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決定和等待
李淑汶和黃欣黛的關係不錯,也聽黃欣黛說起過有關張勁鬆的事情。在黃欣黛的口中,這個年紀輕輕草根出身的隨江官場上的新秀,是個兩袖清風一心爲民的好乾部,並且還有個在她李淑汶看來都特別有錢的女朋友,所以和他談事情,就事論事就行,沒必要起別的花花腸子想玩送禮拉籠那一套。
在內地做生意搞投資,李淑汶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在內地以前那些地方,都是跟些四十歲左右的官員打交道,像張勁鬆這麼年輕又能主事的,還真沒遇到過。所以她也不敢確定,面前這個年輕人是真的志向遠大不收好處,還是早已學得跟那些老江湖一樣明着不收暗地裡收。在她想來,千里當官只爲財這句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不爲財只爲民的官員,鳳毛麟角極爲罕見。
若不是知道張勁鬆的女朋友確確實實特別特別有錢,李淑汶就不會懷疑,而是能夠肯定這小子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了。當然了,縱使他再貪得無厭,她也不可能在這時候想辦法送他錢財——這時候還是隨江方面有求於她呢,她要是表現得太急切了,那在談判的時候可是要吃大虧的。
投資商賄賂官員,基本上都不會在雙方接觸之初,而是打過幾次交道,並且有了相當強烈的投資意向之後,纔會想辦法用手段投其所好,目的無外乎希望在談判的時候多拿些好處,希望在以後的工作中少一些刁難。
當然了,這個是指相當大數額的好處,而不是說禮節性的見面禮。
“政策啦、條件啦這些方面都是可以談的嘛。”心中的念頭一閃而過,李淑汶笑着道,“我只管投資,具體的事情,有專業的團隊去做。啊,來,喝酒,平時工作就那麼多,吃飯的時候咱們就不談工作了吧?張局長,我敬你一杯,代我表哥全家敬你。”
張勁鬆知道她這話指的就是那個開車撞死了杜小娟母親的人被判死刑的事情,其實這個事情他真的沒出什麼力,都是市公安局和安青縣眼見事情鬧大了,省委常委都表示了關注,所以一下就辦成了鐵案,自己不過就是有幾次在電話裡表示了關心而已。想到那件事情,張勁鬆心裡滋味也複雜得很,舉起杯,道,“現在你表哥一家人,還在安青?”
李淑汶喝了口酒,搖搖頭道:“在市裡給他們買了套房子,不過,小娟不肯要,勸了好久,才勉強收下。就是不讓我幫她裝修,現在就只是把水電和廚房搞好,住的毛坯房。她爸爸那個樣子,她也沒心思讀書,我準備給她搞個事情做做。唉,她呀,年紀太小了,性格又要強,要不是爲了她爸爸的身體,她恐怕都不肯來隨江,真是讓人不放心呀。”
聽李淑汶說起杜小娟,張勁鬆腦子裡就浮現出了杜小娟的樣子,那一臉悲傷的臉上透出的動人的堅毅神色,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女孩子,而且還很能把握時機,還能懂得分析人心,從而借勢做事,說不定以後也是個人物啊。
唉,是個苦命的丫頭,別人家的孩子在她那年紀都在大學裡歡歡喜喜地讀書,可她卻失去了母親,還要照顧父親,其中苦楚,也只有她自己能體會了。還好那個撞了她母親的傢伙已經被辦成鐵案,死刑了,要不然還不知道她心裡有多難受呢。
在心裡嘆息了一聲,張勁鬆就道:“看得出來,小娟的個性是非常強的,你在這邊還能多照顧她一些,你不在這邊的話......嘖,要是有人欺負她,叫她給我打電話。”
張勁鬆這也算是一個承諾,如果杜小娟以後遇到麻煩了,只要佔住了道理,他都會幫她擺平。這麼做,一方面是張勁鬆擺出誠意安李淑汶的心,另一方面,也是他對杜小娟這個女孩子有幾分佩服,能幫則幫一把。
當然了,他這話還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借杜小娟而說李淑汶,如果李淑汶投資開發了紫霞觀之後,遇到什麼爲難的事情了,他也不會袖手旁觀。至於說他會管到什麼程度,那就說不好了,畢竟他只是個旅遊局的副局長,不是市委書記啊。
李淑汶聽出了張勁鬆的意思,卻沒太在意,畢竟她在內地也不是第一次投資了,只不過直接投資景區開發還沒幹過。對於內地官員的許諾,她從來都不相信,她只看中投資後的收益,也做好了真要投資之後拿出一部分利益來滿足地方部門胃口的準備。至於說杜小娟,她跟杜小娟又沒什麼感情,只不過出於父親和家族的面子,提攜一把而已,她被人欺負了自有我李家出面,不勞旁人費心。
不過,張勁鬆作出這個表態,李淑汶心裡還是很受用的,笑着道:“那我就代小娟先謝謝你了,小娟這邊,我父親還是很擔心的。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靠,我說只是她被人欺負了幫她出頭,可沒說幫你們家照顧她啊!張勁鬆被李淑汶這個話搞得相當難受,卻又不好解釋什麼,只得笑着向她敬了一杯酒。
這杯酒之後,二人也就沒再繼續有關杜小娟的話題,當然,也沒再談工作。不多時,酒足飯飽,便一起出去了。到酒店大堂的時候,張勁鬆很意外地見着幾個人過來,有三個女人,其中一個張勁鬆認識,是他的同事,旅遊局副局長戴金花,而戴金花卻明顯走在另一個看上去比她還年輕些的女人邊上。
隨口打了個招呼,張勁鬆和戴金花相笑點頭,也沒停下來多作交談,便各自走開。
目送李淑汶坐車離去,張勁鬆這才往停車場去取自己的車。他車還纔剛開到外面的馬路上,戴金花就打來電話:“勁鬆啊,紫霞會所那邊,有PSA吧?怎麼做的?要不要預訂?”
最近戴金花和張勁鬆之間的關係真的相當親近了,說話也是相當直接。一連三個問題,聽着像是從來沒做過SPA似的,可張勁松明白,她這個話問出來,肯定不是問收費標準,也不是問具體流程,當然,也不是要他免單的,而是跟他打個招呼,說我去照顧你生意了。這種搞法,並不需要張勁鬆領她多大的人情,其實也沒多大的人情,但卻又在雙方之間的距離很輕易地縮短了一大截,這就是細節交往的平常功夫了。
張勁鬆沒有回答她的問,直接問:“幾個人?”
果然,聽到張勁鬆的問題,戴金花就很痛快地說:“三個人,呃,我無所謂,有一個要安排好。”
張勁鬆就明白了,恐怕那個人就是先前在大堂見到的那個,他笑道:“什麼叫你無所謂?你是我姐姐,可不能無所謂。我現在就幫你訂了,等下給你打電話。”
他這話說得痛快但也含糊,不說請客也不說不請客。反正他的打算就是戴金花過去消費了,她要買單也行,若不買單,張勁鬆也會幫她買了。至於戴金花怎麼理解,他就管不着了。
一彎月上夜空,加上幾點稀稀落落的星光,在城市的夜晚擡眼望去,高空寂靜而清幽,令人禁不住對人世間閃亮的燈光生出種厭倦之意。
張勁鬆在河堤上站定,微擡頭望着天空的彎月出神,徐倩就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在月光下的臉,目光閃閃。
自從河堤上發生過幾起搶劫事件之後,到河堤上玩的並不多,倒是個散步的好去處——張勁鬆不怕搶劫,一般人就是拿着刀,他也能夠很輕易地制服。
收回目光,張勁鬆對徐倩柔聲道:“定下來了?”
徐倩若有若無地笑了笑:“基本上算定下來了。”
張勁鬆問:“嘖,以後你再來隨江,那就是搞視察調研了啊。什麼時候走?”
徐倩道:“還有個把月。”
張勁鬆就很奇怪了:“怎麼還有個把月?”
“你巴不得我明天就走是不是?”徐倩說了一句,伸手在他膀子上捏起點皮狠狠地來了一下。
“噝......”張勁鬆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道,“我的好姐姐,我哪兒捨得你走呀,這不是想着你高升了嘛,副廳級啊,這要在隨江,那就是市領導了。”
徐倩嘆了一口氣:“就是想這個副廳級,所以才還要等一個月,要不然隨時可以過去。”
張勁鬆道:“呃?怎麼回事?”
徐倩就解釋了起來,團省委跟別的省直機關不一樣,這個不一樣不僅僅只表現在垂管力度方面,還有領導級別也有一點區別。團省委書記都是正廳,但副書記的級別就不一定全部都是副廳。有些省的團委就一個書記兩個副書記,副書記基本上都是副廳級,可有的省裡面團委副書記比較多,就有可能會出現正處級副書記的情況,當然了,這種情況是比較少見的,可是偏偏石盤省就有這種少見的情況——現在團省委裡四個副書記,就有一個是正處級的呢。
“團省委副書記還是正處級?”張勁鬆覺得不可思議。
“有什麼好奇怪的?”徐倩翻了個白眼,“你這個市旅遊局的副局長還是正科呢。”
張勁鬆不樂意了:“享受副處待遇好不好?”
徐倩哼哼着道:“那還不是正科?”
張勁鬆就不跟她爭這個了,道:“那爲什麼現在去是正處,等一個月就是副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