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送着她的背影,回味着她剛纔說的那兩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時,陳帥虎拎着個馬夾袋氣喘吁吁地趕來,他問:“剛纔老太婆來過了?你沒事吧?”
我說:“你走了以後,我差點出事,是曹冬娥和方旭堯救了我。快點,天色不早了,我們給方旭堯斷七吧,讓他吃了這一頓,今後忘卻人間事。”
我們重新點燃香燭,把水果點心都擺放在方旭堯墓前,我問:“酒呢?”
陳帥虎拿出一瓶啤酒,在墓碑上磕開瓶蓋,把酒灑在墳前地上。
我說:“旭堯,謝謝你剛纔又救了我一次,我們萍水相逢,結爲朋友,之前我對你還有過諸多誤會,但是你卻不計前嫌,一次次地保護我。希望我們來世還能有緣相逢,再做兄弟,再做朋友!”
說罷,我對着墓碑深深磕了三個頭,陳帥虎也跟着跪拜。
我靜靜看着燃燒的三根香,香灰沒有斷落,二是糾纏在一起,最後形成了一個“心”型。
我驚歎道:“你看,這是方旭堯對我們的迴應!”
陳帥虎也覺得萬分驚奇,瞪大了眼睛。
太陽落山,陳帥虎說:“小魏哥,天快黑了,墳山不易久留,我們回去吧。”
我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方旭堯的墓地,跟陳帥虎返回漁寨村。
陳婉儀早就在家給我們做了一桌飯菜,他男人看到我們回來,連忙招呼入座,陪他喝酒。
我們都上桌後,陳婉儀照例捧着個大碗,乘上飯,各種菜夾一點,準備喂牛。
她男人對她說:“酒別忘了。”
陳婉儀又拿一個碗,倒了半碗酒,一起端去了牛棚。
我問:“這牛還要喝酒?”
陳婉儀男人說:“我們不喝,它也不喝,但如果我們喝了,卻不給它喝,它肯定會鬧脾氣,它又哭又鬧的,我們可受不了!”
我對這頭牛來了興趣,問道:“這頭牛什麼來歷?”
陳婉儀男人說:“也沒什麼來歷啊,它是我們家母牛自己生的牛犢,當時看着長得怪壯實的,就沒捨得賣,自己家養着。沒想到這頭牛跟別的牛不一樣,從小就各種作,到大了更了不得,我們都稱它牛爺,說實在的,就是我親爺爺在世,也沒它牛。”
我隨口提到:“你爺爺不在了啊?”
陳婉儀男人說:“去世五年了。”
我說:“哦?那牛什麼時候生的?”
陳婉儀男人一愣:“這牛也五歲了!正是我爺爺去世那會生的,你的意
思是?”
我點點頭:“有這種可能。”
陳婉儀男人問:“真會有這種事嗎?以前我一直都不信的。”
我說:“家中親人去世,不幸墮畜生道,而他對家中親人特別眷戀的,就會選擇做自己家的牲畜。這類事例很常見。”
在一旁聽着的陳帥虎說:“可是畜生養到最後,都是要被殺的,投生到自己家來當牲畜,最後被自己的親人殺的時候,該多麼痛苦!”
我說:“這就是六道輪迴之苦,不然怎麼有那麼多人皈依佛教,以求了脫生死呢?”
陳婉儀男人說:“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慌慌的,我爺爺生前特別疼我,那時我還沒結婚,爺爺非想看到我結婚不可,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接婉儀過門,爺爺就去世了,他死時,確實是死不瞑目的。不管這頭牛是不是我爺爺投胎轉世,我們都會爲它養老送終,不敢殺他了。”
酒喝盡性之後,我們就回屋躺下了,睡到半夜,尿憋得慌,我便推醒陳帥虎,讓他陪我上茅房。
陳帥虎睡得正香,不想起來。我死活把他弄醒拉起牀,說:“不行,你非得陪我去不可,他們家茅房,白天都能嚇死人。”
陳帥虎說:“有什麼可怕的?”
我說:“我上次看到兩具棺材!”
陳帥虎說:“湘西農村不都這樣嗎?棺材是空的,家人年過六十,就得預備棺材,這是風俗,習慣就好了。”
陳帥虎打着手電,照着我來到茅房,他站在外面給我照明,我自己進去解決。
我擡頭看看那兩具棺材黑魆魆地擱在半空中,心裡想,要是換做我,每天看到自己以後要睡的棺材,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再看看那頭牛,臥在牛棚裡睡得正香,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再仔細聽聽,好像在說夢話。
我提上褲子,出茅房跟陳帥虎說:“這頭牛好像在說夢話,我聽不清,你去聽聽?”
陳帥虎好奇地進去,聽了一會出來,對我說:“小魏哥,這頭牛八成是他家爺爺投胎的!”
我問:“它說什麼了?”
陳帥虎說:“他說的是苗語,在叫他孫子的名字呢!”
他孫子就是陳婉儀的男人。我問:“你聽清楚了?”
陳帥虎點頭。
我囑咐他:“你切不可把這事告訴陳婉儀男人,反正我晚飯時已經提點他了,他也說不會殺這頭牛。他們若確定這頭牛是他們爺爺轉世,那他們一家人以後還怎麼過日子?”
陳帥虎想想也是,就
答應了。
第二天陳婉儀招呼我們吃早餐的時候,陳帥虎硬是憋住話,沒把昨天晚上聽到的告訴她。
告別陳婉儀一家,我們回了客棧。
我照例是先找海叔爺叔,彙報情況和事情進展。
我說:“海叔,爺叔,現在瞿新這條線,真相都已經漸漸浮出水面,只剩下最後一道坎了。”
海叔說:“你是指瞿新爲什麼會這麼恨你和方旭堯,非要置你們於死地,對嗎?”
我說:“對!”
海叔說:“但向爭鳴的去向,你們也要查清楚。”
向爭鳴?是啊,我們只顧查瞿新,把跟我們不想幹的向爭鳴忽略了,如果向爭鳴沒有死於火災,那他去哪裡了呢?
我說:“我覺得向爭鳴的事情可以以後再查,當務之急,還是先要把瞿新解決了。”
海叔說:“這最後一道坎,往往是最難過的,憑我的感覺,瞿新生前跟你們並無冤仇,報仇的想法一定是死後才產生的,但他心裡怎麼想的,已經死無對證。”
陳帥虎說:“瞿新是自己被油庫的火燒死的,他要怨恨,也怪不到方旭堯和小魏哥頭上來!我真是弄不明白!”
海叔說:“帥虎這句話說對了,瞿新是被油庫的火燒死的,爲什麼會怨恨小魏和方旭堯呢?你們就按這就查!如果這兩者能聯繫起來,答案就有了!”
一直在旁邊聽我們談論的爺叔開口了:“你們倆別再象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了,你們先歇一歇,靜下來好好想想。明天,你們倆先替我去辦件事。”
我和陳帥虎異口同聲地問道:“什麼事?”
爺叔說:“上次我們夜宿煙霞觀,看門老伯向我討要一些日常的符咒,那天我沒帶工具,所以回來以後,就給他做了幾道。你們明天就替我把這些符咒交給他。”
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們一口答應。
這天晚上,陳帥虎偷偷問我:“煙霞觀附近的狼真的沒有了?”
我說:“放心吧,來無影去無蹤,妙音仙姑走了,狼也不會出現了。”
陳帥虎說:“妙音仙姑也是個謎。”
我說:“她謎不謎的跟我們也沒關係,我現在哪有心思去管她?”
陳帥虎往牀上一倒,被子一拉:“也是!睡了!”
第二天,我們仍從後山上山,陳帥虎上次爲逃避惡狼傷過腳,對這條路總還有些心有餘悸,我安慰他說:“我現在懷裡揣着那麼多的符咒,妖魔鬼怪野獸都不能靠近,你怕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