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只要你能消氣。
祁羽刷白的小臉登下血色盡失，嘴脣囁嚅幾番，終究是沒把話說出來。
他默然的撿起衣裳，一言不發的退到了之前的位置。
沈笑離瞧着他這副忍氣吞聲的模樣，心頭沒由來的一陣煩躁。她大步上前一把奪過衣服，狠狠地又摔在了地上，完了不解氣，還用腳上去使勁跺巴了兩腳，做完這些，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扯高氣揚道：“看什麼看！小爺故意的！”
祁羽怔怔的望着她，騰地，宛如朗星的瞳仁驟然溢出琉璃光彩，他傻傻地撓了撓頭，不知所措的笑了起來：“衣服我櫃子裡還有很多，離師姐要去踩嗎？”
……有病。
“商燼翊，我沒空跟你玩兒什麼原諒求罰的可笑戲碼，你要真想我心裡舒坦點，就請你麻溜的滾遠點謝謝你啊。”沈笑離破口大罵，想着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了這幅慫樣，當下一點面子也沒給他留。
商燼翊，不是祁羽。
少年眸中閃過悲痛，稍縱即逝。
他深吸一口氣，自我安慰打氣道，沒關係，至少離師姐願意跟自己說話了，是個好現象。
祁羽從兜裡取出一把匕首，黯淡的眼眸多了幾分偏執，他舔了舔乾燥的脣瓣，笑得一臉輕鬆：“師姐，你也捅我兩刀吧，只要別不理我，怎樣都行。”
我現在一看到你這張跟商燼嫺相似的臉就蛋疼。
沈笑離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邊兒去，你要等便等，小爺走了。”她說完沒再瞧他一眼，滿臉不耐的走了。
祁羽跟着她跑了兩步，最終慢下步子，在崖邊坐了一個晚上。
途中虛空子來找過他，不知道自己徒弟抽什麼風在這懸崖邊一動不動的扮菩薩，伸手就賞了他幾個爆慄，“找了一圈兒。天都黑了不知道歸家，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
少年見到他，呆呆的點點頭，“師父您先回去吧。我等到師姐的信了再回來。”虛空子不樂意了，改爲拽着祁羽衣衫，憑什麼那死丫頭的事要他徒弟來做？“趕緊趕緊，衣服穿上走，別聽沈笑離那丫頭片子胡扯。”
哪料祁羽坐在地上紋絲不動。堅定的搖了搖頭，他脣角扯出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嘴脣艱澀的吐出幾個字：“是我活該。”
祁羽黑漆漆的眸子蒙着一層迷霧，明明是笑着，虛空子卻覺得他快要哭了。
心頭狠狠一抽，也知道這孩子從小的性子，一旦倔起來也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用力的戳着他的額頭罵了句‘沒出息’，氣鼓鼓的走了，再次回來。手中提了熱騰騰的飯菜和厚厚的棉被。
他挨着祁羽隨意坐在地上，取出還熱着的飯菜，就聽祁羽幽幽開口了。
“離師姐跟師父一樣，對我很好。”
虛空子端着碟子的手頓了頓，輕嘆一聲，又平靜的拿出碗筷。
“雖然每次鬥嘴打架我都輸給她，可真要是緊要關頭，她卻比誰都還要護着我。”說到這裡，祁羽袖下的手用力握着玉笛，“不像我那羣所謂的親人。怎麼都想着算計我呢……”
原來他都明白。
遠處樹上，沈笑離不屑的冷哼，打開紙包，盯着裡面的大饅頭半晌。最後還是把它塞進了自己嘴裡。
虛空子面上染上幾縷愧色，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是爲師的錯，這些年爲了和師弟爭那口氣，只顧授你功法，沒有教你與人的相處之道。我也沒想到隨便撿的一個娃會是皇子，是皇子就算了，還是全家謀了反的皇子，哎，這運氣也忒背了。”
祁羽：……
大約是祁羽臉色陰沉的太明顯了，虛空子趕緊結束了這個話題，“咳，不說那個，沈丫頭我也算是從小看到大的，這次回來沒有找你瘋又態度冷淡，爲師也猜出你們鬧了矛盾。”祁羽垂下眼簾無話可說，虛空子輕輕拍了拍他肩膀，接着道：“不過你們小孩子打打鬧鬧都是正常的，別苦着臉了，過不了幾天就和好了。”
“恩……我差點一刀捅死了她。”
啥？！！
虛空子瞪着眼還沒緩過這句話，祁羽又扔出一句來，“還害她掉進了萬丈懸崖。”
我去，那沈笑離這樣都沒事，她還是地球人嗎？
“這次除了掌門師叔，還有個和師姐一起來的人，師父你應該見過了吧，眼角有顆淚痣的那個。”祁羽喝了口熱湯，手舞足蹈的比劃起來。
“恩，那年輕人相貌品行都不錯，難不成……”虛空子捻着鬍鬚，故意拉長尾音說得意味深長。
祁羽不悅的抿了抿嘴，“師父也覺得他好？”虛空子面色一整，端色道：“怎麼可能，我徒弟纔是最優秀的！我徒兒要是看他不慣，爲師天天給他穿小鞋。”祁羽飛快搖了搖頭，沉默少時才緩緩道：“不，我該謝謝他，可是也很討厭他。”
離師姐本來只對他好的，現在卻都讓那個莫名跑出來的少年搶走了，但若不是他——
祁羽沉寂下來，但若不是他，他此刻大概也不會活着了。
虛空子咂舌，只覺得現在的小屁孩思想太複雜，他猜不透。
沈笑離本就吃了晚飯纔過來的，這會兒硬塞了三個大饅頭，她錘了錘漲起的肚子，猝不及防的打了個響嗝。
山間除卻風聲蟲鳴，她的聲響就相對太突兀了。
“誰！”
虛空子一驚，厲聲喝道，儘管最近有人針對清禹山，可也沒膽子大到跑到人家底盤來撒野，山腳陣法也不是吃素的。如果對方不是外敵，那整個山上排開能躲起來不讓他察覺的，五個手指頭都能數出來。
等等，五個手指頭都能數出來，又做出這種偷窺表臉的人，只有——
“沈丫頭，別告訴我你是大半夜吃飽了撐的，來落日崖消食啊？”虛空子準確的叫出來人，打趣兒的語氣讓被揭穿的沈笑離有些惱羞成怒，她大搖大擺地跳出去，挺了挺大肚子兇巴巴道：“哼！”
……
一聲‘哼’來的蕩氣迴腸，聽得二人‘菊’花一緊。
話說沈笑離這死傲嬌的表情是跟誰學的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