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

燎原

歷來有學問的人都是騎在人民頭上的老爺。可是我們共產黨則是誠心誠意的人民公僕。要叫工人認出這一點,團結起來跟黨走!

——共產黨員雷煥覺向礦工解釋說共產黨員是人民的公僕

影片檔案

拍攝年份:1962年

黑白/彩色:黑白

出品:天馬電影製片廠

編劇:彭永輝 李洪辛

導演:張駿祥 顧而已

攝影:周達明

剪輯:張架珊

主演:王尚信 飾演 雷煥覺

王熙巖 飾演 易猛子

張雁 飾演 陳工頭

祝希娟 飾演 秋英

魏鶴齡 飾演 易老倌

齊衡 飾演 張老耿

榮耀

《燎原》是一部電影史上爲數不多的反映共產黨領導工人運動的優秀影片,它是爲20年代的中國煤礦工人立傳,煤礦工人們血淚斑斑的命運和不屈不撓的反抗,使當代工人運動的風貌得以生動的再現,影片生動地顯示出中國工人階級成爲一個自覺戰鬥的先進階級的必由之路。

歷史背景:安源路礦工人大罷工

中國共產黨成立後,在黨組織的發動和領導下,中國工人階級的覺悟很快得到提高,工人運動開始出現蓬勃興起的局面。黨的二大後,工人運動繼續高漲。

在風起雲涌的罷工鬥爭中,安源路礦工人大罷工產生了重大影響。1921年秋冬,中共湖南支部書記毛澤東兩次到安源調查,向工人進行宣傳。年底,湖南黨組織派李立三等到安源開展工作。1922年2月,建立了中共安源支部。同年5月,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成立,李立三被推選爲俱樂部主任。9月12日,李立三主持召開安源支部會議,併成立罷工指揮部,由李立三任總指揮,劉少奇任俱樂部全權代表。

經過充分的準備,安源路礦工人於9月14日舉行大罷工。俱樂部發表《萍鄉安源路礦工人罷工宣言》,提出保障工人權利、增加工資、發清餉銀等17項要求。這次罷工迅速得到全國各地工會的聲援和社會輿論的支持。最終,路礦當局迫於工人罷工和社會輿論的壓力,不得不於9月18日派出全權代表,同工人俱樂部的代表正式簽訂有13款內容的條約,接受工人提出的要求。

這次罷工,是中國共產黨第一次獨立領導並取得完全勝利的工人鬥爭,是中國工人運動史上的一次壯舉。

光影故事

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礦洞裡,不時傳出一種帶有節奏性的撞擊聲響。在一盞搖曳着微弱光影的礦燈下,一個上身赤裸,身材高大的礦工正不斷揮舞着巖尖(一種類似鎬頭的挖煤工具),奮力地向堅實的煤壁砸去。他肌膚烏黑如油,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兩臂的肌肉明顯凸出,看上去結實有力。他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以固定的動作接連不斷地打擊着煤壁,小塊的煤屑四散飛濺。煤壁上出現了小小的裂口,突然,被強有力震擊的煤壁發生了崩裂,大塊大塊的煤塊嘩嘩地落了下來,伴隨着的“嘩啦啦”響聲霎時間淹沒了整個礦洞……

1925年,在陰沉的天色下,贛西煤礦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一羣衣着襤褸的煤礦工人集聚在礦局辦公大樓前,憤激地揮舞着巖尖,運煤電車的轟鳴聲掩蓋了他們怒吼的聲音,但他們一張張充滿憤怒的面孔卻透漏出一股堅強剛毅的神情來。

自鴉片戰爭以來,帝國主義列強與封建官僚、買辦資本家相互勾結,殘酷鎮壓、剝削中國人民,廣大勞苦羣衆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煤礦工人辛苦運出的煤炭,便成了白花花的銀元塞滿了洋人、老闆的腰包。可是,礦工們的微薄餉銀卻是被層層盤剝,月月拖欠。苦難的煤礦工人爲了生活,這次,自發地舉行了罷工,要求發放拖欠的餉銀。

辦公室樓上的窗口,有幾個洋人和中國工頭,他們冷眼望着這羣憤怒的工人。礦工們推不開鐵門,就動手用巖尖砸擊,有的索性爬到上面去。人們不斷向裡面扔石塊,發泄怨憤。忽然,空坪上起了一陣**。有人喊:“來了,肖昌定來了!”

只見肖昌定由幾個青年礦工簇擁着,打人羣裡走過來。人們馬上擁上去,關切地叮嚀道:“肖昌定,你嘴頭子要硬啊!”

“肖昌定,一定要礦上發清欠餉。”

肖昌定把手上的大紅帖子一揚說:“大家放心吧!公司督辦親自到了礦上,下帖子請我們議事,總會拿句話出來的。”一個姓易的青年礦工眉飛色舞地說:“是啊,他們還敢怎麼樣。”張老耿拉拉跟在老蕭身後的姓易的礦工說:“易老弟,你們當心啊,礦上連洋槍隊都調來了!”

“洋槍隊又怎樣?他們也是人.是人就不能不講道理!”肖昌定堅信一定會爲礦工們討回公道。在礦工們簇擁下,肖昌定欣然向公事房柵欄門走去。

在陰森森的總公事大廳裡,四周站滿了頭戴竹篾尖帽的差役和執刀持槍的兵丁,位於中間位置的長案前的太師椅上,坐着公司督辦、礦局總辦和德國總礦師,他們一個個都殺氣騰騰的樣子。剛一進門的肖昌定一看到這種陣勢,即可感覺到一種不祥之感。這時,一名差役報告蘇總辦說:“肖昌定帶到!”於是蘇總辦開口問道:“你就是領頭鬧事的肖昌定嗎?”

“兄弟們擡我出來給督辦大人回話。”肖昌定理直氣壯地說,“要礦上發清欠餉。”

“胡說!”蘇總辦把臉一板,打斷肖昌定的話,“本礦是官督商辦的重要實業,關係重大。你領頭鬧事,朝廷降下罪來,你擔待得起嗎!”

肖昌定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據理駁斥:“各位大人,今天是你們下帖請工人代表議事。我是代表,不是犯人,而你們這些吃人肉喝人血、進行無恥欺騙陰謀陷害好人的人才是罪犯!”

“放肆!”坐在當中的孫督辦把桌子一拍,厲聲喝了一句,旋即回頭招呼,“協統大人——”協統常得勝領命,隨即吼了一聲:“綁!”下面的差役一陣吆喝,肖昌定一看形勢不對就準備要向外走,這時拿着鬼頭刀的差役就圍上來。肖昌定拳腳有兩下子,他擡腿一腳,把清兵手上的鬼頭刀踢飛了,順手抓起一把椅子,打算殺出一條血路。

這個時候的肖昌定橫下一條心,他憤怒地說了聲:“這是官逼民反!”他三拳兩腳便把上來動手的兩個清兵打翻在地。肖昌定奮力抵抗,清兵一個個都不敢靠近。“混蛋,放槍!”常得勝吆喝道。

於是一個清兵端起洋槍,乒然一聲,肖昌定中彈,舉着的椅子掉在地上。他腳步踉蹌,手捂胸口,扭過頭來,臉色凜然地怒視孫督辦。這時柵欄門外,臺階上的清兵像得了信號,端起洋槍,朝天放了一排槍。停在鐵路上的“鐵悶子”車廂,鐵門“譁”地拉開了,一隊手執馬刀的清兵,紛紛跳下車,向空坪方向撲去。

同時由坪子兩邊,大隊手執馬刀的清兵包抄了過來。毫無準備的礦工們四散奔逃,家屬們,孩子們嚇得號哭着逃命。清兵在人羣中捕人,有的被綁上了,有的還在奮勇抵抗。

一個姓易的礦工憤憤於色,拿起手上的巖尖,想上去搏鬥,突然張老耿一把拉住了他。張老耿把他一直拉到一個隱蔽所在然後才悄悄說道:“人家又是馬刀又是洋槍,你拼得過?”姓易的青年礦工痛苦地喘息着說:“完了!完了!”他無限悲傷地地抱着頭,蹲了下去。

大廳上,肖昌定已經昏迷過去。兩個差役把他架着,站在長案面前,聽常得勝宣讀罪狀,常得勝搖頭晃腦的說道:“查肖昌定系會匪首腦,糾衆鬧事,陰謀不逞,着即正法。從犯十八人監禁終身。今後如有再敢聚衆滋事者,一律嚴懲不貸。”

常得勝讀完,揮了揮手,差役們把肖昌定架了出去。肖昌定站的地方留下了滴滴鮮紅的血水。這時響起悲憤的歌聲:

血海深仇,萬丈深,

礦工的生活苦噢,

要比牛馬苦三分!

吃的是陽間鈑,

乾的是陰間活!

到何時啊撥開烏雲兄青天!

那麼礦工們的真實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呢?那麼就讓我們通過下文來仔細瞭解一下那個時代的贛西煤礦採煤工人們的生活和勞動過程吧!

在低矮,狹小,深長的煤窯裡,什麼也看不清楚,只看見幾盞螢火似的燈光,慢慢向前移動着,這是幾個拖煤工在艱難地行進。礦工們頭上纏着頭巾,礦燈插在包頭的帕子裡,一根黃麻編織的寸把寬的帶子,從肩頭斜掛下來,一直齊至臀股,後面吊着盛煤的篾簍。他們藉着頭頂微弱的燈光,斜着肩膀,光**身體,吃力地一步一步地在高低不平而又傾斜的坡上“扯拖”。

他們繼續前行,煤洞陡然矮下來,他們便把礦燈咬在嘴裡,伏在地上,兩隻手也當腳來使用,像蛤蟆似的,肚皮幾乎貼着地面,一步一步地爬行,一不小心,不是頭頂碰着支柱,就是背脊骨觸到棱形的煤石上。

穿過了矮洞,又到了一個低窪的巷道,裡面充滿了水,礦工們便像水蛇般地在水裡遊,喘着氣拖着煤簸箕。只見張老耿在巷道里正使勁推着一輛鐵皮煤車走向一個坡道。他頭上是汗,背上也是汗。他用兩手推,推了幾步,覺得十分吃力,便反轉身子用背脊推,一腳一腳死勁地蹬着地面,使出全身的力氣和煤車搏鬥。而煤車卻頑固地在原來的地方慢慢移動一點又後退一點。一個工頭拿着竹篾走過來,不問情由,就攔頭打下來。

張老耿力氣使完了,一不小心手一鬆,煤車便順勢滑下來。他心慌意亂,想用力去阻擋,可是煤車向下的衝力越來越大,他沒有力量擋住它。張老耿被煤車推送着,眼前金星亂射。眼看就要出危險了,易老倌和另一個工人看見,幾步跳過來,迅速用身子擋着煤車,使它穩住,張老耿跌倒在地下。易老倌一面用背脊擋着煤車,一面招呼跌在地上的張老耿起來繼續推車。

大巷道來往着運煤電車,小路上來往着上下班的礦工。礦工們就像潰敗的兵,一個個提着礦燈和巖尖,神形沮喪,腳步蹣跚,東倒西歪地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聽見電車鈴響,便把身子貼在潮溼的牆上。他們渾身都是黑的,只有眼睛和嘴脣上有點白色。有的穿着單衣,有的就算是穿着件棉襖,也是露着油渣似的棉花的破棉襖,有的更是連褲子也沒有,只用頭上的包頭帕圍住下身。迎面擡來兩乘轎子,一乘坐着洋礦師,另一乘坐的是總監工。礦工們站住,眼光裡噴射着仇恨的怒火,但是沒有說什麼,又低着頭走了。

又矮又髒的工棚內擺滿了牀鋪。每個牀鋪都是上中下三層,上面的人坐起來頭就碰着屋樑,中間的人更是伸不直腰板,處處給人一種壓抑窒悶的感覺。牀鋪的寬度本來是單人的,但規定要睡兩個人,人擠着人,人壓着人。地上鋪着麻袋稻草,也睡滿了人,連踩腳的空隙也沒有。那盞昏黃的小電燈,把屋子照得陰悽悽,愁慘慘。從礦工們的牀頭,很少能看見衣被雜物,除了他們的身體,什麼也沒有。睡不着的在喘息咳嗽,醒過來的心裡絞痛。該上班的起來了,拖着疲憊的身子出去,他留下來的半邊位,又馬上爲剛出班的,更加疲憊的身體所填補。

這就是清朝末期贛西煤礦採煤工人的真實勞動環境和生活環境。他們不僅遭受着資本主義的壓迫和剝削,更是遭受腐敗的清朝政府官員的殘酷鎮壓。悲慘的煤礦工人在官商勾結的制度下過着牛馬不如的生活,他們非常渴望能找到一個替勞苦大衆說話評理的組織,帶領着他們同那些奸商貪官進行徹底的鬥爭。

1921年,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誕生了。東方破曉,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從此,工人階級在黨的領導下開始了自覺的、有組織的革命鬥爭。

不久,在黨的安排下,共產黨員雷煥覺來到了贛西煤礦。同是共產黨員的火車司機賀青心,把雷煥覺介紹給前來迎接的陳振雲。陳振雲忙上前問候:“我是礦上的絞車工。看了長沙書記部寄給我們的《勞動週刊》,心裡直髮癢,就是不知道怎麼幹,雷先生來指導太好了!”

隨後,雷煥覺來到商會見過負責本地區平民教育的沈會長。他剛走出門,只見一個姓李的青年工人氣急敗壞地吵嚷;“耍錢你們搞鬼!不玩了又不讓走,輸打贏要,這時霸王賭!”一聽此話,幾個流氓就要圍上來動手打人,忽然,有人大聲喊道:“住手!”只見人羣中突然插進一個身材高大的工人。這個工人就是性情好爽的易猛子。只見他按住流氓的手說:“怎麼,還有逼人借債的!”

徐監工猛喝一聲說道:“易猛子,這裡有你什麼事?”

“哪有這種霸王賭!”易猛子袒護着青年工人說,“贏了不讓人走,輸了還不讓人走?”

幾個流氓一看遇上“碴子”便忙把徐監工搬了出來。徐監工是礦上的一霸,他依仗礦長吳曉嵐、總監工王連奎的勢力,巧取豪奪,無惡不作。這時徐監工把手上的牌一丟,正

預備過來揪易猛子,一看易猛子身後還站着幾個年輕工人,楊標、李魁在易猛子左右一站,已經擺好打架的姿勢。

徐監工和流氓們沒有馬上動手,雙方正僵持着。這時易猛子的父親易老倌闖進賭攤,一把抓住易猛子,喝道:“幹什麼,又在這兒惹是生非!”易老倌拉着易猛子,邊走邊訓:“你這個脾氣啊!人跟鬼鬥,你鬥得過!”

雷煥覺留心注意着剛纔發生的一切,他饒有興趣地問陳振雲說:“那個青年人是誰?”

陳振雲解釋“叫易猛子,脾氣就像鬧花燈的薛剛,一夥人一天到晚使拳弄腳……”。

雷煥覺興趣盎然地聽着,思索着。

雷煥覺爲了發動羣衆開展工人運動,很快,便辦起了工人夜校。他在學校門口張貼了招生廣告。下班路過的礦工們看到廣告之後便都圍了上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工人甲高興地說道:“這真是新鮮事,不要錢,不收師爺。”

工人乙撇撇嘴不以爲然地說道:“興許是耶穌教玩什麼把戲。”

工人丙接着他的話茬說道:“說不定是小善堂做好事,體恤工人。”

這時,易猛子、楊標、李魁、鄭海生也擠在人堆中看着。正好雷煥覺扛着夜校的招牌出來,於是他在門口招呼大家:“工友們,都來念書吧。”工人甲說道:“工字不出頭,唸了書也翻不了身。”

雷煥覺笑道:“這位工友解錯了,工字頂大,上頂天,下立地,工人兩個字加起來,是個‘天’字——你們說還有比‘天’大的嗎?”這時,總監工的大舅子陳工頭粗聲惡氣地嚷着擠了進來:“誰在這裡調皮扯筋!”工人們的議論忽然停止了,本來帶有好奇喜悅的臉色一時沉下來,有些忐忑不安。

“我們談學堂。”礦工鄭海生瞟了他一眼說,“人家長沙省城來了先生。”

“黑腳板還想中狀元!”陳工頭鄙棄地嘟噥着,又掃了一眼雷煥覺,“哪來的,有沒有公事?”

雷煥覺得知他是陳工頭後,便把他領進屋裡,拿出公事交給他說:“平民教育會有信給這裡的商會沈會長,我已經拜望過了。這是縣衙門的批示,請檢驗打印全不全!”

“哦,哦,是官家辦的呀!是官家辦的就好,是官家辦的就好……”陳工頭一見蓋着鮮紅官印的文書,立即慌慌張張地退了出來。

雷煥覺跟着出來,招呼大家:“工友們,都進來坐吧。”易猛子一甩胳膊扭頭就走:“我不想當司爺!穿長褂的先生還能跟我們煤黑子一條心!”易猛子說完,轉身便走了。

雷煥覺陷入沉思:“是啊,歷來有學問的人都是騎在人民頭上的老爺。可是我們共產黨則是誠心誠意的人民公僕。要叫工人認出這一點,團結起來跟黨走!”

在靠近堆滿垃圾的小河邊上,有一大片低矮傾斜的破茅屋。這是礦工們的家。有一間看上去比牛棚還要破的茅屋,竹筋泥糊的牆壁,有的地方已經有了洞。稻草蓋的屋頂,由於年久失修,已經黴爛呈現紫黑色。這就是張老耿的家。此時他正在恭恭敬敬給菩薩上香。這時他的女兒秋英推門走了進來。“爹,回來啦!”秋英看見有一個小紙包,驚喜地問,“這是什麼?”

張老耿滿是皺紋的臉上堆着笑:“打開看看。”秋英打開紙包,見是一塊花洋布,兩朵彩色絨花。“哎呀!好看,真好看。”張老耿告訴女兒這是上莊洋布。當看到秋英愛不釋手的樣子時,老耿也浸沉在難得的喜悅中。

秋英是張老耿的獨生女,她從小和易猛子一起長大,並一直互相愛慕。這些兩家的老人都是看在眼裡的。近來,老人考慮他們都大了,便決定把婚事辦了。張老耿陳債還未還清,又借了新債買來這塊新布,要爲秋英做一件新衣裳。

成親的日子就要到了,可是易猛子爲了一家人的生活還得下井挖煤。這天中午礦工們吃的是黴米飯,大家抱怨起來:“吃的豬狗飯,乾的是牛馬活……”

這時鄭海生接過話茬,用在夜校學到點東西說道:“這是剝削!這黴米飯、鹽水湯頂多值塊把錢,可工頭一個月卻扣我們兩塊半,這叫剝削!”

鄭海生的話像火把照亮了易猛子的心,大家忙問他是從哪聽來的。鄭海生說;“是從夜校雷先生那裡聽來的。”易猛子正要打聽夜校的事,這時,陳工頭提了根棍子走下井來,一見鄭海生他們坐在一堆說話,就隨手揮着手上的棍子,一面打一面罵:“幹什麼!吃飽飯不幹活,在這兒聊天磨洋工?還站着幹什麼,滾!”工人們被打得紛紛逃開,陳工頭又向巷道深處走去。

就在這時,正在刨煤的劉德平忽然身體搖晃起來,手裡的礦燈、巖尖全部掉在地下,接着他身體不能支持地倒了下去。易老倌急忙冒着生命危險把他救了出來。陳工頭見劉德平倒在地上,舉手就要打,並且嘴裡咋咋呼呼地說道:“下煤窯就是碰運氣,就你的命金貴,快起來幹活!”

易猛子肺都氣炸了,他一把奪下陳工頭的棒子大聲罵道:“你還有人心沒有?通風巷早就壞了,你們不關心工人的死活,拖到今天還不給修。人嗆壞了還想動武,也欺人太甚了!”

易老倌和張老耿看通風巷再不修非出人命不可,他倆不顧大夥的阻勸,一起面見了礦長吳曉嵐和總監工王連奎。張老耿上前把井下的事故述說了一遍,央告說:“求求礦長大人、三老爺行行好事,體恤我們工人的心情吧!”

王連奎不屑一顧地說:“哪個礦裡沒有瓦斯,就你們的命值錢!”

“挖煤的也是人,你們就是這樣不通人情嗎?”易老倌再也忍不住了。

陰險狡詐的吳曉嵐,害怕擴大事態於己不利,忙從中打了圓盤:“大家有話好好說,你們都是吃了幾十年礦上的飯了,該多下力氣,多出煤。至於礦裡哪裡該修,我們有通盤計劃,請先回去吧!”

張老耿和易老倌只好無可奈何地走了。吳曉嵐又拿話來順通王連奎,他知道修通風巷的款子早已被王連奎入囊肥己了,就說:“老兄的手也得鬆一點,總得叫我在吉田董事長面前搪塞得過去呀!”

易老倌在礦上向礦長、總監求情受了一頓白眼之火,回到家裡又讓兒子易猛子一頓數落。他無心吃飯,氣哼哼地吹紙煝子(一種點菸的紙卷)吸菸。雷煥覺自從來到礦上後,訪貧問苦做了大量社會調查,對這裡的階級狀況和羣衆的思想了如指掌。當他得知這個情況後,就和陳振雲來到他們家裡看望易老倌,正好聽到易老倌父子倆的爭吵。

易猛子又憋不住了:“不是我頂嘴,老耿大伯是出名的泥巴坨,人家捏圓就圓,捏扁就扁,你犯得一跟着他去自找氣受!”易老倌被說急了,菸袋一拍,板着臉問:“依你說,該怎麼辦?”易猛子一下被問住了:“依我?那——那——把王鬍子拖進黑巷子打他個半死!”

“那就了事了?”易老倌問,“那下井就不遭鬼打了?這苦日子就好過了?”

三句話問得易猛子答不上來。易猛子想了一陣,還嘴硬:“反正不能低聲下氣!去求那些狗孃養的。”

易老倌向雷煥覺抱歉地笑笑:“年輕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雷煥覺靜靜地在旁邊聽着他們父子的爭論,這時插話說:“大伯,易猛子這話有道理,資本家都是一個銅模子鑄出來的,你哭不出他的善心來。”

“你看,是吧?”易猛子這下更有了理,揮了揮拳頭,“他們只認得這個!”陳振雲笑着看看易猛子說:“易猛子兄弟,拳頭硬是有好處,可你那兩隻拳頭也捶他不爛。”

“拳頭?哼!”易老倌又發話,“拼拳頭也不只拼過一回了,哪一回得了正果?人家有槍桿子撐腰,有印把子做靠山!”

“是啊,所以我們工人也要找靠山啊。”雷煥覺說。

易老倌不解地問道:“靠誰?工人就是一個肩膀兩隻手,有什麼靠山?”雷煥覺耐心地說:“大伯,工人的靠山就是我們工人自己。你想,這礦山有萬把工人,要是大家擰成一股繩……”易老伯搖搖頭嘆口氣說道:“唉,一百個猴兒一百條心!難啊!”

雷煥覺笑着說:“俗話說得好,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聽了雷煥覺的這句話,易猛子似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他想是應該號召大家團結起來,擰成一股繩,這樣纔算真正找到了工人的靠山!

雷煥覺的學校開始紅紅火火地開展起來了。這幾天屋子裡讀書的人還算不少,除了陳振雲、鄭海生,還有三四個鐵路工人。連平時難得一來的劉德平也稀罕地來了。

只見屋子裡前方的黑板上畫了一個煤礦工人,他佝僂着腰,背上揹着一疊三層大石頭似的方塊塊,第一層上寫的是“帝國主義”,第二層上寫的是“軍閥資本家”,第三層上寫的是“封建把頭”。大家入神地聽着雷煥覺在講:“我們工人一天能挖一噸煤,現在世界市場上,一噸煤價要十六塊大洋。可是東洋人拿我們的煤,一噸才作價三塊錢!”說着,他在黑板上畫了一個方柱形的框框,說到三塊錢。就在下面五分之一的地方劃了一下,用粉筆把上面五分之四塗掉了。

他接着繼續講道,“工人的血汗叫帝國主義喝掉了五分之四,可這剩下的三塊錢。工人拿多少呢?照礦局規定,只有二角七分錢!”說着,他又拿粉筆把剩下的五分之一的大部分塗抹掉了。他又指着那僅餘的一小塊說,“這剩下的一點點,再叫工頭七折八扣,重重盤剝,落到工人手裡,還有多少呢?”

“十個大銅板!”鄭海生激動地喊道。這時屋裡七八個人,馬上你一言我一語激動地說開了。

“連十個銅板也不到。”

“都給他們吃光了。”

“你要是不講我們還不知道呢。”

“這些黑良心的傢伙!”

這時,窗子外面站着一個人,他的情緒跟隨着大家的激動情緒而起伏不定,這個人就是易猛子。陳振雲跳起來激動地嚷嚷:“媽的,這洋人、資本家、工頭,都是穿了連襠褲子,騎在我們工人頭上的!”

“是呀!”雷煥覺接嘴說,“他們就是要工人永世做牛做馬養活他們!”

劉德平苦笑着插話說:“雷先生,我們工人苦是苦了點,可也不至於是畜生、牛馬。”見劉德平還沒有明白過來,陳振雲搶着說:“你一天到晚四隻蹄子替老闆幹活,動不動腳踢鞭子抽,不是牛馬是什麼!”

雷煥覺繼續啓發道:“老劉,養牲口還要喂草喂料,井裡出了煤氣,老闆、監工只圖自己發財,不修通風巷,連工人死活都不顧。你說在老闆眼睛裡,工人哪一點比牛馬強啊?”

聽完這話,大家靜默不言。這時站在門外的易猛子聲若響雷地說道:“你說吧,老雷,”他大聲大氣地跑進來問,“有沒有辦法不做牛馬,不給他們騎?”

“哦,易猛子!”雷煥覺明快而堅定地說,“有,易猛子兄弟,當然有。”

“什麼辦法?”易猛子急不可耐地問。

“首先,要大家知道自己是在給人作牛馬。”

“這你一點明,我們心裡都亮堂了。還有呢?”易猛子刨根問底的地繼續追問着。雷煥覺笑呵呵地說道:“光這幾個人知道了還不夠,要全贛西礦所有的工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大家挺直腰板,齊起心來跟資本家鬥!”

“全贛西礦的工人?”易猛子露出失望的神情。

“易猛子,來夜校聽道理吧。”陳振雲勸易猛子。

“這樣一個和尚一個和尚地去念經,那唸到什麼時候!”易猛子不滿地掉頭走了。看到易猛子走了出去,陳振雲不滿地發着牢騷說道:“唉!我們這裡的工人。水準就是低!”

雷煥覺從沉思中驚醒,他剛毅地說道:“不,振雲,一鍬挖不成個井的。好了,大家接着談吧。”於是大家又繼續開始了剛纔的討論。

這一天,是一個喜慶的日子。秋英要過門了。街坊鄰里的相親們都忙碌地張羅着,大家臉上都掛滿了笑容。平日淒涼冷落的茅棚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眼看上轎的時辰已經到了,可是張老耿和易猛子還沒回來。秋英正等得着急,忽然礦上的汽笛吼叫了起來,頓時,大家都愣住了。汽笛是報喪,說明井下出了重大事故。秋英急忙扔下頭蓋,撒腿就跑。

由於礦井下通風不良,釀成瓦斯爆炸,傷亡慘重。噩耗傳遍全城後,焦急萬分的礦工家屬像潮水一樣涌動井口,頓時,哭爹喚兒的慘叫聲混成一片。

此時井下的巷道里已燃起熊熊的烈火,吳曉嵐下令立即封井斷氧,熄滅火災,他氣急敗壞地說:“我們要保住礦井,人有的是!快快封井!”於是,總監工王連奎帶着大批礦警,把實施營救的羣衆驅打開,並帶走了正在領導營救的雷煥覺和易猛子,強行封嚴了井口。負了重傷的張老耿被活活封在了井下……

夕陽西下,天空渾濁。悲憤的礦工家屬用呆滯失神的眼神一鍬一鍬地挖着墓穴。在參錯壘壘的土堆之間,出現了不少新墓,到處是悲悲切切的嗚咽,到處飄揚

着紙錢的灰。淒厲的晚風毫不憐惜人們的悲傷悽慘的心情,它漠然不顧的吹拂着墓地四周的草木,使墓地墳頭上敗落的衰草發出颯颯的聲音。

雷煥覺沉痛地看着這悽慘的景象,眼光裡充滿了憤怒。當晚,他回到黨校,與支部成員賀青山、陳振雲、鄭海生一起商討了對策。他決定把這次事故的真相在報紙上公佈出去。

很快,《大公報》上刊登了“贛西煤礦空前慘劇”的報道。消息迅速傳遍了全國,激起了廣大人民羣衆的極大義憤。吳曉嵐在社會各界輿論的壓力下,不得不把抓來的人放了,並向死難家屬發放了極其微薄的撫卹金。

這天傍晚,當易猛子被釋放回家後,見秋英家圍滿了人。他搶進門一看,牀上躺着死去的秋英,臉色白得像紙。原來,張老耿時候,陳工頭帶人前來找秋英要債,讓秋英償還張老耿生前欠下的債。秋英哪有錢常懷利滾利的高額債務。秋英無法,又不甘心受辱,最終選擇上吊自盡,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易猛子弄清了事情原委後,決定豁上一條命要爲秋英報仇。雷煥覺將他制止住了:“用自己的一條命,去換陳工頭的一條命,那是再容易也沒有了!可是你能改變大家的命運嗎?”易猛子撲倒在桌子上,失聲痛哭起來。

在雷煥覺耐心誠懇地幫助下,易猛子認清了自己應走的道路。從此,他積極參加夜校學習,革命覺悟不斷提高。

最終,在雷煥覺的主持下,經過一番籌劃,工人自己的團體——“工人俱樂部”成立了。各行各業前來祝賀的人們一片歡騰。

工人辦起俱樂部,成了吳曉嵐的心腹之患。他深知俱樂部就是工人的代言人,組織起來的工人就不好對付了。爲瓦解俱樂部,他指使一羣地痞流氓開了個“遊樂部”,和俱樂部唱起對臺戲來。

遊樂部開張數日,連說帶騙,依然是門前冷落。最後,他們使出威逼利誘的手段,強迫工人退出俱樂部,參加遊樂部。徐監工對礦工劉德平軟硬兼施,威逼他退出俱樂部,參加遊樂部。他對劉德平的妻子說:“妻賢夫少禍,兩口子商量商量拿個主意,要加入遊樂部好處說不完,要參加俱樂部,小心飯票子過河!”

劉德平生性膽小怕事,便退出了俱樂部。面對工運積極分子鄭海生的極力說服,他說:“你不知道我的難處,放心吧!我不傷害俱樂部,也不加入他們的遊樂部。”鄭海生把劉德平送回家時,正巧被徐監工看見了。他看鄭海生妨礙自己的事,就暗暗記在了心裡。

這天上工後,鄭海生正在運煤,徐監工走了來大罵道:“看你還敢拆我們的臺!”說完就掄起大棒,照着鄭海生的頭部狠狠打去,鄭海生一頭拱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徐監工一看人死了,急忙掏出手絹擦去了鄭海生臉上的血跡。這一切都被劉德平全看在眼裡,徐監工惡狠狠地威脅道:“他是得急病死的,你要亂說,他就是你的榜樣!”

“鄭海生死了!”聽到叫喊聲,工人們都圍了過來。易猛子質問鄭海生是怎麼死的,徐監工矢口否認,百般抵賴,支支吾吾說是得急病死的。易猛子激動地對圍過來的礦工們說道:“弟兄們,我們要替鄭海生申冤,不能讓人白白打死。”

易猛子決定此事不能善罷甘休,於是他和工人們把鄭海生的屍體擡往礦局評理。陳德平當着衆人的面,揭露了事實真相,他猛地從徐監工的衣兜裡扯出那條帶血的手絹,高聲叫道:“我親眼看見他打死鄭海生後用這條手巾擦掉了他臉上的血!”

真相大白了。工友們羣情激奮,一致聲討徐監工的罪行,爲鄭海生報仇。吳曉嵐叫人把徐監工壓了下去,假笑着說:“好了,事情弄清楚了,大家上工吧!我一定依法嚴辦,依法嚴辦!”吳曉嵐說着就想離開這裡。

易猛子大喝一聲說道:“慢點!大家都慢點走!”這時有些準備離開的礦工們又圍了上來,一下子在吳曉嵐旁邊圍成一道人牆。吳曉嵐出不去,只好站住。這時,易猛子趁機向工人們揭露了老闆和監工的陰謀,他聲色俱厲地說道:“弟兄們!他們想擊垮我們的俱樂部,纔對海生哥下此毒手!俱樂部是我們靠山,絕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易猛子的話深入人心,礦工們從這次事件中收到了教育,擦亮了眼睛,大家情不自禁地高呼:“懲辦兇手!擁護工人俱樂部!”工人們激憤地呼喊成一片:“擁護俱樂部!”“要徐監工抵命!”

吳曉嵐一看情勢對他們非常不利,於是換了一副嘴臉假惺惺地答應大家一定會懲辦兇手徐監工。在工人們的強烈呼聲中,心虛的吳曉嵐轎子也不坐,和王鬍子夾起尾巴灰溜溜地溜了。

沒想到的是,過了一段時間,鄭海生的冤仇不僅未報,徐監工反而被放出來了。徐監工還惡聲惡氣地揚言要殺易猛子和劉德平。這一下子在礦工當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大家紛紛表示要和礦務局算算總賬。有的人甚至說要和礦上拼個魚死網破。爲了解決這一問題,雷煥覺和賀青山、猛子、陳振雲連忙召開黨支部緊急會議,他們一起商量擬定罷工條款。

最後,雷煥覺嚴肅地說道:“好,我們全體黨員一致同意,如果礦上不接受這些條件,立即罷工!現在我們的任務是:把贛西一萬二千工人全部發動起來,組織起來,作義無反顧的鬥爭!”

而此時的礦務局的官員們也正在公事房(礦上的辦公廳)商議對付工人俱樂部提出的條件。王連奎念着工人提出的條件:“……積欠工人存餉一律清……職員、工頭以後不得毆打工人……”他氣得把條件往桌上一丟,連叫:“反了!反了!”

吳曉嵐鐵青着臉,狠命地抽菸。這時瞟了王鬍子一眼說:“這是頂厲害是頭一條,俱樂部有代表工人之權。要是咱們承認了這一條,俱樂部就成了我們的太上皇!”

經過一番策劃後,吳曉嵐把北洋軍鎮守使請了過來,決定逮捕俱樂部的首腦人物。可就在這個時候,罷工開始了。煤礦和鐵路工人停止生產,紛紛離開崗位。礦區徹底癱瘓了。

罷工一連持續了五天。吳曉嵐急了,便讓商會沈會長到俱樂部,要雷煥覺親自赴約談判。吳曉嵐妄想通過這種方法來生擒雷煥覺。大家覺得其中有詐,易老倌說:“老雷可不能去,光緒年間他們殺肖昌定就是這一套!”

雷煥覺笑着說道:“大伯,時代不同了,有黨的領導,有大家的團結就不怕他們!不去就給他們留下了口實。”雷煥覺對敵情做了充分的估計後,便和大家一起研究好一切應急措施,便和沈會長來到刀槍林立的礦局大樓。

雷煥覺獨自一人大義凜然地步入總工事大廳。十三年前殺害肖昌定的場面就要開始重演了。只見廳裡戒備森嚴,十幾個衛兵,槍上着刺刀,有的提着盒子槍,靠牆站着。這根本不是什麼談判,而是陰謀的審判。王鬍子擺出一副作威作福的嘴臉說道:“雷先生,你煽動工人罷工,圖謀不軌,罪行嚴重!現在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馬上叫工人復工!”說着他連連用眼睛示意李程遠對雷煥覺採取威嚇措施。

於是得到信號的李程遠猛地把桌子一拍,發威道:“放肆!什麼談判,鎮守使有通緝令,再不老實,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來人啊!”幾個拿盒子槍的士兵齊聲應着,從四面涌上去。雷煥覺把這一手早估計到了。於是他義正言辭地據理駁斥:“我是應邀代表工人來進行平等審判的!吳礦長約會卻避而不見,並依仗武力開庭動審,這時違背棄義的欺騙行爲。不接受我們的條件,絕不復工!”

這時,上千名礦工打着罷工的大旗,呼嘯着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把礦局的樓房圍了個水泄不通。李旅長正要下令開槍鎮壓,被吳曉嵐制止了。他慌忙跑到平臺上,要求大家靜下來:“大家來了,我吳某人非常歡迎,屋子實在太小,不然大家全都到屋裡來……”

工人們不理睬吳曉嵐,高喊着要見雷主任。他們無奈把雷煥覺請了出來。雷煥覺出現在走廊的欄杆前,輕輕揮了一下手,巨大的聲浪頓時靜下來。雷煥覺以激昂的語氣說道:“兄弟們,你們辛苦了。請大家忍耐一下,只要我們團結得好,談判一定會成功的。”

工人們大聲喊道:“他們要不老實,就不跟他們談了!”這次易猛子表現得非常積極和冷靜,他對雷煥覺說道:“雷主任,叫礦長給我們回話!”

吳曉嵐走到欄杆前想擺架子,又覺不對勁。這時易猛子大義凜然地說道:“告訴你,雷主任就是我們一萬二千人的代表。你們要是敢傷害我們雷主任一根汗毛,我們就不客氣!”

聽了此話的吳曉嵐搞到非常尷尬,他感覺答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站在那裡像一個猴子一樣非常不自在。這時一向剛硬的易老倌走出來,指着陽臺上的吳曉嵐,警告道:“你們趁早老老實實談判,少想耍花招,告訴你,這回你們就是泥鰍也不要想滑過去。”

吳曉嵐哭喪着臉,望望雷煥覺,望望底下一片憤怒的人海,想說什麼又不敢說。這時外面響起了昂揚的歌聲:

我們不是牛馬,我們是人

我們不是牛馬,我們是人

弟兄們,快快覺醒

斬斷鎖鏈、剷除壓迫

大家團結一條心

……

工人們越唱越起勁,越唱越激昂。激昂的歌聲像一顆顆子彈一樣射進吳曉嵐的內心深處,吳曉嵐嚇得面如土色,他感到空前的孤立和無助。這時雷煥覺催促道:“怎麼樣啊,吳礦長。”

沈光頭走上來說:“哎,還是談判吧。”

吳曉嵐心驚膽戰,有氣無力地吐出幾個字:“談,談判。”

談判協議書上,吳曉嵐用一隻顫抖的手,在路礦兩局代表項下籤上了“吳曉嵐”三個字。

當得知談判勝利的消息後,一羣年輕礦工打着“從前是牛馬,現在要做人!”的橫幅做前導,興高采烈的工人歡快地結隊遊行。

聽着外面熱鬧非常的歡呼聲,吳曉嵐、王鬍子從樓窗裡看着工人的遊行隊伍。王鬍子咬牙切齒:“哼!這齣戲還沒完呢!”

可是礦工們卻不管那些貪官污吏們虛張聲勢的恐嚇,他們繼續進行着各種形式的慶賀活動。只見在鞭炮聲中,雷煥覺站在高臺子上,對上萬的工人講話:

“是的,這只是一場開鑼戲。我們要爭取的不僅僅是做一個不捱打不捱罵的人,我們要做國家的主人,作世界的主人!”

聽了雷煥覺激昂的話語,易老倌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工人萬歲!”羣衆跟着歡呼:“工人萬歲!”

劉德平低聲問易老倌:“工人萬歲也喊得?只有皇帝才叫萬歲。”

易老倌高興地說道:“喊得,當然喊得!”

在他們身邊的易猛子插進來說:“工人將來就是要坐天下的。工人萬歲!”聽了易家爺倆的解釋,劉德平非常高興,他也興奮地跟着大夥喊:“工人萬歲!工人萬萬歲!”

點擊點評:題材·對比手法

《燎原》是一部典型的工人運動題材的影片。它通過一個個生動的藝術形象,深刻地展示出一個歷史時代,反映了中國共產黨成立後,中國工人階級不斷髮展、壯大的歷史過程,具有深刻的思想意義和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影片特別運用了鮮明的對比手法,強化了藝術效果。例如兩次談判,第一次談判肖昌定的失敗是因爲當時沒有共產黨的正確領導,工人階級的覺悟不是很高;第二次談判則不然,有了共產黨的正確領導,工人階級形成了一個團結的有着強大力量的整體,這就迫使敵人不得不低頭。通過這兩場戲的強烈對比,告訴我們共產黨的領導是革命取得勝利的關鍵所在。

回望精彩

影片中,雷煥覺自從來到礦上後,訪貧問苦做了大量社會調查,對這裡的階級狀況和羣衆的思想了如指掌。當他得知礦上的通風巷遲遲得不到修繕的情況後,便號召大家團結起來,擰成一股繩,找到工人的靠山!易老倌聽了,垂頭喪氣地說:“一百個猴,一百個心,難哪!”

雷煥覺耐心地說:“俗話說得好,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

這一片段深刻地表現出雷煥覺救勞苦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堅定決心以及他崇高的革命信仰。

星光:張駿祥

張駿祥,1910年出生,江蘇鎮江人。1927年考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學習。1936年進入美國耶魯大學戲劇研究院,專攻導演。1939年回國,教學並任話劇導演。新中國成立後,他先後改編和創作了影片《勝利重逢》、《雞毛信》、《新安江上》、《六十年代第一春》,導演了影片《翠崗紅旗》、《淮上人家》、《燎原》、《白求恩》、《大澤龍蛇》。

對於影片《燎原》,導演張駿祥以高度的時代感和歷史感,運用嫺熟的電影蒙太奇語言,以強烈明快的節奏,層層推進的情節,表現了工人運動的磅礴氣勢,創作了這部電影史上爲數不多的反映共產黨領導工人運動的優秀影片,具有史詩的特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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