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回到自己的軍用帳篷裡，葉回春對王傳勝和三機靈做了最後的戰前部署：“別看這次不是刀光劍影槍林彈雨的戰鬥，但我們一定要比真正的戰鬥還要格外小心，要把這個抗聯叛徒當做鬼子一樣狡猾，當做鬼子一樣來對付……”
“放心吧大隊長，我們一切都準備好了……”王傳勝和三機靈紛紛這樣表示說。
“那好，那我們開始行動吧，王傳勝跟我去程斌的住處，三機靈現在這裡守候，距離預定時間前十分鐘，開始行動……”葉回春最後給出了這樣的指令。
“是！”三機靈和王傳勝一同這樣答應道。
進到程斌住的軍用帳篷前，葉回春都沒想好第一句話究竟應該跟程斌說些什麼，但心裡制定了一個核心的理念，跟這樣的人，在這樣的時候，用這樣的方式談話，就一定不要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和觀點，儘可能順着對方說，這樣纔可以麻痹敵人，隱蔽自己，從而最終戰勝敵人……
果然，一進到程斌的帳篷裡，就聽見程斌這樣對葉回春說：“哎呀，我終於想起來我們爲什麼面熟了……”
“咋了，程大哥想起我是誰了？”葉回春的心裡還真是一緊，不知道這個狡猾的叛徒是否真的認出自己是誰了。
“是啊，我猛地想起了你跟我在抗聯的時候，交往過的一個小道長很相像……”程斌居然出乎意料地再次提及這個問題，而且，直接找到了具體的對象！
“小道長？程大哥不會說的是那個傳說中的回春小道長吧？”葉回春渾身一緊，但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地這樣問了一句——反正這個話題也無法迴避了，何不大膽地直接面對呢！
“說的就是他呀……”程斌馬上這樣確認說。
“哎呀，我哪裡敢跟那樣的傳奇人物相提並論呢！”葉回春卻馬上這樣來了一句。
“怎麼，你對這樣的人物很欣賞？”程斌一聽對方的語氣，覺得他應該是這個意思。
“不是欣賞……”葉回春突然淡定下來了。
“那是什麼？”程斌覺得這個米文強說話有點特別。
“是打心裡往外佩服得五體投地！”葉回春索性這樣來了一句。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程斌一聽，有點驚異——通常來說，提及皇軍都頭疼的抗聯人物，諱莫如深還來不及呢，咋能說佩服得五體投地呢？
“一個小道長，居然能接受楊靖宇的委託，懷揣抗聯的軍旗，逃離蒙江縣，到了蛟河縣一帶去集結抗聯的殘餘勢力，與武器精良訓練有素的皇軍做各種迂迴周旋，屢屢得手不說，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見着，先是在城裡幹掉我的前任，那個曹夢國和兩個皇軍士兵；然後到了葫蘆溝，幹掉了胡大串還有兩個心腹，將整個葫蘆溝的土匪策反，還用巧妙的計謀，幹掉了小野正樹帶領的一個班十三個士兵，居然還是沒用一槍一彈；再之後，誅殺了三個俗稱
二鬼子的朝鮮士兵；接下來，又製造了葫蘆溝殺害三名高級偵查員的慘案；還有接下來，在葫蘆溝口製造的，讓皇軍損失一百多名將士的慘劇；這還不算，在不久前，還在威虎嶺一帶，劫持了皇軍的兩輛運送藥品的卡車，還做掉了二十多個皇軍的士兵……程大哥，您說，這樣的傳奇人物和傳奇故事，哪裡是我這樣一介庸才懦夫可以同日而語，相提並論的呀！”
一口氣，葉回春居然將自己穿越到小道長身上之後做的那些“豐功偉績”都給自我梳理了一遍，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迴避躲閃……
“看來，你對這個回春小道長還真是很瞭解呢！”聽這個米文強一口氣說出了那個回春小道長的各種戰績，程斌心裡別提多驚異了，很是懷疑這個人的心理動機到底是什麼，就這樣問了一句。
“都是聽我那個未來的大舅哥楊六房閒着沒事兒的時候神乎其神將給我聽的……”葉回春一下子就說出了自己爲啥會知道的如此詳細。
“也就是因爲這樣，你才應了那句相由心生的話，讓我看到你，才覺得有點跟那個小道長長得有點像吧……”程斌不再談論回春小道長的各種戰績，反而再次回到了米文強爲什麼長得跟那個回春小道長很像的話題上來。
“唉，越是樣貌上有點像他，就越覺得自慚形穢無地自容，人家的頂天立地的抗聯英雄，而我卻是人們眼中投敵賣國的漢奸……”葉回春這樣說的時候，臉上還真是裝出一副無地自容，自慚形穢的樣子來……
“你夠幸運的了，跟我比起來，你揹負的罵名幾乎都可以忽略了……”程斌卻這樣邊嘆氣邊說道。
“你我有什麼區別呢？”葉回春一聽程斌的口氣，就知道他說的是啥意思，但還是明知故問了這麼一句。
“那差別可就大了去了……”程斌的心情越來越複雜了。
“我咋感覺沒啥區別呢？不都是人們眼中的漢奸嗎？”葉回春還裝傻充愣繼續這樣問。
“你這樣國軍出身的人，想開了，就在戰鬥中開了小差，然後隱姓埋名跟隨未婚妻回到了這裡，然後再有未來的大舅哥做保人，加入了皇協軍，應該算是找個活路，混口飯吃，頂多被人們喊成漢奸，可是我呢？我卻揹負找可恥叛徒的罵名，在漢奸的基礎上，還要比其他任何漢奸都要遭到人們的痛恨……”程斌給出了這樣的解釋。
“嗯，這一點，您說的倒是有一定道理——我只是想知道，您當時是如何下來決心跟楊靖宇決裂的？又是在什麼情況下，投誠到了皇軍這邊的？”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葉回春也想趁機從他自身的角度，聽程斌親口說出他叛變的真實原因到底是什麼。
“唉，說來話長，我原本是個比楊靖宇還正牌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受到過正規系統的教育與啓蒙，對馬列主義有深刻的接觸與領悟，還曾經在各個不同時期，作爲這方面的教員，給各種層次的抗聯幹部戰士講授過
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原理，應該說，我在脫離抗聯之前，應該算是一個正宗的名副其實的革命者……”程斌一旦說起自己的身世，居然還這樣充滿激情地標榜自己……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您最終邁出了那一步呢？”葉回春來自七八十年之後，知道這個抗聯頭號叛徒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也知道他最後的下場是什麼，但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要多讓他自己親口說出，到底是爲什麼，才真正背叛了楊靖宇，成了抗聯第一路軍最大的叛徒。
“唉，別提了，自從我被滿洲省委派到楊靖宇的手下之後，就總是與他的各種主張產生分歧，特別是在馬克思主義與中國的具體革命實踐上的應用上，就更是分歧多多，就像人們常說的，我這個秀才，遇到了楊靖宇這個啥革命理論都不懂的大頭兵，有理總是講不清，到頭來，隊伍失敗了，就都怪罪在我的頭上，特別是到最後，他居然想出了借刀殺人的計謀，讓我跟隨西征的隊伍一起往熱河那邊行進，結果，隊伍慘敗，我也心灰意冷，覺得再跟在楊靖宇手下，怕是不被敵人打死，也會死在他的手裡……”程斌這才向米文強披露了自己投靠日本人的真正原因。
“就因爲這個，你就放棄了之前所有的信仰？”葉回春不禁這樣質問道。
“什麼叫放棄？那是在被逼無奈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做出的非正常的選擇……當時我真是絕望極了，根據我的分析判斷，滿目瘡痍傷痕累累外加貧窮落後的中國，哪裡是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大日本帝國的對手，早已將一敗塗地地敗在了人家的手下，爲什麼還要苦苦地堅持，與其在艱苦卓絕但又毫無意義的掙扎中死去，還不如當個識時務的俊傑，讓自己的餘生過得像個人樣——當然，這期間日本人也沒少暗中跟我接觸，特別是通過我哥哥對我反覆進行策反，但我一直覺得時機不成熟，直到楊靖宇讓我跟西征的隊伍出發，我才忽然覺得，再不作出最後的抉擇，我的小命真的就死在他的手裡了……”程斌當然要不失時機地爲自己做各種爭辯，來證明自己，完全是被逼無奈的情況下，才投靠鬼子的。
“但最終，楊靖宇卻死在了你的手裡……”葉回春這樣說之前，評估了一下這句話一旦問出可能產生的後果，但覺得不這樣直截了當地問出來，反而顯得自己不真實了，所以，才如此大膽直接地問了出來。
“其實不然，沒有我的叛變，沒有我提供的各種抗聯秘營的情報，沒有我根據抗聯的活動規律制定的各種討伐方案，單單的皇軍精良的武器彈藥，訓練有素的各個兵種，外加百倍千倍於抗聯的人數，你覺得，楊靖宇的抗聯第一路軍還能維持多久？徹底覆滅只是遲早的事兒，我的叛變只不過是加速了這個進程而已……”程斌還拿出這樣的理由來爲自己的叛變尋求開脫之詞。
“這個加速進程，就是皇軍夢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吧……”葉回春只好從這個角度來深化這個話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