述了事情的大概經過,當然,他略去了莫嘉美裹着浴巾逃出來的細節,只說他趕到時,小美正好逃出來。直到講到她推進手術室,生死未卜,駱逸辰的淚便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何向東愧疚萬分:“對不起逸辰,都怪我沒保護好她……”
駱逸辰只是不停地搖頭,雙脣緊閉,一個字也不肯說。
何向東怕他有事,急忙道:“你要揍我一頓,我是不會還手的。”
駱逸辰深提了一口氣,望向車窗外。他覺得,就連坐在前排的司機都在滿是同情地通過後視鏡望着他。而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同情。
醫院是個不分白天黑夜,一直都很多人的地方。
兩人擠過人羣,來到問詢處查看小美的情況。
護士說,病人還在手術室搶救。
駱逸辰一言不發,徑自上了電梯,守在手術室外,不吃不喝,不說話。
何向東只好陪着他。
也不知等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熄了。
莫嘉美被推了出來。
她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雙眼緊閉,臉色慘白,戴着呼吸器,身上還繞着一堆說不出名字的管子,乍看上去,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小美!”駱逸辰終於哭出聲來,疾步跟上推牀,攏在她的身旁,低低地又喚了一聲,“小美!”
莫嘉美毫無反應。
醫生問:“你們是病人家屬嗎?”
何向東回答:“他是她的丈夫。”
醫生略一點頭:“你們去辦入院手續吧。”
何向東問:“她的傷……怎麼樣了?”
醫生說:“暫時還沒度過危險期。今天晚上得有人守在這裡,萬一情況有變,也好及時處理。”
“哦……我知道了。”何向東哽咽着,擔心地看了看駱逸辰。
他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一路守護着他的小美,向着病房走去。
何向東追上幾步,說:“逸辰,我去給小美辦住院手續了,順便去買點吃的。今天晚上你得留在這裡照顧她,你得吃點東西才行啊,要不然哪有精神照顧她?”
駱逸辰勉強點了點頭。
何向東這纔算稍適放心,轉身下了樓。
他買了一點麪包礦泉水之類上來,遞到駱逸辰面前,守着他吃。
駱逸辰只吃了一點——他哪裡吃得下。喉嚨裡漲得生疼,想哭卻不敢哭出聲。他怕小美聽到他哭,會喪失鬥志。現在,她最需要的,一定是鼓勵。
“我不吃了……”他把麪包放在一旁,說,“你也受了傷,不如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就行了。”
何向東問:“那……要通知小美的家人嗎?”
駱逸辰搖頭:“現在太晚了,我怕兩位老人家受不了刺激,還是等小美好起來再說吧。”
何向東一陣心酸。他也沒有再勉強,說了聲“你多保重”,擦了擦眼淚,這才離開。
病房裡不時發出儀器的滴滴聲,呼吸機有節奏地上下起伏,心電圖的跳躍也還算有規律,血壓儀不時地一緊一鬆,監測着血壓變化。小美看上去,除了臉色蒼白了些外,顯得很是平靜。
駱逸辰緊握着她的手,喃喃着對她說:“小美,振作點,你會沒事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不要怕……小美我愛你,不管你今後變成什麼樣,我都愛你……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第二天一大早,何向東匆匆趕來了,他手中還拎着早餐。
進到病房,他不禁大驚失色——駱逸辰伏在病牀邊睡着了,而牀上卻空無一人。
“逸辰!”他急忙趕上前去叫醒了駱逸辰,“小美呢?”
“嗯,小美?……”駱逸辰迷迷糊糊,眯着眼嘟囔,“小美不是在……”
待他看清牀上空空如也,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她人呢?!我一直都握着她的手呢!她人呢?!”
何向東果斷地試了試被子裡的溫度。那裡面已經變得冰涼。想必早在半夜,小美就被人帶走了。
可是,是什麼人帶走了她呢?!
居然還神不知鬼不覺!
駱逸辰急忙向護士室奔去。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醫院的電腦紀錄裡,根本沒有莫嘉美的入院記錄。
駱逸辰急了:“你們再查一遍!先查駱小美,再查莫嘉美!”
可護士查了一遍,依然搖頭:“真的沒有她的入院紀錄。”
“不可能!”何向東大嚷道,“昨天是我辦的入院手續,不辦手續,她怎麼能進病房裡來?!”
護士說:“我也不清楚,昨天不是我的班。昨天上班的護士要後天纔會來呢。”
“那醫生呢?”
“醫生回家休息了,也是一樣,要後天纔回來。”
“那我交的錢還有押金怎麼辦?”何向東想借此找到線索。
那名護士一攤手:“這個我真不知道。不過既然沒有她的住院記錄,那應該沒有結帳的紀錄,你憑押金條應該可以退款的。”
這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就這樣發生了,駱逸辰從來沒像現在這般沮喪。
回到病房,已有護工前來打掃衛生。
醫院沒有小美的入院記錄,這間病房顯示爲空,他們再沒有權利待在這裡了。
“我們怎麼辦?不如報警吧?”駱逸辰問。
何向東搖搖頭:“人口失蹤不滿24小時,警方是不會立案的。”
“他們不找,我自己去找。”駱逸辰陰沉着臉就要走。
“你上哪兒找去?怎麼找?”何向東反問,“你的車都報銷了。”
駱逸辰說:“把你的車先借給我。我現在就去H市找她的媽媽,還有爺爺奶奶。也許就是他們帶走了小美。他們還不知道我和小美結婚的事……”
直覺告訴他,帶走小美的另有其人。但他不想再把何向東捲進來了,只好臨時撒了個謊。
何向東也沒有更好主意,只好說:“那好吧,你路上小心點。”
“嗯。”駱逸辰拿定主意,整個人倒釋然了。
小美被人帶走,她應該已是度過危險期了吧。要不然,何必刪掉她的入院記錄呢。想到這裡,他的心就漲鼓鼓的,充滿了希望。
他似乎看到,小美正某處等待着他的出現。她坐在病牀上,靠着枕頭,原本黯然失神的眼睛,在他突然出現的那一刻,一下子變得明亮如星。
她會甜甜地對他笑,親切地喚他:“老公,你怎麼現在纔來啊……”
她會滿心歡喜地告訴他:“我的事已經全部解決了,從此以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阻隔與障礙了……”
正要彎腰鑽進車裡,一隻手輕輕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駱逸辰渾身一顫,回頭望過去,他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那是一箇中年男人,一臉英氣,眉宇間的模樣,透着小美的神態,就好像他是中年男版的小美。
“你是?……”他心中一緊。
莫非,他就是小美幾乎不曾提及的那位父親?!
中年男人對他略一點頭:“你應該已經猜到我是誰了吧。”
駱逸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這個人有特異功能,能看到人的心裡去?
“我是小美的父親,莫志飛。”中年男人向他伸出手來,“我現在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兒?”駱逸辰條件反射般地問道。
莫志飛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是你把小美帶走了?”
“是。”
“那我跟你走,能見到她嗎?”
“暫時不能。”
“對不起,那我是不會去的。”
“你必須去。時間緊迫,你,必須去。”莫志飛強調。
駱逸辰說:“我可以答應你。但我必須先見到小美。我是她的丈夫,我有這個權利。”
“不,你沒有。”莫志飛定然說道,“和你結婚的那個女人是駱小美,不是我的女兒。”
“你怎麼能這樣說?!那只是小美用的名字罷了!”駱逸辰激動地大叫起來,“你起碼應該讓我知道她現在沒有生命危險!”
莫志飛嘆了口氣,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我再告訴你。”
駱逸辰卻執拗地說:“如果不是去見小美,我哪兒也不去!”
莫志飛略一沉吟,只好做出了讓步:“好吧,我現在帶你去見他。但你要保證,你不許發問;還有,你聽到和看到的,你都得忘掉。”
這麼神秘?
駱逸辰鄭重地點了點頭,說:“我保證。”
“跟我來吧。”莫志飛說着,大步流星向電梯走去,按下了最高一層。
他的交通工具,居然是一架直升飛機。
駱逸辰跟着他上了飛機,心中激動不已。
他知道,小美的秘密,也許就要被解開了。
直升飛機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向着目的地飛去。
置身空中,方向感頓時失去了應有的判斷。駱逸辰只覺腦中一片恍惚。他一時想到小美說的那些不着邊際的故事,一時想到小美不知所云的“任務”,一時想到小美受的傷,心中百感交集。
飛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飛機終於停了下來。擡眼望過去,這裡簡直可以用人跡罕至來形容,放眼四周,除了這幢從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是什麼的建築,其餘的地方全是荒草地。
莫志飛不知從哪裡弄了張胸牌別在了他的胸前。他說:“我們這個部門,是個不便公開的部門。還記得來之前我交待你的話嗎?”
“記得。不發問。”
“很好。”莫志飛在他肩上拍了拍,說,“走吧。我帶你去見小美。”
小美的病房設在地下二層。房間裡的光線十分柔和,即便她突然醒來,也不會覺得刺眼。
但她沒有醒來。
莫志飛說:“醫生說她已經度過了危險期,現在病情處於平穩狀態,甦醒不過是時間問題。但我們已經等不了了。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我的幫助?”駱逸辰呆住了。他現在連小美究竟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他們居然需要他的幫助?怎麼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