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柔腸寸斷

剛剛還喧鬧不堪的客廳裡, 只剩下陸梅明晃晃的影子在地板上輕晃。她並不後悔自己剛剛所帶給沈知之的衝擊,依照她的想法沈知之應該堅強起來,徹底的擺脫這個狠心的女人才對。

整潔的茶几上, 插着幾朵剛剛剪下的月季, 淡淡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散, 剛剛因爲情緒激動沒有察覺, 這會兒冷靜下來便覺得意外的宜人。沈知之這個孩子, 到底是心靈手巧的,她養的女兒怎麼可能再給別人呢?絕對不行。

陸梅忽然注意到,被壓在細長頸玻璃瓶下的一張紙, 拿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張數額很大的支票。怎麼會有支票在這裡?她皺了皺眉頭,轉念一想又豁然開朗了。藍念真來過, 她大概想彌補未縫合的母女關係, 故意的獻殷勤, 給了沈知之這筆錢。這個孩子不知道真相,所以也沒有拒絕。

陸梅並不知道藍念真其實是上官霖的繼母, 自然也不會知道這張支票的另外含義。當時沈知之正想還給藍念真,可是陸梅一出現就打亂了她的思緒,把支票的存在也忘記了。

“既然她這麼有錢,給幾十萬給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是理所當然。”陸梅冷笑着,把支票收了起來, 環視四周最後決定放在沈知之常用的包包的夾層裡, 這些錢差不多可以把沈知之住的房子買下來了, 等沈知之過幾天心情平靜了就和她商量這件事情。

處理完畢, 陸梅才走到沈知之的臥室外敲門:“知之, 知之你怎麼樣了?”

“媽,我沒事。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您先回去吧。”沈知之的聲音有些沙啞,語調裡還帶着明顯的哭腔。沈知之從小就屬於那種感情豐富的女孩兒,很容易被人和周圍的環境影響很容易動容,這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缺點。

“知之,你有媽媽還有睿哥哥。你從來不是一個人,你記住了。不管什麼時候,你都是媽媽最乖的女兒。”陸梅在門外沉聲道。

“我知道,我永遠只有您一個媽媽。”

“那媽媽先回家了,晚上來吃飯好不好?”

“嗯。”

聽着陸梅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防盜門被輕輕的打開又關上,沈知之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把臉埋在被子裡哭得無法喘息。天知道她做了一件多麼大的錯事,足以令她痛苦終身。可是另一人還不知道,他完全的不知情,既然如此,再也沒有告訴他的必要了。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麼湊巧?那個女人居然是她的親生母親,難怪她要費盡心機的把自己從上官霖身邊趕走,可是爲什麼被殘忍對待的始終是她呢?好不容易幸福了,卻被當頭一棒打醒,接受這樣荒謬的事實。

可是不對,不對啊,上官霖比自己要大好幾歲,不可能是媽媽拋棄她之後和那個男人生的孩子吧?除非他們之前就……那也不對,爸爸媽媽是結過婚的,媽媽怎麼可能先和別的男人生孩子,然後又和爸爸結婚,爸爸走後她又跟着那個男人離開了呢?

天,太亂了,太複雜了,理不清楚!

沈知之閉上眼睛,緊緊的蹙起眉頭,努力的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做不到,做不到,恐慌和激動在心裡翻騰,傷心和痛楚在折磨着她,到底該找誰來幫她?沒有,沒有任何人。

一個拋棄自己的母親對沈知之的衝擊力雖然很大,可是想到上官霖有可能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哥哥,這樣的打擊對她更大,簡直是滅頂之災。有一瞬間,她連死的心都有了,她和上官霖纏綿繾卷的畫面一直在腦海裡回放,長長的指尖深深的掐進肉裡都抵不過心裡的煎熬和痛苦。

可是現在還有一線希望,或許,或許他和她,根本沒有任何血緣上的關係呢?

但是,爲什麼藍念真又拼命的趕她走,趕她離開上官霖的身邊,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難道她不希望自己幸福嗎?

“啊啊啊啊啊……我該怎麼辦?”沈知之發泄似的站在樓頂,衝着空蕩蕩的天空大喊,無數的迴應從四面八方傳來,發出同樣的疑問。

需要向喬媽媽去求證嗎?

一個人穿着白色的睡裙在天台坐了良久,風似有似無的垂着長髮,熾熱的太陽燒炙着皮膚,全身火熱熱的疼,汗水從額角慢慢的滑落與臉頰上的液體相融合,沈知之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雖然喬媽媽說,她還有他們,是的,她還有他們,可是那個男人,忽然失去了她,她的心就空了。

還有所謂的媽媽,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如喬媽媽所說,是個拋夫棄子的狠心女人?就算被喬媽媽戳破了真相,她也始終沒有去認自己這個女兒,也許,她也怕自己打擾她安靜的生活吧。可是她沈知之,到底算什麼呢?

無比沮喪。

高樓下來來去去的人們,天空中飛翔的鳥兒,微風裡輕拂枝葉的大樹,各有悲歡,唯獨她的痛那麼清晰那麼深刻。

渾渾噩噩的回到房間,沈知之發現上官霖居然站在客廳裡,不由愣住了。

“知之,你跑去哪裡了?我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就趕回來了。”上官霖聽到響聲,回頭看到沈知之呆呆的站在門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禁又好笑又好氣。她要是再不回來,他就準備打電話派人去找了。

“我去天台了,沒帶手機。”看到熟悉的俊顏,沈知之不能的想去擁抱,可是有到魔咒忽然擊打到她的太陽穴,踉蹌了一下連忙停住腳步。

“你去天台幹什麼?穿着睡衣就亂跑,小心我……知之,你怎麼了?臉色很不好。”上官霖想說幾句教訓的話,發現沈知之臉色蒼白,眼神發直的看着自己,不由皺眉道。

“沒,沒什麼啦。我心血來潮,跑上去玩了一會兒,你不是上班嗎?快去吧,別總是偷懶。”沈知之勉強的笑,撫着自己的臉頰才發覺手很涼。

“我陪你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不如我們去醫院?”上官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走過了要摟她的腰,沈知之嚇得連忙後退幾步,仰着頭盯着天花板半秒鐘忽然大笑道:“哈哈,你好笨,沒看出來我是裝的嗎?這樣就被騙了,好笨好笨!”

上官霖也笑了挑着眉頭咬牙道:“臭丫頭,我是關心你。騙我小心被罰,嗯?”說着,故意的對她露出一幅誘惑的表情,作出親吻的模樣。

“好啦好啦,你快回去上班吧。中午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不用回來吃飯了。”沈知之露出一幅開心的模樣,走上前去用力的抱了抱上官霖,擡眸輕聲笑道:“對了霖,你是家裡的獨子嗎?”

“當然了。”上官霖微露疑惑的表情,歪着腦袋笑笑。

“好吧。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哦,拜拜。”沈知之彎了彎嘴角,不由分說的把上官霖推着出了家門。

“喂,知之,知之。你陪我一會兒不行嗎?臭小豬,看我晚上怎麼收拾你。”叫了幾聲裡面沒反應,上官霖只好悻悻的離開了。

雖然看沈知之的一進門的時候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也沒有多想,分開也不過一兩個小時而已,他也想不到會有什麼事情突然的發生。

靠在門上,回想起剛剛的溫暖,沈知之有種柔腸寸斷的感覺,彷彿所以的溫柔感情在這一刻都被深深的碾碎。

來到陸梅家,已經是下午兩點了。沈知之從公寓出來便一直在走,走過花園走過高樓,走過一排排的裝修精緻的商店走過一家家香氣撲鼻的餐館,走過一個個人一輛輛車,足足走了有一個多小時。她很少走這麼長的路,獨自一個人,甚至都沒有覺得時間的流逝。

“媽,那個藍姨,她另外有沒有孩子?”猶豫良久,沈知之終於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很緊張,聽陸梅回答的時候屏住了呼吸,生怕聽錯任何一個字。

“當然有。”陸梅的語氣帶着不悅,看上去她對藍念真的怒氣是沒有那麼容易消散的。

“她,她和那個男人,也有孩子?”沈知之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

“是的,知之,她和男人有個男孩。所以,你要再和那個女人見面了,她的心裡根本沒有你。”陸梅正色道,上次她聽藍念真不小心提起過,丈夫的前妻留下過一個兒子,後來她也一直沒有生養。

陸梅臉上認真嚴肅的表情,憑着沈知之的感覺認爲她沒有對自己撒謊。可是沈知之所謂的孩子,可陸梅所謂的孩子,並不是同一個概念。

彷彿一把鈍捶,懸掛良久終於狠狠的砸到了她的身上。沈知之癱倒在沙發上,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他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她和那個男人有個男孩,她是上官霖的母親,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所有的信息得出的結果是:上官霖是自己的哥哥!

冤孽,真的是冤孽嗎?沈知之自嘲的笑。

“知之,別胡思亂想了,咱們還想以前一樣開心的過,好不好?”陸梅嘆了口氣坐到沈知之身旁,扶住她的肩膀。

“媽,其實,那個……上官霖就是藍姨的兒子。”一開口,淚水幾乎是泉涌般的衝出了眼眶,沈知之在淚眼朦朧中,看到一張閃動的表情驚愕的臉。

“知之……”陸梅看到滿臉淚水、痛不欲生的女兒,忽然醒悟,原來沈知之是誤會了,誤會了她和上官霖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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