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玉滿堂走出來,楚旭的馬車就一直跟在後面,直到他們到了睿王府的大門前,這才轉頭回去。
“燕王爺,人還不錯。”曲悠挽着楚鈺,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
楚鈺平靜的直視前方,“這個世界上,視本王如命的唯他一人矣。”
曲悠嘟着嘴,小手偷偷的擰了楚鈺一下,“我在哪裡呢?”
楚鈺淡淡一笑,執起她的小手,放置胸口,“在這裡。”
這還差不多,曲悠挑眉,小臉傲嬌的揚起。
楚旭前腳剛回府,後腳這燕王府裡的各房主子們便得到了消息,衆人派出各自的心腹,採用圍追堵截,使盡了渾身的解數,想要把這幾月未曾踏入後院的男人,帶到自己的主子面前。
蔣玲燦梳洗完畢,身着褻衣,坐在鏡臺前,手持玉篦慢慢的順着髮絲。
“娘娘。”丫頭玉柳掀簾進屋。
蔣玲燦轉頭,柔媚的丹鳳眼微微挑起,“王爺來了嘛?”
玉柳看了玉環一眼,踱步走了過去。
“王爺剛剛回府,可是——”玉柳欲言又止。
蔣玲燦柳眉豎起,轉身站了起來,“可是什麼?”
玉柳身子一抖,害怕的縮着脖子,“王爺原本想要過來香蘭苑,可是,中途卻被玉蘭苑的翠兒給截走了,說是,說是……”
“說——”蔣玲燦怒喝。
“說是,董側妃病了,甚是思念王爺,求王爺過去一探。”玉柳閉着眼,‘噗通’跪到了地上。
“賤人。”蔣玲燦大怒,回首把鏡臺上的所有首飾通通掃落在地。
“娘娘息怒。”
屋內的衆人跪下,把頭垂的低低的。
息怒,讓她怎麼息怒。楚旭已經有兩個月未曾進過她的房間了,今天好不容易早些回府,卻讓玉蘭苑的那個狐狸精給截了過去。蔣玲燦氣的胸口鈍痛,她擡起手,玉指顫抖的指向玉柳,“翠兒截走王爺之時,你便沒說本宮也對他甚是想念。”
玉柳垂着頭,嚇得一動不敢動。她慌忙的搖頭,神色裡有着些許恐懼。
蔣玲燦執起一個茶杯就扔了過去,杯子砸在玉柳的額頭上,頓時鮮血直流。
“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玉柳磕了個頭,雙腿向後挪動,慢慢的退了出去。
這一夜,望着玉蘭苑裡熄滅的燈火,燕王府裡多少主子咬碎了銀牙。
洛寧的生意日漸火爆,曲悠趁熱打鐵把蓮香園裝修完畢。可是,這青樓應該交給誰來打理呢,曲悠在腦袋裡慢慢地搜索着,最後決定交給風騷的廖綵衣。
“就是這裡,看看喜不喜歡。”曲悠推開蓮香園的大門,帶着廖綵衣走了進去。
園裡佈置的很是淡雅,四處透着寧靜。廖綵衣走了一圈,心裡有些小小的得意。嗯,不錯,正好老孃大顯身手。
“小姐——”
就在廖綵衣四處觀望的時候,那日在展臺跳舞的幾個姑娘走了過來。
廖綵衣挑剔的撩起眉,眼如利刃般掃向幾人,“叫什麼名?”
這、這簡直就是演技派啊,廖綵衣的瞬間轉變,讓曲悠乍舌不已。
幾個姑娘望向曲悠,見她沒有吭聲,索性悶悶的低下頭。
“都是啞巴?”廖綵衣坐在椅子上,柳眉豎起。
姑娘們不忿的擡頭,豔麗的眼睛裡閃過怨恨。
廖綵衣擡手,給曲悠和自己分別倒了一杯茶,“我的耐心有限,一刻鐘內,你們不能把姓名,年齡和祖籍說清楚,那麼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把你們扔出去。”話裡,隱含怒意。
姑娘們對視了一下,悄悄的嚥了咽口水,“奴婢陽春,年方十六,祖籍潮矣。”
“奴婢柳珍,年方十五,祖籍合陽。”
“奴婢覓荷,年方十七,祖籍海城。”
“奴婢——”衆人上前,一一坐着介紹。
廖綵衣揉着額頭,不言不語的盯着茶壺。
“名字,需要改改。”
曲悠沒有接話,點頭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廖綵衣眼睛一亮,渾身彷彿打了雞血一般,瞬間充滿了力量。
“琴棋書畫你們已經有些底子,我便不在多教。可是,這舞藝——”廖綵衣挑剔的擰眉,嫌棄之色盡顯。
姑娘們咬着牙,忍着想要溢出眼眶的淚。
“怎麼,這點委屈便受不了啦?”
“奴婢不敢。”聲音,明顯帶着哽咽。
廖綵衣站起身,走至衆人面前,“既然入了這個門,便就不要在裝什麼貞潔烈女了,那樣只會讓人噁心。”話落,擡起身前女孩的下巴。
“叫什麼?”
女孩眼角垂淚,哭的楚楚動人,那惹人憐愛的小摸樣,讓曲悠這個女人都不由的爲之心動。好,好苗子啊。這姑娘要是好好培養,絕對是花魁的不二人選。曲悠用茶杯遮住臉,不動聲色的暗自觀察着。
“董曉婉。”
啥——曲悠咕咚嚥下一口茶,驚訝的瞪大了眼。董曉婉,那不是順治皇帝的董鄂妃嗎?
廖綵衣沒有理會曲悠,擡手把女孩的臉左右搖擺,來回觀察了一陣,“多大了?”
“今年剛剛及笄。”董曉婉咬脣。
嗯,年齡正合適。廖綵衣放下手,從衣袖裡抽出絲帕,慢慢地擦拭着手。
“以後改名嫣然。”
董曉婉眼神閃爍了一下,彎腰鞠了一躬,“奴婢嫣然,多謝姐姐。”
姐姐,曲悠撲哧一笑,頓時引來衆人的目光。她藉機清咳一下,邁步走至廖綵衣的跟前,爲衆人做起了介紹。
“這是廖綵衣,蓮香園的管事,以後園裡的大事小情全部找她,她就代表我,主管這裡的一切。”
“廖管事。”衆人鞠躬,齊齊喊道。
廖綵衣嫵媚的撩開秀髮,媚眼如絲,“我更喜歡,你們叫我姐姐。”她話聲輕柔婉轉,神態嬌媚,加之明眸皓齒,膚色白膩,頓時讓衆人看直了雙眼。
“水蓮見過廖姐姐。”圓臉女孩,笑嘻嘻的福了福身。
不過,是個可塑之才。廖綵衣點點頭,目光掃向其他人。
“嫣然見過廖姐姐。”
“花蓉見過廖姐姐。”
衆女規矩的俯身,眼睛鋥亮的看向廖綵衣。
“女人,尤其是我們這樣出身的女人,既然決定要吃娼門的這口飯,便要放下心裡所有的矜持。”廖綵衣一邊說,一邊看着衆人的反應,“你不柔媚,不放蕩。那麼你便沒有名氣,在這一行裡,沒有名氣就會被淘汰出局。等待你的將會是什麼,相信你們比我更加清楚。”
姑娘們悉悉索索的議論着,臉紅的擡起頭,“請廖姐姐多多指教。”
廖綵衣紅脣勾起,“指教不敢當,建議卻有上一些。女人,首先要有樣貌,其次便是氣質。氣質在女人的一生裡,起到了主導的作用,一個有氣質的女人……”
曲悠坐在一旁,一邊喝着雲霧茶,一邊聽着廖綵衣的講解。聽到不同的地方,她會凝眉思考,聽到相同的意見,她會點頭應承。談話整整進行了一個時辰,直到午時廚娘進來請示是否開飯,廖綵衣纔算停了下來。
“我講這些,不求大家能夠活學活用,只妄能懂,那便皆大歡喜,不枉我的一番苦心。”
衆女心懷感激的一鞠躬,轉頭跟在二人身後,興高采烈的走出了大廳。
“行啊,不減當年啊。”
廖綵衣食指卷着長髮,一圈一圈的繞着,“我這麼優秀,還不是小姐教導有方。”誇讚自己的同時帶上了曲悠。
呸,臉皮還是那麼厚。曲悠瞪她一眼,邁步向飯堂走去。
爲了蓮香園的生意,曲悠特意把妙春和傲晴從金玉滿堂調了過來,此時,二人正在後廚帶着徒弟,那謹慎認真的樣子,完全出乎曲悠的意料。
“她們——”
曲悠轉頭,看向身旁的廖綵衣。
嘖嘖嘖,當初還不讓人家來呢,幸好她英明果斷,不然小姐去哪裡找像她這樣出色的當家人。廖綵衣得意的瞟眼曲悠,一副請求誇獎的小模樣。
“靈七當初回村,原想在金玉滿堂裡挑選幾人帶進京來。可是經不住我和輕煙姐姐的軟磨硬泡,最後只好把我們帶上。”廖綵衣嘟着嘴,不樂意承認自己是附屬品。
喔,怪不得呢。曲悠點頭,眼含笑意的看向廖綵衣。不過,也幸好她來了,不然這蓮香園她還真不知道應該交給誰。
“走吧,去飯堂。”
衆女點頭,輕移蓮步跟了上去。
午飯做的很是豐盛,不僅菜品色彩明豔,口感更加符合曲悠的心意。她擡手夾了一個咕咾肉,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肉汁鮮嫩,入口鮮滑,看來傲晴已經具備了大廚的手藝啊。
“這菜是傲晴所做?”擡手,指向那盤咕咾肉。
廖綵衣毫無形象的扒拉着米飯,嘴裡塞的滿滿的,根本沒有時間回答曲悠的問話。她含糊的點着頭,嗓子喉嚨喉嚨的直響,根本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曲悠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低頭繼續吃了起來。
這頓飯,吃的曲悠極其滿意。臨走前,她讓幻珊包了兩個紅包,每個紅包裡塞了五兩銀子,作爲獎勵發給傲晴和妙春。
“多謝小姐。”
傲晴和妙春跪在廚房門口,衝着曲悠的背影,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走出飯堂,曲悠把代柔遞來的清單,交在了廖綵衣的手裡。
“竹葉青和樹果酒,每樣給你五十壇,什麼價格你自己定。”
廖綵衣打開清單,一目十行的掃過,“糕點從哪裡進?”
“香寒在洛寧。”
香寒——廖綵衣驚訝的擡頭,怪不得她很久沒有看到她,原來早就跟着小姐到了洛寧。
“小姐要在洛寧開糕點鋪?”
曲悠點點頭,“先讓香寒在蓮香園帶些時日,等手頭事物處理完,在說糕點鋪的事。”現在,她還不想過早的暴露自己。
廖綵衣瞭然一頷首,拿出幾個瓷瓶塞到了曲悠的懷裡,“這個是米香散,這個是萬靈丹,這個是微笑半步跳。”
我還含笑半步癲呢,曲悠翻個白眼,哭笑不得的看向懷裡的瓶瓶罐罐。
“多了點吧。”
“不多,有備無患。”
曲悠嘴角直抽,伸手把瓷瓶推向靈佑,示意她揣到荷包裡。
蓮香園這裡交待完畢,曲悠等人便回了睿王府。
東跨院
崔蘭芳自從來了洛寧,便沒有出過王府一步,只是安分的呆着院子裡,默默的伺候着周黎兒。
“小姐。”看到曲悠過來,崔蘭芳連忙起身。
“小悠來了。”周黎兒轉身。
老天,嫂子你可慢點啊。曲悠嚇得不輕,擡腿緊走兩步,過去扶住了周黎兒。
“怎麼有空過來?”周黎兒扶着腰身,挺着快七個月的肚子,慢慢的挪動到了涼亭裡。
“來找她。”曲悠扭頭,看向崔蘭芳。
“小姐找我?”
“對。”曲悠點頭。
崔蘭芳緊張的站在原地,腦袋默默的垂下,不安的盯着鞋面。
“我在朝陽大街前開了一個蓮香園,園子由廖綵衣管理,現在後廚少一個會做糕點的大廚,你可以願意過去?”
崔蘭芳驚訝的擡頭,眼裡含着淚光。小姐還相信她,居然還願意把她留在曲家。她吸了吸鼻子,憔悴的臉上,有着莫大的感動,“奴婢願意。”
曲悠淡笑,眼底閃過滿意。果然,官家出身就是不一樣,明白什麼叫做趨利避害,什麼叫做識時務者爲俊傑。
跟周黎兒聊了一會兒,曲悠便有些睏乏了。走之前,曲悠吩咐靈佑,叫她把靈薰喊過來,往後讓她保護二夫人的安全。
“二嫂,香寒我先帶走,你這裡先讓幻珊伺候着。”曲悠說完,眼神看向幻珊。
幻珊點點頭,笑容可掬的走到周黎兒的身旁。
“二夫人,奴婢伺候您回房。”
周黎兒懵懂的眨眨眼,回頭看了崔蘭芳一眼,任由幻珊把她送回屋內。
“我該叫你香寒,還是崔蘭芳?”
崔蘭芳一驚,快速的跪在了曲悠的身前,“奴婢香寒。”
曲悠闇暗點頭,滿意的勾起脣,“在沒有扳倒福王以前,我希望你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既然有本事解救你,當然也有本事再次把你推入火坑。而這次,我會讓你生不如死。”聲音輕柔的宛如情人般的呢喃,聽的崔蘭芳卻渾身發抖,冷汗直流。
“香寒明白。”
崔蘭芳咬着脣,臣服的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