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胤禩不置可否的答了一句, 捧着茶杯品得極是優雅。
哦?哦是什麼意思?
我皺皺眉頭,壓下心裡的煩躁,“胤禩,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說話拐彎抹角, 這件事你怎麼看的?”
胤禩嘴角挑起一點點笑意, “宜妃娘娘問的可是你, 又不是問的我。”
“我……”我沮喪的扒扒頭髮, 要這麼說也沒錯,可是,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啊, 就這個問題上,我還沒有開誠佈公的和他談過一次, 三年了 , 他也沒提過要接誰進門來, 捫心自問,我是不是有些刻意的忽略過這個問題, 不是想要忘記,而是潛意識裡不想記得這件事兒,連張之碧的女兒都沒有出現過,我是不是覺得可以安心了?
“胤禩。”
“恩?”
“我嫁給你也有三年了,三年來, 你也應該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 所以, 這件事讓不要敷衍我, 告訴我, 你怎麼想的,”頓了頓, 我放軟了口氣,帶上一點點的嗔怪,“還是,你覺得我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聞言,胤禩一霎不霎地望着我,像是要望進我的內心深處一般,我坦然與他對望,將我的真誠,全部放在陽光下讓他看清楚,半晌,他纔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放下茶杯,“我明白,有你作爲我的福晉,是我的福氣。”
他淡然得聽不出意味的口氣說得我心裡一酸,偏過頭眨眨眼,第一次,他如此評論我們的婚姻。
溫暖的手伸過來,握了我的手,“所以堇泓,我不想瞞着你,秀女我是不要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翹起,但是,下一句話,卻幾乎將我打入地獄之中,永世不得超生,他說,“我想要的,是一個宮女。”
幾個字,震得我雙耳發懵,如遭雷殛,冰涼的感覺一直從頭頂蔓延下來,我整個人像被浸在冰水中,冷得刺骨。
察覺到我的冰冷和僵硬,胤禩手一緊,“堇兒?”
“啊?”連我自己,都奇怪着自己的平靜,彷彿真正的自己已經剝離了肉體,在一旁冷冷的注視着一切,而另一個,則在平靜的問着,“一個宮女,是哪一個啊?”
許是從我的話裡聽出了什麼意味,胤禩漾出一個迷人的笑意,看着他的眼睛,我第一次明白,什麼叫柔情萬千,什麼叫纏綿悱惻,他笑着說,“你認識的,額娘身邊的,叫婉清的。”
“婉清,婉清……”我喃喃重複着,恍然中,我似乎聽到自己笑問那個打起簾子的宮女,“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是這個婉清嗎?”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我隨着記憶吟道,那個,我曾在一念之間救下的小宮女,那個,我曾讚揚過如月下芙蕖的女子……
“恩,堇泓也知道這首詩?”胤禩略略有些興奮的問道,那神情,彷彿一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不由自主的,我脫口問道,“你很喜歡那個婉清嗎?”
胤禩微微偏了頭,像是有些害羞的樣子,“喜歡。”
“喜歡她什麼?”我鍥而不捨的問道。
胤禩奇怪的看我一眼,還是思忖着答道,“婉清的笑容,讓人看着心裡平靜,婉清的字兒寫得極好的,婉清能彈一手好琴,歌兒也唱得好……”
“夠了!”我猛地摔開他的手,站起身來,爲了抑制不停涌上胸臆間的怒氣,我緊緊握住雙手,指甲,陷進肉裡,恍然中,似乎有一位眸似乎薄冰手持竹笛的男子,笑着讚道,“堇泓的琴聲,可是我聽過最好的。”
“堇泓?!”
聽到胤禩的聲音,我反是鎮靜下來,“那乾清宮的那個呢?你要的,不是那個嗎?”那個,我在嫁給他之前就知道和他有牽扯的宮女。
“那個啊,逢場作戲而已。”胤禩笑着解釋。
“哈哈,好一個逢場作戲,即作了戲,又得了有用的消息,還可以利用她來轉移有心人對你真正在意的人的視線!好一個一箭三雕的逢場作戲。”一瞬間,我立刻將前因後果推導清楚,我還以爲,自己足夠聰明算到這些,哪想到,我纔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以胤禩的能力,哪能護不住自己喜歡的人,呵呵,自己喜歡的人,那我,又算什麼?
“堇兒,你在生氣嗎?”胤禩略略帶些迷惑的站起身來,下一刻,他莞爾一笑,朝我伸出手來,“不用擔心,就算娶了婉清過門兒,我對你,也不會變的,你仍是我唯一認定的福晉。”
第一次,我無動於衷看着他朝我伸出來的手,沒有握回去,曾幾何時,我握着這雙手柔聲叫着胤禩,曾幾何時,我握着着這雙手答應,我會站在你身邊,又幾曾何時,我握着這雙手說,我們,風雨同舟,現在想來,更像是一個一個諷刺的承諾,個個都已經破碎,甚至反映不出傷心的顏色。
“堇兒,堇泓?”胤禩踏前一步,微微皺起眉頭。
我隨着他的前進驚駭的連退三步,下腳不穩之際,竟是趔趄了一下。眼前原本如此熟悉的面容,如此熟悉的笑靨,這一刻卻顯得陌生無比,眼睛一酸,淚水順着臉龐潸潸而下。我靜靜凝視着着,心中絲絲哀傷心痛,似乎還夾着隱隱的恨。
“胤禩,”我沙啞着聲音開口,就像個瘋狂的賭徒,明明已經輸掉了一切,卻仍是不甘心的最後博一把,“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怎麼會?”胤禩略略帶些心疼的擁我入懷,“作爲一個福晉,一個妻子,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那爲何你還要納妾呢?”我問得天真,“是因爲我無所出麼?”
“哎——”胤禩長嘆一聲,“你要我怎麼說才明白呢,你是我的福晉,也是唯一的正妻,你和婉清是不一樣的,雖然無嗣也是一個原因,你知道……”
我一把推開他,“我不知道,你既然說我是你的福晉,你的妻子,爲何你還要想着娶別人。”
“堇泓,不要任性!”顯然認爲我在胡攪蠻纏,胤禩有些不耐煩的斥道。
“我任性,”我怒極反笑,“你說我任性,我今天就任性給你看,看來,這麼久了,你還不知道我郭絡羅.堇泓是什麼人!”我高舉起石桌上的杯子狠狠望地上一扔,茶杯碎片伴着茶水飛濺,“我告訴你愛新覺羅.胤禩,有我在一天,你想接別的女人進這個門,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