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早已埋下,現在已經到了該生根發芽的時候了。”
黑夜下,白河清將手槍塞到赤井瑪麗的手中,握着她的手瞄準了自己。
“瑪麗,殺死你的丈夫雖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這件事確實是因我而起,我對此無比愧疚,如今結果也是我應當的報應,你不該有任何的遲疑。”
兩人的目光對視,赤井瑪麗看向白河清的眼中,複雜、憎恨、痛苦和無奈多種情緒交織。
“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張了張嘴,閉上眼深吸口氣,然後又低頭再次看向白河清,長嘆一聲,彷彿是在嘆息自己這二十年來的所有努力。
“白河,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活下去。”轉頭看向身旁的這塊墓碑,她忽然說道,語氣平靜。
墓碑上,赫然寫着“鳩山惠子”的名字。
“我知道。”聽着她的話,白河清輕輕點頭。
“伱知道嗎?其實在我們第一次在倫敦見面的那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她繼續說道。
“嗯,我那時便感覺到了。”
“和你一起度過的那充滿危險與冒險的七天時間,對我而言……至今都未曾忘卻。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留下來……但我也知道這不行,因爲你的心裡已經有人了,是我來晚了。
你知道嗎?我們最後分開的那天,我其實沒有喝醉,我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分別,才故意裝醉的……
我比誰都清楚,那一天分別之後,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了可能,但我沒有辦法,只能任由這樣的結果發生……
後來,我逐漸放下了你,和務武結了婚,他是一個很好的人,那之後我刻意不再去關注你的事情,希望能將我們之間的這點小小過去徹底淡忘。
可我怎麼也想不到,就在我幾乎要忘了你的時候,你的死訊就這麼突然傳了過來,那時候整個日本都在報道,我彷彿堵住耳朵都能聽到它們的聲音。
我不相信這件事,怎麼也不相信你竟然就這麼簡單地死了。
我親自去了日本,卻發現所有能找到的證據都指明瞭你的死亡,那時候的我很難過,真的很難過,不知道怎麼的,眼淚就是控制不住,心裡像是缺了一塊。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女人,再怎麼去騙自己也沒法徹底忘掉你。
我最終接受了這一事實,只是將那個恐怖分子首腦逮出來後,便離開了日本。
後來又幾年,務武他失蹤了,說是要去美帝調查一起他朋友的案子,結果就這麼一去不回。
從那之後,我一直在找他的下落,找了很久,結果沒想到,務武沒找到,竟然先把你找到了。”
說到這裡,瑪麗忽然笑了,她伸出手,撫上白河清的臉龐,似笑似哭地說道:
“在那片海灘上,在又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最開始很驚訝,很生氣,但是馬上,我又變得很開心。
其實那時候啊,雖然我嘴上沒說,但我心裡實際上已經默認了務武已經遇害的這一可能,只是因爲一直都沒有找到他的屍首,所以才一直留着這麼一個念想。
我承認我是個壞女人,再次看到你,我那時心裡突然多出了一個壞念頭,我本想將你帶去倫敦,將你留在那裡,但最終還是沒能狠得下這個心。
我最終還是輕易地放你離開,想着,或許只做一個普通的朋友也好,可卻怎麼也想不到,就是這麼一別,你就又消失了,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明明知道你肯定是故意的,卻去哪裡都找不到你,這十年來,我在全世界奔波,追着組織的行蹤到處跑,就是試圖把你挖出來。
這下好了,人找到了,你卻想要我殺了你,你說,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笑話?
你總是這樣,我們這一生的相遇,每一次,你都會走向與我所期望的不同的方向,每一次,你都想要和我背道而馳。
這天底下……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笑話?”
自嘲地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白河清,瑪麗看着他,眼神逐漸黯淡,臉上卻帶着微笑。
“如今仔細回想,我這一生其實有過很多次可以改變這一切的命運,但似乎每到需要豁出去的關鍵時刻,我都會突然變成一個膽小鬼,總會用各種理由絆住自己的腳步,始終也不敢踏出那一步。
白河,你說,如果當初在倫敦的時候,我用盡各種手段都要將你留下來的話,我們如今的故事會不會有所改變呢?”
她問出了自己內心最大的遺憾,卻未曾想從白河清口中得到答案。
她仰頭長嘆一聲,再次舉起手中的手槍,看向白河清。
“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想死嗎?”
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白河清轉頭看向身旁刻着鳩山惠子的墓碑。
三十多年了,惠子,就躺在這裡面。
恍惚間,他好像又看到了她。
她依然如他記憶中那般,皮膚白得不像樣,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和服。
她就蹲在他的旁邊,笑吟吟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
做了錯事就一定要受到懲罰,而她已經在地獄等着他了。
“還有遺憾嗎?”一切已在不言中,赤井瑪麗再次問道。
“有,很多很多。”
平靜地看向天上的星星,白河清的腦海無數回憶在此刻涌出,最終,停留在了莎朗的身上。
“幸好,有個非常遺憾的人不在這裡,她終究是趕不上了……”
閉上眼,白河清不再多言。
“一路走好。”
同樣不再多問什麼,瑪麗將槍口瞄準了他的心臟。
“呯!”
寂靜的夜空下,槍聲驟然響起,撕破了這片寧靜。
“白河!!”
幾乎是在同時,赤井瑪麗看到了身後的這片墓地的後門處,正朝這邊趕來的莎朗,還有宮野志保。
那二人僵愣在原地,她看向莎朗臉上那悲痛欲絕的神情,總感覺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平靜地收回目光,赤井瑪麗卻並沒有就此起身,而是閉上眼,緩緩擡手,將還冒着煙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這天底下哪會有這麼好的事情,什麼都讓你機關算盡,便宜佔盡?
我們這一生的相遇,你每次都在和我背道而馳,你如此任性,這最後一次,不如就讓我也學着你,任性一次。
至於其他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操心去吧……”
“呯!”
話畢,赤井瑪麗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