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後一次探望

重慶市立醫院。└兩位身穿深色中山裝的男子。穿過熙熙攘攘的門診大廳,來到位於醫院大院後面的住院樓。

住院樓四樓是高級病房區,高全手捧一束鮮花,順着樓梯直接上了四樓。從三樓往上,猛地一靜。一層樓之隔,四樓和下面的喧鬧嘈雜截然不同,顯得是那麼的安靜,還帶着一點典雅。走廊裡的牆壁上鋪着木質牆圍,木地板一塵不染,光可鑑人,只有空氣中瀰漫着的淡淡的消毒藥水味,才讓人注意到這是一家醫院。

高全現在已經成了這家醫院的常客,幾乎每天都會到這個高級病房區。我們的高師長身體結實的很,當然不會生病,他來這兒是看望病號的。自從大轟炸過後,高全路上遇到中央報社的記者唐文娟,把人救了之後送到這裡,他就和這家醫院結下了緣。

那天和張自忠去抄了鬼子的間諜窩點之後,高全想起當初答應人家唐記者有空就去探望的承諾,趁着軍校還在放假,就到醫院去看了這位美女記者一回。本以爲只是禮貌性的探望一回,今後就再和這個女孩沒有任何瓜葛了,哪知道那一次去了之後,就算被陷入了套中。

唐文娟看似一個涉世未深的柔弱女孩,哪知道做起事來,卻自有其章法。高全第一次去的時候,唐文娟已經做完了手術,正躺在牀上休息。病房裡還有好幾個人,既有她的父母家人,又有中央報社的同事。唐文娟當着衆人的面,把高全介紹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在場的人全都起立,客氣的向高全表示感謝,讓高全好一番謙虛客氣。

房間中人很多,高全自是不便多留,隨便說了會兒閒話,詢問了病情之後,起身就要離開。哪知道唐文娟卻當着衆人的面,直截了當的詢問高全下次再來的確切時間。

看着女孩那手術後蒼白的俏臉,高全心中一軟,隨口就答應改天晚些時候再來。唐文娟接下來說的話,卻讓高全大吃一驚,“大哥哥明天晚上可一定要來啊!你們還不知道吧?我這位大哥哥高全,可是一位中將師長,還是前線下來的抗日英雄呢!英雄將軍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看着房中衆人或吃驚、或敬佩、或羨慕的眼神,高全客氣了兩句之後,落荒而逃。他什麼時候答應了人家明天晚上要來的?

從那以後,高全就變成了這家醫院的常客,沒事就往醫院跑,每到學校星期天休息,他就得把半天的時間消耗到這間醫院裡頭。現在想起那天唐文娟在病房裡當衆故意說出那番話時的得意樣子,高全臉上還會露出淡淡的微笑,這真是一個聰明漂亮,鬼主意多的女孩。

他已經有了洪瑩瑩,另外那位惠琴,他還不知道怎麼解決呢,實在不適合再去招惹別的女人了。就當這次邂逅,只是一次美好的記憶好了。現在他已經正式接到命令,明天就回部隊,整理隊伍,打點行裝,準備南下參加第一次長沙大會戰了。唐文娟只是出於少女對英雄的崇拜,纔對自己產生的好感,自己是什麼人?是一個標準的戰場戰士,一個隨時都會丟了性命的廝殺漢,還是一個已經有了女人的戰士!這段美麗的邂逅,還是在這裡畫上個句號的好。

整理一下衣服,輕輕在那扇寫着四零六的房門上敲了三下。

“請進。”門裡傳來唐文娟那清脆的聲音。

高全拿着鮮花進了房裡,金虎自然在門外充當起了衛兵的角色。

“哇!好漂亮的花!快插到花瓶裡。”唐文娟看見進來的是高全。臉上立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是被壓斷了腿,做了腿部的接骨手術,現在還沒有長好,躺在牀上不能下地,像插花這樣的活兒,都是讓高全自己乾的。

“全哥,”唐文娟現在已經把稱呼改了,大哥哥叫這是挺甜,只是關係好像是有點遠了,記不起來是從哪次開始,這稱呼就改成了全哥。高全雖然覺得很是不妥,可要是老被大哥哥的叫着,卻好像是更加的不妥,於是只好聽之任之了。

唐文娟這一說開了頭,可就聽不下來了,也不知道她住到醫院裡,還哪兒那麼多話題,嘰嘰喳喳說起個沒完沒了。竟管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看見那張精緻的俏臉興致很高的樣子,高全也就打起精神,裝作認真傾聽的模樣。

牀上的女孩終於停下了話茬,當然也可能是說的累了,讓高全遞過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見唐文娟還有接着說的意思,高全趕緊說自己今天來的目的,臨走之前,他可是還有不少事兒要幹呢,今天可不能再在這兒陪她坐上半天。

“文娟,我明天就要走了,要回部隊了。命令今天就已經下了,我今天來這兒就是來和你告個別的。你知道,日寇還在侵略我們的國土,戰爭還在繼續,高全身爲軍人,爲國而戰,就是我的使命,我義不容辭。”話說得有點乾巴巴的,不過,告別自古以來就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簡單明瞭把事情說明白最好。

唐文娟一下愣住了,剛纔還是滿臉的笑容瞬間消失,兩隻大眼睛快速的蓄滿了淚水,大眼睛一眨,淌出來一滴,再一眨,又是一滴。

高全心裡這個鬱悶吶!雖說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是這麼個結果,可親眼看見,心裡還是不舒服。好吧,既然氣氛已經成這樣了,還是乾脆把話都說明白的好,“文娟,這段時間以來,我和你已經是非常熟悉了,關於我的情況呢,我也想要向你介紹一下。”

說到這裡,高全停了一下。果然,唐文娟雖說一副傷心欲絕,默默垂淚的樣子,聽講高全要介紹自己的情況,還是立刻止住了眼淚,兩隻眼睛緊緊盯着高全,生怕漏聽了什麼重要信息。

關於高全的東北軍出身,以及他曾經參加過的那些戰鬥,其實在以前的多次探望中,高全已經對唐文娟講了不少了,今天他當然不會舊話重提,再將那些戰鬥故事,現在主要就是說說紅牡丹。

“其實,我是有妻室的。我現在的女人,叫洪瑩瑩,是我在去二戰區的路上遇上的。”唐文娟睜大了眼睛,靜靜地聽高全往下講,除了一開始高全說他有妻室的那句話皺了一下眉頭之後,之後一直都是神色平靜,也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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