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骨
“般……若……波……羅……密!”
猛然間,一個聲音驚雷般在藏寶室內炸響,我們四個人同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我對他們仨做了個不好意思的笑容,趕忙去掏褲兜,拿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這麼晚了,竟然還有人打電話給我,會是誰呢?
三人都不說話,一臉嚴肅地看着我,我說:“不認識的號碼。”嚴哥點點頭,示意我接起。
“喂?”
“嘶……嘶嘶……”
“喂!說話!”
“嘶嘶嘶……嘶嘶嘶嘶……”
“嘶你媽!”我一把掐掉了這通電話,那嘶嘶的聲音讓我非常不舒服,就跟蛇吐信子似的,弄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來,我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00:37,我草這狗日的,大半夜裝貞子嚇唬人呢。
“般……若……波……羅……密!”我還沒把手機塞回去,唐僧的吼叫又響了起來,還是剛纔那個號碼,這下我有點不敢接了,看了看嚴哥,嚴哥問道:“誰?接啊!”
“不知道是誰……裡面聲音怪嚇人的……”我囁喏着。
小顧一把拽過我的手機就吼道:“喂!你好!”
“喂……喂……幹!竟然掛掉了!”
“號碼多少?”嚴哥問道。
“*****3314”小顧一邊報號碼一邊把手機遞還給我。
我剛接過手機,沒想到那號碼又來了!這次我看了看嚴哥,還是自己按下了通話鍵。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還是那聲音,我皺了皺眉頭,頂着雞皮疙瘩繼續聽。
“元慶……嘶嘶……元慶……嘶嘶嘶嘶…………元……嘶嘶嘶嘶嘶……聽見……嘶嘶嘶嘶……”
“老……老……老……老施?!”此刻我腦子一片空白,幾乎說不出話來,電話那頭竟然是老施,但似乎是信號不好,還是那頭正下雨或者打雷,或者還是水聲,很難聽清楚他說的話。
我扯開了喉嚨大聲問道:“你在哪裡?詩妹呢?”
“嘶嘶嘶嘶……快過來……嘶嘶……晚……嘶……機過來……嘶嘶嘶嘶……快……嘶嘶嘶嘶……”電話那頭老施的聲音似乎相當焦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稍微聽清楚了幾個字後,那該死的嘶嘶嘶聲就將老施的聲音完全淹沒了,在這短短的幾秒內,我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知道他讓我趕快過去,但他奶奶的沒有聽清楚要我趕到哪裡去!
我趕忙回撥了那個號碼,但是卻聽到:您所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到外面去打,這裡信號不好。”一旁的葉達說道。
我一拍腦袋,對啊,這裡是地下室內部,肯定信號不好,於是立刻和他們仨一起出了藏寶室,轉到外面後,再次撥了過去,但依然是:您所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我又連撥了幾次,結果都一樣。
把剛纔的電話內容和他們一說,問接下去怎麼辦,嚴哥說他有朋友可以查到手機號碼所在的具體地址,我心想那真是太好了,說那你明天讓朋友去查下看吧。嚴哥卻立馬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很快就和對方攀談起來,我正在疑惑他朋友這麼晚都還沒睡,就見嚴哥掛了電話,回頭對我說道:“呵呵,我這朋友是個夜貓子,剛好睡醒一覺,他說十分鐘後給我回復。”
“哈哈,還真效率,你朋友不會是專門查手機戶口的吧?”
嚴哥笑了笑,說趁這會把地下室入口給遮了先,這樣露着不好,到時候哪個撿破爛的進去給發現藏寶室就糟了,我說還是嚴哥想得周到,於是幾個人就開始往那入口蓋東西。
整得差不多的時候,嚴哥的手機果然響了起來,他和對方說了一會,就皺起了眉頭,對我說道:“麗江的號碼,但是現在具體位置不知道。”
“什麼?!麗江?!雲南那個麗江?”
嚴哥點點頭。
我所在這個小鎮位於浙江省西北部,老施利用半個月的時間逃走了,但是我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能跑到那麼偏遠的地方去,我一下想起來他剛纔電話中那麼焦急的聲音,應該是在說讓我今晚就連夜坐飛機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這麼緊急,要我連夜過去?
“事不宜遲,九師爺在那邊肯定出事了,小馬,我們立刻動身吧,現在就去麗江!”嚴哥一臉焦急地說道。
我看看他們三個人,心想,果然是老施出生入死的朋友,一個電話過來,他們就能連夜趕去,真是重情重義啊,哪裡像現在商場上很多稱兄道弟的所謂朋友,不在背後捅你一刀就已經算是好的了。
上了寶馬X5,花了一個半小時趕到蕭山機場,但是已經過點了,最遲的一班飛機在晚上8:00就出發了,接下去只能等到明早7:50的,而且沒有直達航線,要在昆明巫家壩機場轉機。
我掏出手機,時間已經是凌晨02:56,問嚴哥現在怎麼打算,嚴哥說不睡覺不行,先回車裡躺一會,等到7點鐘再過來,我們現在再急也沒用。
我點點頭,就跟着他們又回了車裡,雖然生理上非常困,但是聽到老施的聲音後,我怎麼努力也無法使自己睡去,詩妹跟着他去了麗江到底遇到了什麼?他們現在究竟在哪裡?還有電話裡的那種嘶嘶聲簡直讓我不寒而慄,那不像是手機信號不好所引起的,倒像是老施周圍環境裡的聲音。
嚴哥他們都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有沒有睡着。
我從未出過遠門,對於雲南那塊地方的瞭解僅限於初中地理課本上的記憶,再多的就是知道昆明俗稱春城,氣候宜人,鮮花遍地,是個旅遊的好地方。而麗江,這個陌生的地方,我連一丁點兒的概念都沒有,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們三個了,如果沒有他們,我即使過去了肯定也無法找到老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於老施和詩妹的擔心卻越來越強烈,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我悄悄地推開了車門,聲音很小怕吵到他們,但小顧還是第一時間醒了,他問我幹嗎,我說下去透透氣,順便帶個早飯回來,肚子餓得慌,小顧說我跟你一起去吧,這機場附近我比較熟悉。我想想也是,就跟着小顧去買早飯。
擡頭望去,雖然天亮了,但是頭頂的雲層很厚,是個陰天,還隱隱約約要下雨的樣子,我又開始擔心早上那班飛機是否會受天氣影響而停飛,但小顧說不會下雨。他說話的樣子很清醒,似乎也沒有睡覺。
我忽然想起他們對於老施的稱呼,就問他爲什麼是九師爺,難道是縣太爺身邊的第九位師爺?小顧哈哈一笑,說搞了半天原來你小子聽成九師爺了,不是那個“師”,而是“屍”。小顧比劃着,九屍爺,這名號說來話長,幾十年前在道上就已經是響噹噹的了,別看九屍爺奔六十的人了,腿腳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對付你這種年輕人,隨便幾下就能搞定。我說他的本事倒是從來沒在我面前展示過,倒是你這手功夫,我連你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那麼老施和你打的話誰厲害點?小顧又笑了,說這點他倒是不清楚,其實自己也只跟老施打過幾個照面,但時常聽嚴哥提起,這嚴哥可是自己的偶像,他年輕時就跟着九屍爺上天入地的,好幾次死裡逃生都是託九屍爺的福,所以,可想而知,九屍爺那是最厲害的主了。不過打架這方面其實也就那麼回事,九屍爺不是因爲這個出名,而是因爲他下地摸寶貝時用到的那些絕活,這些絕活我沒見過,所以沒法跟你講,你有興趣可以去問問嚴哥。
盜墓這個行業,在我看到的資料以及小說中所描寫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我也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會和這一行扯上關係,但是諷刺的是,我的準丈人恰恰就是個盜墓的,而且是老行家……命運還真是個奇特的東西,很多你根本想不到的事情,忽然就那麼順理成章地發生了;很多你根本預料不到的東西,忽然就那麼硬生生地闖入了你的生活。
終於還是登上了飛往雲南的飛機,這是我第二次乘坐飛行類交通工具,心裡不免有些緊張,再加上一整晚都沒有睡過覺,一直都擔心着老施及詩妹的狀況,所以整個人的狀態非常差,嚴哥說小馬你氣色怎麼這麼差,整張臉都白了,我說沒事,昨晚沒睡着,嚴哥也不再說話,向空姐要了杯水,然後又從自己口袋裡摸出幾粒藥丸遞給我,說是特效的安定片,能緩解神經緊張,還有催眠效果。
我道過謝,就水吞了下去,心想這嚴哥別看外表人高馬大,一臉堅毅的鐵血漢子形象,還能粗中有細,挺懂得照顧人,真是難得的朋友啊。
一邊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一邊就睡了過去。
到達昆明巫家壩機場的時候,已經是中午12點,我剛睡醒,迷迷糊糊地跟着嚴哥他們下飛機,吃午飯,然後又匆匆上飛機,第一次到昆明,卻沒有任何的異地感覺,就跟所有城市的機場一樣,冷冰冰的建築和設施,還有行色匆匆的人們,只是這裡的氣溫一下子比蕭山低了將近20°,我穿的少,整個人凍到都縮起來,搞得旁邊的小顧一個勁地數落我像個娘們,我說你們是練家子,我怎麼能比……
嚴哥說轉的這趟飛機到麗江只要45分鐘,所以別再睡了,保持腦袋清醒,下機後就立刻開始找九屍爺。
小顧就坐我邊上,話挺多的,玩笑不斷,氣氛被他調了起來,我本來陰鬱的心情也暫時緩了下來,坐我後面的葉達則是個挺沉悶的人,很少說話,但每次說話都能說到點子上,彷彿時刻都保持着一顆異常清醒的頭腦,冷靜得讓人有點心生畏懼。
正如嚴哥所說雲南這地方“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在昆明還是萬里無雲,短短一個小時不到,麗江上空已是陰雲密佈,電閃雷鳴,一道道刺眼的光線從機窗外劃過,無法不讓人產生一個霹靂擊中飛機的恐怖聯想,直到雙腳站在麗江的土地上的那刻,我懸着的心才終於落下來,而豆大的雨點也開始劈里啪啦地往頭頂上砸下來,幸運的是這機場小得有點雷人,小顧催着我快跑幾步就躲進了旁邊一幢建築內。
葉達讓我趕緊再打打老施電話看,我一邊抖着身上的雨水一邊撥了那號碼,心想這下總該可以通了吧,但是他奶奶的還是無法接通,這下我都快翻白眼了,這老施,到底跑哪裡去了,連手機都不通,不告訴我具體地址,叫我去哪裡找?
小顧見我電話沒通,罵了一聲,忽然眼睛斜向一邊悄聲說道:“小馬,那邊有個人,一直在朝你看,你認識他麼?”
我趕忙順着他的眼睛望去,就看到在不遠的地方站着一個年輕人,一身黑色中山裝,拄着一把黑色長傘,正盯着我看,但是他在看到我身邊另有三個人後,轉身就又走了。
我看了嚴哥一眼,但似乎他也不認識那人,我說:“會不會就是那個特派小組的人?”
嚴哥皺皺眉說不清楚,但那人看起來絕非一般人物,如果之後再見到他,一定要小心。
我問他現在怎麼辦?怎麼找到老施?
嚴哥想了一會說:“小顧,你先帶小馬找個酒店安頓下來,記得訂兩間房,我在麗江也有幾個朋友,和小葉一起過去拜會下,他們也許能幫上忙。”
小顧點點頭,示意我跟他走,我看了看嚴哥,說:“嚴哥、葉哥你們保重。”
嚴哥笑笑不答話,小顧帶着我出了機場,招了輛面的,往市區開去。
開車的司機很健談,看我們沒說話,就一路給介紹麗江哪些地方好玩,小顧說你看我們像旅遊的嗎?司機這才停了下來,說聽你口音我還真聽不出你是哪裡人,旁邊這位兄弟則明顯是江浙地區人,你們什麼行禮都沒帶,來麗江做什麼呢?
“找人。師傅,你知道麗江哪些地區是沒信號的?”我趕忙問道。
“這位兄弟,麗江這邊不像你們東部沿海那塊,沒信號的地方可多了,你們找什麼人啊?”
我忽然想起來,老施既然來到麗江,說不定就坐過這司機的車,於是說道:“一個老頭,中等身材,瘦瘦的很有精神,看起來像大學教授,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女孩,二十來歲,鵝蛋臉,大眼睛,披肩長髮,師傅你有接過沒?”
司機想了一會又問道:“大概什麼時候過來的?”
“不知道,可能幾天前,最多半個月。”
“那麼早了啊……讓我再好好想想看……嗯……喔!對了,一個禮拜前,那天從機場出來的人特別少,我就見到過你說的那麼一對,當時我還和阿華開玩笑說又一個美女被糟蹋了,伴了個老頭,但是阿華叫我看那女孩的表情和動作,總感覺有一些說不出的奇怪,所以到現在還有點印象,是不是那女孩長得跟那啥明星似的?”
“他們去哪個方向知道嗎?”
“唉……我說,你們找他們幹什麼?”司機開始防備起來。
“那是我女朋友和她老爸!”
“啊?哈哈……兄弟這麼癡情啊,都追到這裡來了,不容易不容易……”司機聽我這麼說才放鬆下來,然後又繼續說道:“他們去哪個方向我倒是記不清楚了,不過是有車來接他們的,對了,我記得那是輛好車,陸虎新攬勝,那車……嘖嘖……”
這時候小顧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接起來後,我就看見他之前那輕鬆的神情一下子就緊張起來,眉毛都快擰到一塊去了,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
“出事了?”等他放下電話我就問道。
“嗯,嚴哥他們出了點事,會遲些與我們會合。”小顧說話也開始緊張,這是很不正常的現象,即使在飛機外電閃雷鳴的時候我也沒見過他這種表情,於是我追問他出了什麼事,但小顧卻一反常態地不再說話,擰着眉頭在思考着什麼。
忽然,小顧湊到司機耳朵邊,厲聲問道:“師傅,你這路開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