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支着蚊帳的帆布木架吊牀上,羅淵搬動着一大堆自己的東西。突然東邊的樹林上空閃過一道閃電,閃電停留了一下,勾勒出了原始森林和山嶺。
“這鬼地方……”
抽着香菸的羅淵,在嘴裡詛咒着他周圍的原始森林以及大山。又一次自問幹嘛要接這麼一個活來。
如果他認真分析,就得承認他在別的地方也住不下去。在大明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住得下去。他不適合過城市生活,因爲那兒的清規戒律、各種制度法律,都使他感到不快。
像所有的地質勘探人員一樣,對於野外勘探生活,他們有時愛,有時恨。不過羅淵不得不承認,在野外呆了十年之後,他已經喜歡上了這裡。在這麼多年裡,他離不開瘧疾、烈酒和數不清的昆蟲的叮咬。
他是1867年從徐州來的,那一年他17歲。和許多成年或者說接近成員的移民一樣,他在新移民營地呆了半年,半年後,他又在軍隊裡當過三年兵,在帝國成立的第二年,他退了役,領取了一筆退伍金,不過他並沒有進入農場,或者進入工廠。
在職業介紹所的幫助下,他成爲了地質勘探隊的保安員。在隨後的十年之中,他跟隨着地質勘探隊走遍了大明,甚至到過非洲。
野外勘探的收入不菲,而且開支很少。儘管他並沒有發財,倒是積累了不少財產,就在半年前,羅淵辭去了勘探隊的工作,他獲得了厄瓜多爾一個小小的採錫礦特許權——這個小礦就是他野外生活十年的回報,這個錫礦不大,屬於那種公司瞧不上,又棄之可惜的小礦。
羅淵卻看上了這座錫礦,現在的錫很貴,價格看漲。
在過去的半年之中,羅淵和本地的土著工人並肩幹活,現在這座錫礦已經顯露了雛形,礦洞裡不時的傳出了風炮的聲響。
這時滿臉灰土的樑禮走過來笑着說道。
“羅老闆,你看,這是剛採出礦石,品位很高啊!”
將礦石遞給老闆,樑禮說道。
“等礦場投資後,最多一年,羅老闆你就可以基多享受美酒和美女了。”
“就是沒有錢,在基多隻要是說華語的華裔都有喝不完的美酒,睡不完的美女!”
這倒是真的,僅僅只是美酒或者美女的話,任何華裔都可輕易的基多上人上人的生活,根本就不需要錢。
因爲什麼?
因爲帝國足夠強大啊!
不知道多少本地女人渴望着嫁給大明人,到大明過上更好的生活。倒貼,簡直不要太輕鬆啊。
不過和別人不一樣的是,羅淵他喜歡野外,也喜歡那些印第安人,當然了,唯一讓他有些心煩的就是,那些印第安工人總是懶散,有時候甚至要他的吼罵甚至打耳光,纔會去幹活。當然了,在大多數他也和他們一起坐着喝勝利酒,聊着部落裡的奇聞怪事。
去基多享受人生?
說實話,羅淵真的沒想過。
儘管他沒有想過,但是勘探隊的徐隊長把錫礦的位置告訴他時,就告訴過他,他的採錫礦特許權期有二十年,十五年後,他可以把採礦特許權賣給礦業公司,他可以拿着錢去城市裡享受生活,或者作爲礦業公司的高級職員,過上讓很多人羨慕的生活。
不過,羅淵壓根沒想過那麼遠,不到四十歲的他身材魁梧,臂力過人,身強力壯就像一頭牛,成年累月在野外工作,讓他的皮膚曬得黝黑。
“等咱們先把礦山的路修通再說吧,對了,徐會計呢?銀行那邊的貸款談的怎麼了!”
說話的功夫,羅淵的手把香菸在吊牀底下潮溼的土地上捻滅,然後他把玩着礦石,在過去的十年中,他沒少見過類似的礦石,每一次發現礦石的時候,勘探隊員們都表現的非常激動,他還記得在貝專納發現煤礦時,隊員們激動的向空中開槍射擊的場景。
“我被困在這裡了!”
老闆的自言自語讓樑禮詫異道。
“老闆?你說什麼?”
說罷,他就抓了一下頭髮,然後戴上了藤編的安全帽,就在羅淵想朝着礦洞走去時,突然遠處的異樣,讓他一把拿起了步槍,然後吹響口哨,帶着幾個印第安守衛警惕的打量着山路口,樑禮也緊張的看着那裡。
很快伴隨着一陣凌亂的馬蹄聲,兩匹馬就闖進了他的視線之中,騎在馬上印第它人,遠遠的就用生硬的華語喊着。
“老闆,老闆,有強盜,有強盜……”
是徐會計他們一起進城的阿爾卡洛,羅淵急忙迎過去問道。
“徐會計他們呢?”
“他們,他們在來的路上被強盜攔住了!”
“什麼!在什麼地方?快,把馬牽過來!”
沒有一絲猶豫,羅淵就跳上了馬,帶着礦上的幾個護衛在阿爾卡洛引領下,沿着山路往山外跑去。
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兩匹死馬映入了他們的視線中,在距離還有十米幾的時候,羅淵一下勒停了馬,目光驚愕的他,看着路邊的一幕,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我草他麼……”
話還沒說完,羅淵突然不再說話了,跳下馬的他,盯着地上的屍體——三具屍體,一具是徐會計的,兩具是印第安人,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趴在地上,手在腦袋兩邊。
“他麼的……”
羅淵頓時只覺得一團火在心底涌起。
這不是殺人!
這是處決!
沒錯,三個人都是脖頸被刀劃斷喉嚨,這是典型的印第安人殺死俘虜的方式。
可是,那些該死的傢伙就不知道徐會計是明人嗎?
在內心惱怒之餘,羅淵大聲喊道。
“阿爾卡洛,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老闆,我們也不知道,來的路上,我們碰到了強盜,他們的人很多,徐會計讓我回去送信……”
聞言,盯着地上的屍體,滿面怒容的羅淵大聲說道。
“卡洛斯,回去把照相機取過來,你們保護好現場,一會我就到基多,去大使館,無論如何,我都要替他們找回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