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羅安突然轉了過來。
他的手中輕輕按下了某個按鍵，他們身後的屏幕上出現了閃動着紅眼的臉龐。
那是阿里克交給羅安的照片——夜穆殺死自己的圖片。
這張圖片對他來說是恥辱，但是他能很好地壓下心底洶涌澎湃的憤怒，只因爲這具機械身體。
“請說。”
“我想知道，您是怎麼獲得這張照片的？”
羅安的眼中閃爍着濃濃的好奇心。
那是一對屬於人類的眼珠，裡面沒有任何改造，阿里克能夠看出這一點。
生物就是這樣，飽含着好奇心去探尋事物，而擁有機械身軀的阿里克自然沒有拋棄這一點，因爲他只是換了一具身軀，在他的意識中，屬於人類的部分依然保留。
“我能夠不說麼？”
說什麼？自己其實是混進來的小老鼠，真實目的是得到被自己成爲排斥者的人的情報麼？
“當然，那是你自己的選擇權。雖然……我對此還是很好奇。”羅安的模樣看起來有些難受，阿里克猜想可能是因爲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那種好奇心充盈內心的感覺很難受。
“好吧，讓我們進入正題。”羅安關掉了身後的大屏幕，阿里克頓時感覺心中好受了些。
“羅釗探員，您的權限等級是……Ω。意料之中，但是你找對人了。在中樞局這所隆隆運轉的超級機器面前，我們就是它唯一的漏洞……或許不是唯一。”
他爲阿里克展示着密密麻麻的數據，如果阿里克是一個潛入中樞局的外國特工，那麼看到這些數據他可能會興奮異常，但可惜的是，他不是。
“從你的表情中我看到了淡漠。好吧，羅釗探員，看來你對自己的目的更加感興趣。”羅安聳了聳肩，“雖然我們擁有相同的姓，但是現在看來我們或許少了些別的共同點。”
“我只想進入系統。”
“當然，中樞局的每個人都對於權限等級很眼熱。那麼廢話不多說了。瞧瞧這個。”
羅安打開了另一扇數據大門，更多的數據就像是瀑布水流一般劃過阿里克的眼前。
“這就是‘維修工’，漂亮嗎？”
“您確定研究這些東西不會被中樞局……或者說您的上司發現？”
“當然不會，我很謹慎。我記得你說過只對自己的目標感興趣？”羅安的臉色垮了下來，阿里克知道自己不應該多嘴，希望不要引起對方的懷疑。
“您的目的是……進入系統，然後做些和你上次權限進階任務有關的事情，對麼？那麼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我只需要在這基礎上爲您編寫一些程序，然後……”
他的手指是改造的，每一根指頭都打開分叉出金屬，然後再空氣中敲敲打打，對着那些懸浮按鍵。讓阿里克想起了特蘿的手指，也是這種構造。
親眼見證了一個“入門程序”的誕生，阿里克的心中並沒有多少別的情緒，只是感覺有些夢幻。
這麼輕易就能夠進入中樞局系統？
他下意識摸了摸懷裡的硬物——那臺源代碼構造體，終端機的外形。他甚至沒能用上它。
“好了，羅釗探員，我們的交易結束了。”
思緒間，名爲羅安的人已經結束了程序的編寫，他看起來異常熟練，明顯不是第一次做。
“您看起來很熟練。”
羅安將那些程序代碼編入了一個小小的實體數據單元，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不能轉動的魔方，並將它交到了阿里克的手中。
“當然很熟練，羅釗探員。在這之前我做了不少相同的事情。”羅安對於自己駭入中樞局的做法似乎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在阿里克面前比較話癆的酒肉朋友寧壽似乎也沉默寡言起來，就像是用無形的針線縫住了自己的嘴巴，並對阿里克的目光聳了聳肩。
看起來是司空見慣了。
“這個東西就能夠讓我進入系統麼？”
“沒錯，羅釗先生。不過我們還需要給你的ID卡製造一些別的東西……注意，是ID卡，不是虛擬ID面板。”羅安伸出一隻手，阿里克會意，從一直沒有更換的便服內摸出了那張ID卡放在了對方如同樹枝般分叉的機械手中。
看着他又拉開密密麻麻的代碼程序進行編寫，直覺告訴阿里克，這個叫羅安的人很不簡單。
“好了，拿着。”ID卡只離開了不過幾秒鐘，回到羅安手中的時候還是溫熱的。
“另外說一句，羅釗探員，您應該知道我們現在做的事情是違背中樞局法則的對吧？”
“我當然清楚。”阿里克點了點頭，心說我很期待你發現我是外來者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因爲那就代表着你親自葬送了自己國家的數據，將他們交給了外人。
“所以，請你在進入機房的時候。”羅安走到了阿里克身前，輕輕拍了拍他身上的便服——一套西裝。
“記得換身衣服，至少能讓攝像頭看出來，你是一個隸屬中樞局情報局的員工，而不是一個外來觀光的客人。您這身衣服可不能幫助你接近機房。”
“謝謝提醒。”
“不用，我只是擔心如果你被發現了，我就得花很多心思來讓你閉嘴，以及別讓事情鏈接到我這裡。因爲這些不過是我的業餘愛好，我真正希望探尋的是回收部隊最高執行官大人。”
“好的，我明白了。”
“你可以走了，羅釗探員。記住，這些程序在十二個小時後纔會啓用，在十八個小時後就會失效。這不是我們對您的限制，而是系統對我們的限制，你沒有太多的時間來做決定。我的很多‘客戶’都爲了這種風險而猶豫不決，最後失敗或者放棄的例子有很多，無論是哪個栗子，我都不希望你去舉。”
“謝謝，羅安長官。”
“感謝您的照片，我是夜殿的忠實粉絲。寧壽，送羅釗探員出去。”
羅安似乎不想再多說了，輕輕揮了揮手，然寧壽將羅釗送出了門外。
合金門開啓，又關閉，兩人來到了明亮的走廊中。
“我們老大說話喜歡拐彎抹角，聽起來像個上世紀外國文藝作家……我想你應該聽懂了？”
“當然。我會忘掉這件事的，這樣說行麼？”羅釗的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微笑。
“艹，你怎麼也開始學他說話了？”寧壽笑罵一聲，輕輕錘了錘他的肩膀。
“那麼就此分別了，寧壽，感謝你的帶路。”
“各取所需，夜穆大人萬歲，嘻嘻。”寧壽揮了揮手，看起來像個熱情的粉絲，只不過偶像不是阿里克。
寧壽轉身進入了合金門，阿里克輕輕將寧壽留在自己肩膀上的灰塵拍掉，虛僞的表情恢復了淡漠。
他從衣兜中摸出了那張ID卡，又拿出了入門程序，那個沒有縫隙的機械魔方。
“夜穆大人萬歲？”他總覺有什麼不對，微微歪了歪腦袋，“不是蒼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