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七年7月31日。
這天是馬湖要塞區“抗日軍政大學”結業典禮的好日子,江防要塞司令部6戰支隊2大隊少校隊副杜隆基一天前就收到了第16軍軍長李蘊荇的邀請帖,但是他沒有去。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在這個時候,李軍長怎麼會還想着弄這樣一個“典禮”,還把那麼多戰備的軍官都請了過去。
這日軍已經到了眼鼻子底下了,還有心思搞這種排場,吃吃喝喝?
他的頂頭上司,長山陣地最高指揮官鮑長義沒有去,甚至還跟李蘊荇大吵了一頓,鬧的很不愉快。
杜隆基是學過要塞作戰的專業軍官,被軍部派過來訓練6戰隊的士兵,要塞的部隊大多來自海軍,會操作軍艦上的火炮,但對如何使用6地火炮,們並不擅長使用。
杜隆基必須在開戰之前教會他們,否則就會面臨一面倒的屠殺,他根本沒有時間去參加什麼典禮,聚餐。
一大早,杜隆基就來到核心陣地長山指揮所。
“杜隊來了?”電話班長,一個狠猥瑣的胖子衝他咧嘴一笑,大黃牙的縫隙裡還殘留昨天晚上吃殘留的青菜葉子。
“來了,死胖子,給我接香山陣地。”杜隆基跟電話班的班長吆喝一聲,他雖然是科班出身,卻爲人很接地氣,早已跟陣地上的官兵是同流合污了,滿嘴的髒話。
“好咧!”
“喂,是53師313團嗎……”
“草,電話不通!”
“再要!”
“喂,313團嗎,請你們連長接電話……”
還是不通。
“不通,怎麼回事,趕緊的,派個人去排查一下線路。”杜隆基微微皺眉,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他走到高倍望遠鏡錢,觀察東流方向的敵情。
這兩天來,馬上要塞的封鎖線外日軍的掃雷艇活動十分頻繁,還有日軍小船艇試圖突破水雷封鎖線,只要現這樣的情況,他們就用岸邊的機關炮對江面一通掃射。
基本上只要江岸陣地一開炮,那些日軍的艦船就嚇得屁滾尿流,他們在根本過不來,否則就是白白送死。
今天早上的霧有點兒大,能見度只有三四百米,往遠了就看大不見,他只能壓下望遠鏡的鏡頭,往近處江面上搜索……
“鮑總隊……”
突然,杜隆基全身都顫慄起來了,嘴裡更是大喊了起來。
對面,香口江面的封鎖區外,影影綽綽的,黑壓壓的一片艦船,可以看到船頭上飄蕩的膏藥旗,頭戴網盔的鬼子兵正一個接着一個從船上跳下來。
香口街上,日軍一排排正在整隊。
鬼子,鬼子,滿大街的鬼子,香口的313團守軍呢?
杜隆基覺得自己頭皮都要炸了,這是什麼情況,鬼子都登錄香口了,怎麼一點兒預警沒有?
守備香口陣地的3連都死哪兒去了?
聽到叫喊的總隊長鮑長義趴到望遠鏡錢,薄霧之中,一日軍指揮官在給隊列稀拉的日軍手舞足蹈的訓話……
“準備戰鬥!”鮑長義看到這一幕,渾身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咄咄……
香山陣地上突然閃現出一朵朵火光,突然呼嘯而來炮彈,一下子砸在了炮羣工事附近。
轟轟……
突然一陣地動山搖,鬼子的炮兵只是在試射,沒能找準目標,炮彈基本都落在了長山主陣地外,但是這也嚇陣地上的海軍6戰隊們全部一身的冷汗。
“鮑總隊,怎麼搞得,313團是他麼是幹什麼吃的,人都死球了嗎?”炮兵營長劉方矩在電話裡大雷霆,“香山被小鬼子佔領了嗎?”
“你問我,我問誰去,你小子能不能打,不能打,我換別人?”總隊長鮑長義脾氣十分暴烈,聽手下這一埋怨,火氣就更大了。
“開炮,開炮……”
“耶是,鮑總,您就瞧好吧。”劉營長可是精通外語的高材生,說話有時候愛拽個洋文兒。
咚咚……
長山主陣地上的三門38式野炮出憤怒的吼叫,炮彈向香山陣地飛了過去。
日軍此時已經佔領馬當要塞的制高點香山,對中國j隊的陣地是一覽無遺。
“鮑總,特麼的,小鬼子太狡猾了,把炮兵陣地設在了反斜面,我們根本沒辦法瞄準……”劉營長吐了一口吐沫,操起電話對總隊長鮑長義一陣訴苦。
守衛香口陣地的是53師313團3連,三連長受邀去“畢業典禮”捧場去了,陣地上就留了一個值日排長以及一個連槍都不會放的司務長,與日軍一接觸就已經潰不成軍。
香山制高點就這樣毫不費勁的落入日軍波田支隊之手。
隨後日軍波田支隊和海軍6戰隊在香山的反斜面上架設炮兵陣地,對**設在長山的主陣地起猛烈的進攻。
要通過馬當阻塞線,必須拿下長山主陣地。
但是長山陣地不是那麼好大,從在香山到長山,必須經過經過一段水蕩區,日軍是仰攻,長山陣地守軍佔據有利地形,日軍擡着機槍重機槍進攻,本片身子都泡在了水中。
長山陣地上的重機槍一掃,日軍就得跪了,死傷無數。
要塞司令部的電話終於通了,要塞司令王錫燾不在,值班秘書說去參加結業典禮了。
電話打到馬湖守備區司令部,更悲劇,居然沒有人接聽。
鮑長義急了,大罵李蘊荇是個老混蛋,他是海軍,直接用無線電臺報告海軍6戰隊司令官謝哲剛。
謝哲剛一聽之下,頓時慌了神,連忙將這個情況報告了珞珈山的老蔣。
老蔣一聽,大雷霆,他也剛從戴雨農處得知了馬當要塞守備司令,第16軍軍長李蘊荇居然在這個關鍵的當口搞了一個什麼“抗日軍政大學”,還好死不死的選擇在這個時候搞結業典禮。
搞“結業”典禮也沒什麼,可你還把手底下的基層軍官都弄了過去捧場。
陣地上最高的指揮官居然只是班,排長?
這一點就連登陸的日軍都趕到吃驚,他們以爲會有一番苦戰,結果卻輕鬆的就等上了看似固若金湯的要塞,簡直跟坐船上來旅遊沒有什麼區別。
老蔣恨不的一槍斃了李蘊荇,但現在槍斃了他也沒有用,馬上給正在田家鎮要塞視察的第五戰區代理總司令白健生打電話,白健生接到老蔣的電報,也是大吃一驚,稍微定了定神,趕緊想補救措施,連忙給駐守彭澤的第167師長薛蔚英打電話,讓他馬上出兵援助長山陣地。
從上午八點開始,一直到下午三點,鮑長義的終於等到了李蘊荇接到電話了。
鮑長義告訴李蘊荇,長山陣地遭到攻擊,香口已經失守。
這位剛剛過了一把“校長”癮的老先生並不相信鮑長義的話,認爲鮑長義故意的“謊報冒功”,加上鮑拒不參加他舉辦的培訓班,老先生心中不爽,慢慢悠悠的回了一句:“丟了,真的嗎?”
鮑長義都快氣瘋了,這種事兒還能胡說八道不成?
老李先生還是不相信,慢條斯理的質問道:“鮑隊長,你行不行呀,身爲一個軍人,怎麼能如此的不沉着,香山丟了,我會不知道,我在香山不是沒有不對,你看到敵軍沒有,爲什麼我沒接到報告?”
“媽拉個巴子的!”鮑長義差點兒摔了電話,但是敵情如火,長山陣地這邊已經跟日軍交火多時了,打退日軍多次進攻,可是長山陣地畢竟兵力有限,若無增援,恐難以堅持,他必須向李蘊荇求援!
“李軍長,李司令,你跑到外面聽一聽,我都跟鬼子打了半天了,你說我沒看到敵人,那從香山上向我們開炮的是誰,難不成是你的部隊?”鮑長義對着電話筒咆哮道。
電話那頭,李老先生這一回給嚇住了,他的第16軍根本就沒有炮兵,那從香山打到長山陣地的炮彈肯定不是他的部隊。
那不是他的部隊,就只有是日軍的炮兵了。
“鮑隊長,我這裡剛辦完典禮,各級主官正在往回趕……”
“趕緊增援老子,丟了陣地,我的腦袋沒了,你也跑不了!”
李蘊荇這一下害怕了,副官匆匆進來,報告了一些瞭解的情況,這一下他不懷疑鮑長義在騙他了。
他應該直接從第16軍調兵增援長山陣地,可這位李老先生不知道那根筋搭錯了,居然也給你彭澤的第167師師長薛蔚英打了一個電話,下令第167師增援長山主陣地。
這位李老先生更奇葩的是,命令薛蔚英從小路增援長山。
這救兵如救火,應該選擇的是最快最便捷的一條道路,可他們偏偏要繞行,一條4o公里的路,足足走了三天,這簡直就是抗戰史上的一大奇聞,當然,等到他到的時候,馬當阻塞線已經被日軍突破了。
這些是後話。
日軍採用迂迴登陸的戰術,取得了極大的成功,幾乎一下子打在了中國守軍的七寸上。
固若金湯的馬當要塞在日軍的面前,就如同一個脫光了的少女,完全沒有了**。
消息傳出,武漢震動,全國震驚。
新鄉的新一軍副軍長杜光亭接到這個消息,當場就呆住了。
一旦日軍迂迴佔領香山高地,憑藉日軍強大的火力和空地作戰能力,馬當阻塞線沒有了岸防部隊的支援,根本阻攔不住日軍溯江而上。
馬當要塞別說守三個月了,能守一個月就已經是奇蹟了,不過從反饋過來的消息看。
懸!
杜光亭不禁有些後悔了,跟冷鋒打的那個賭,他輸得可能性比較大,不是日軍太強大,是自己有一幫豬一樣的隊友。
這仗要是換他指揮來打,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黨國內豬一樣的將領太多了,偏偏還竊居高位,這樣荒唐的笑話不知道以後還會出多少。
杜光亭感覺自己這一回可能要悲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