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那是想象不出來的東西
拜恩通話結束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一直保持着接電話的姿勢，
蒼白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似的。
杜克不禁好奇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華國的磁化靶裝置……成功點火了……”
雖然這事和他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但杜克聽後依然心中一緊，隨後產生了和拜恩一樣的質疑。
“這怎麼可能？他們更改技術路線才四個月不到，就把裝置給造出來了？”
“這些工業惡魔……何止是把裝置造出來了……”
拜恩似是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沉默地打開手機瀏覽器，準備搜索相關的新聞。
其實他到現在，還有點不相信馬萊克剛剛在電話裡說的……
不過很快拜恩就發現，根本就不需要搜索。
各大媒體的熱點新聞，鋪天蓋地的全是‘華國’‘可控核聚變’‘康馳’‘突破’等相關字眼的標題。
其中最讓拜恩感到心驚肉跳的，是23、120這兩個數字。
“我的天！他們不但成功點火了，還把Q值做到了23？！！”
躺在病牀上的杜克在看到拜恩用手機查資料後，也同樣掏出了手機，然後很快他就明白拜恩剛剛爲什麼說，他們何至是把裝置造出來這句話的含義了……
“如果這個消息屬實的話，不止是23的Q值。”拜恩回答道，“還有每分鐘120次的運行次數……”
“他們不但把磁化靶裝置造出來成功點火了，很直接一次性解決了磁化靶裝置的所有問題！”
說到這裡的時候，拜恩的眼中流露出來的，已經不是隻是震驚了，
還有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或許在很多普通人眼中，這兩個數字只是點火成功，順帶的成績單而已，
但對磁化靶裝置研究多年的拜恩，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到底意味着什麼。
在這兩個數值面前，點火這種事簡直就像是原始人剛學會了鑽木取火，然後跑到現代人面前炫耀一樣可笑，
拜恩完全無法想象，他們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才能造出性能這麼離譜的機器？
這真的是人類可能造出來的東西嗎？
如果這些報道屬實，那可控核聚變，其實已經正式進入了商業化！
人類獲取能源的方式，將從今天開始，進入另一個全新的篇章……
但這個篇章裡，沒有拜恩，沒有通用聚變，沒有楓葉國，更沒有美孚和M國。
那將是一場屬於東方華國的狂歡！
懷着極度複雜的心情，拜恩很快就找到了華國新聞發佈這個重磅新聞的完整版原視頻。
這段視頻足足長達15分鐘，而據拜恩所知，華國晚間新聞總共才30分鐘，
現在直接就把一半的時長，都給了金烏一號，似乎也在側面證實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就在兩人都目光緊緊地盯着手機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敲了兩下門後，還沒等裡面的人發聲，他們就直接把門被推開了。
看着一羣穿着黑色西裝的男子走進病房，兩人很快就大致猜到了點什麼。
“拜恩教授，抱歉打擾到你們了，我們是國家能源安全局的，現在有一場緊急會議需要您參加。”
拜恩點了點頭：“稍等一會，至少先讓我把這個視頻看完。”
“抱歉，恐怕您得在路上看了。”
“……”
拜恩只好收起手機，向杜克道個別後，跟着這羣男子走出了房間。
原本以爲他們會帶自己下樓的，結果沒想到他們直接帶着他來到了樓頂，一架直升機已經在這裡等着他了。
對於國家能源安全局的心急，拜恩也完全可以理解，但接下來直升機的航線就讓他有些迷惑了。
直到直升機停在了溫歌華國際機場，拜恩才忍不住問道：“我們不是去能源局嗎？”
“剛剛接到了新的指令，緊急會議改成了和M國的技術合作會議，我們現在直接去華盛頓。”
“……”
雖然匆忙的行程安排讓拜恩感到有些不適，但剛剛在直升機上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想明白，
在這個節骨點上，作爲全球屈指可數的磁化靶技術專家，自己現在絕對可以說是國寶級的人物，
甚至不止是在楓葉國，包括M國在內其它國家，將來對他的重視程度，都將是史無前例的。
所以華國可控核聚變的成功，某種程度上反而讓他的重要性和地位都出現了暴漲。
只要想通這其中的緣由後，這一切似乎就沒那麼難接受了……
專機經過了大約六個多小時的飛行，終於緩緩地降落到了羅納德·里根國家機場，然後又是直接轉乘直升機，來到了M國國家科學理事會的辦公大樓。
當拜恩進入會場的時候，他們顯然已經迫不及待地提前討論有一陣子了。
在拜恩進來後，會場的官員和學者都立即停止了討論，紛紛把目光放在了這位來自楓葉國的磁化靶裝置專家身上。
已經提前到達會場的楓葉國能源局局長哈德利立即迎了上去，和拜恩握手道：“拜恩教授，感謝您能抽空出席本次會議。”
抽空？
難道他剛剛有選擇嗎？
拜恩有些勉強地笑了笑，然後在哈德利的介紹下，大致認識了一下出席會議的主要人員。
除了兩國的能源局官員，大部分都是來自各大實驗室的學者，尤其是勞倫斯利弗莫爾國家實驗室，研究可控核聚變的那幫工程師和物理學家，
他們的技術主管佛理休斯，也算是拜恩的老熟人了。
以前在國際可控核聚變技術交流會議上，佛理休斯還曾經公開嘲諷過他們的LM-26磁化靶裝置，認爲他們用已經老掉牙的蒸汽機技術來搞核聚變，就像是想用汽車發動機技術搞航天火箭一樣可笑。
想到這裡，拜恩忍不住對佛理休斯譏笑道：“想不到吧，雖然我造的汽車發動機爆缸了，但華國造的還真飛上了外太空。”
“是嗎？你怎麼知道他們放出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
“都這個節骨點了，你們還在自己騙自己？”
“安靜！”
主持本次會議的M國能源部長波洛聽到兩人針鋒相對的話後，忍不住敲了敲桌子，然後對拜恩說道：“拜恩教授，歡迎您來到華盛頓，但這會恐怕大家都沒心情爲您舉行歡迎儀式……” “接下來我首先會問您幾個問題，希望您能如實地回答，如果你的回答在將來的某天被證實是謊言，我們以及你們楓葉國，都會以危害國家能源安全的名義對你起訴……”
拜恩聽後忍不住看了哈德利一眼，但他完全當沒看見。
算是對波洛的默認了。
拜恩只好點了點頭：“我保證接下來的話全部屬實，但我認爲我有權拒絕回答某些敏感問題。”
波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後看了眼面前的筆記本說道：“第一個問題，去年12月31日通用聚變磁化靶裝置發生爆炸，你對此是否早有預料？”
“這個問題之前我已經回答過不止三次了，如果不是覺得實驗風險性太高，我幹嘛要拒絕進行實驗？”
“第二個問題，如果LM-26項目能夠成功，它的實際性能是多少？”
“這是通用聚變的商業機密，我認爲我可以選擇不回答。”
波洛搖了搖頭：“通用聚變的商業機密在這裡不是機密，你們的大股東——楓葉國能源局和埃克森美孚，以及亞馬遜的負責人都在現場，他們剛剛已經決定了向我們公開LM-26項目的具體技術細節。”
在波洛的示意下，這三個人都站起來對拜恩點了點頭。
“杜克已經被董事會解僱了，我們三個現在完全可以決定通用聚變的重大事務，現在我們同意伱將通用聚變的商業機密公佈出來。”
拜恩點了點頭，然後對波洛說道：“您想知道哪方面的性能？”
“它設計的實際Q值，最多是多少？”
“2.5。”
“可據我所知，你們之前對外宣稱的是每次壓縮等離子體耗費140兆的能量，併產生704兆焦的能量輸出，也就是5.02的Q值。”
“那只是杜克爲了拉投資進行的數據美化。”
好傢伙，數據美化直接翻了個倍？
波洛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接着問道：“輸入和輸出能量具體數據是多少？”
“280兆焦耳和704兆焦耳。”
“每分鐘的最高運行次數呢？”
聽到這個問題後，拜恩頓時猶豫了。
這個問題一直以來，其實是通用聚變避而不談的問題。
因爲一談這個問題，通用聚變絕對立馬就會被大家打上騙投資的標籤……
不過現在通用聚變已經差不多完了，而磁化靶裝置的可行性，也已經不需要他避重就輕地去忽悠人了，
華國的成功，就是磁化靶路線最好的背書。
因此在猶豫了片刻後，拜恩最終還是開口道：“雖然沒有實驗過，但根據我們的數據預測，LM-26每次運行，至少需要五分鐘來散熱才能進行下一次反應，否則液態金屬就會產生積熱現象，嚴重的話就會融化第二壁甚至整個裝置。”
“五分鐘？！！”
聽到這個數字後，現場頓時就沸騰了。
前面的Q值倒還好，雖然和華國公佈的23差了差不多十倍，但好歹確實超過了1，
而且通用聚變一直以來研究經費都不寬裕，感覺像是在小打小鬧，實驗裝置的性能差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今兩國計劃聯合展開磁化靶裝置的研究，經費問題肯定不需要考慮了，因此這樣的差距他們是完全有信心可以迅速追上的。
但這個反應時間，差得可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金烏一號每分鐘可以運行足足120次，但LM-26五分鐘才能運行一次，
這600倍的差距，就大的有點離譜了……
五分鐘一次點火，意味着這臺裝置24小時不停地運行，也只能點火288次，
按照剛剛拜恩所說的數據，在扣除輸入能量後，每次產生的能量其實只有424兆焦耳，如果再算上55%左右的發電損耗率，哪怕LM-26項目成功了，每天最多也只能發個6.7萬度電……
這尼瑪可是個核聚變項目啊！
連個功率大的船舶柴油發電機都不如。
何況這還是他們項目的最高目標……
難怪拜恩和通用聚變此前從來沒提過運行次數的問題！
會場經過足足兩分鐘的騷亂後，才被波洛給強行壓了下來，然後問出了下一個問題：“你覺得華國的金烏一號數據可靠嗎？”
“我又不是情報人員，這個問題我還想問你們呢……”
“呃，那我換個問法，你覺得磁化靶裝置想要達到每分鐘120次的運行次數，技術上可能實現嗎？”
拜恩思索了良久後纔回答道：“我不知道，我認爲這個性能，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
“磁化靶裝置的運行效率問題其實就是散熱問題，而這個問題需要解決的分支問題非常多，首先需要解決的就是第一壁的液態金屬導熱性問題，其次則是第二壁耐熱材料問題。”
“雖然液態金屬均分攤吸收了聚變反應產生的能量，但如果它們過快地接觸第二壁，依然會對裝置造成非常大的損傷，諸如此類的各種材料和工程問題多達上百個。”
“這些問題每一個拿出來，可能都是巨大的科研難題，它們就像水桶效應一樣，嚴重製約了磁化靶裝置的運行效率……”
“所以對於您的這個問題，我認爲就像是在我們都已經親眼看到UFO後，您還問我技術上能不能實現……多少有點多餘了。”
“當然我知道您真正想問的，其實是我能不能造出這架UFO……而對此我只能說抱歉。”
“對於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東西，我確實無能爲力，不過我認爲我們可以在LM-26的基礎上，腳踏實地去解決我們遇到的每一個問題，或許在將來的某天，一切問題都會找到答案。”
“是嗎？”波洛忍不住低聲問道，“將來的某天指的是五年後，還是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後？”
“……”
拜恩頓時沉默了。
不止是他，會場的所有人都像波洛一樣，心情變得格外沉重。
拜恩剛剛的這番回答，讓他們都再次深刻地意識到了，他們在可控核聚變領域和華國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這已經不是用‘巨大鴻溝’可以形容的了。
而是一眼都望不到頭的山脈！
天知道這座山脈，只是一個名叫康馳的華國人，幾乎憑一己之力在不到四個月就拔地而起的！
這讓他們真正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天縱奇才，什麼叫做絕望和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