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冬的這副畫作畫法跟她的工筆畫又有些不同,這裡頭上『色』的時候融合了西方的油畫技法,使得畫作之中的每個人物越發地形象起來,看着猶如從畫中走出來的真人一般『逼』真。沈立冬所作之畫的場景也不是其他的,便是今晚的賞花宴場景圖,這裡頭所涉及到的人物,每個人看着都很眼熟,各種姿態入目三分,俏生生的,好像從這副畫作之中,衆人便能看到真實的場景,這以當下場景爲畫中之景,又以畫中之景映襯着當下場景,兩廂相得益彰,倒是出差至極。
這番手法,沈立冬還是從何彩微那裡所學而來,活學活用,剛巧用得上。如此,倒是合了在場衆人的心意,也讓那些人閉緊了嘴巴,不敢評論沈立冬的畫作有何不好的地方,因爲沈立冬的畫作裡頭所畫之人都是這個場合裡頭的大人物,她畫得好不好,就由不得其他人評論了,能夠有資格評論畫作的,也只能是入了畫作之人了。
如此情形下,倒真是合了沈立冬先前的算計,她跟三公主周嘉和的畫作平分秋『色』,不分上下,竟然並列齊名,成就了和局的結果。
這樣的結果,原本就是沈立冬想要看到的,因而此時有了這樣的宣佈結果,沈立冬想着她的另外一步棋想來是沒有必要實施了。
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那三公主周嘉和跟曹可人非但沒有讓沈立冬當衆出醜不說,反而讓沈立冬在這個場合裡,在這麼多大人物眼中得了好評,自是心存不甘。這三公主跟曹可人一旦不甘心的話,那麼沈立冬的麻煩自然依然存在。
這會兒曹可人在三公主耳邊又開始咬耳朵了,想來又是在挑撥些什麼吧。果然,等到曹可人一說完,三公主周嘉和竟然懷疑沈立冬手中的這副畫作是別人代筆而作的,她覺得沈立冬先前的第一幅畫作纔是她本人親自而繪製的,因而她竟然派人到沈立冬的畫桌上,將沈立冬第一幅的畫作給取了過來,還當着沈立冬的面,以爲能夠打擊到她似的,打開了沈立冬的那副田園秋景圖。
此畫一出,畫法跟後來這副的自然不同,這副畫沒有用半點顏料,只是靠着線條跟炭條的濃疏淡畫成的,靜態的農家小院,動態的農家生活圖,令人看了,能夠深深地感受到作畫之人那份平靜,恬淡。
再看落筆之上的那兩句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可謂是恰到好處,畫龍點睛地指出了此畫的意境。
畫中展現的這種祥和幸福的生活,是當下場景里人人未曾想象過的一種生活,那樣的生活,是他們這樣身份地位的人所爲輕視的一種生活,是在場得那些夫人小姐最懼怕過的一種生活,一種清貧艱苦的生活,只能靠着自我勞作的生活。
只是在沈立冬的畫筆之下,那一家人幸福的容顏,卻是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她們之中甚至有人覺得,畫作之中這樣的生活,看着清貧了一些,但是那份溫暖,那份快樂,卻是她們心嚮往之,是她們想要奢望的那份安寧。
如此,沈立冬的這副畫作比先前那副畫作更給人帶來的心靈上的震撼,那三公主周嘉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當她一看到沈立冬這副田園秋景圖時,她就知道她沒有勝算了。同在畫畫一道上,頗有天賦的她,知曉任何一項才藝,意境比畫技更爲難得。
她雖然畫風跟技法上都比得過沈立冬,但是在意境上,卻輸給了沈立冬一大截,如此情況下,她面上微微漲紅着,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怎麼辦了?讓她認輸嗎?
不——
三公主周嘉和絕不會在這種場合裡,尤其是在唐元祺面前,向沈立冬認輸的,因而她這會兒倒是沉默了,任憑着衆人評價着,這會兒的她相當明白,只要她不說什麼,任何人也不會評價她的畫作輸給沈立冬的,這最差的結果也就是跟剛纔一樣,跟沈立冬成了和局結果了,如此一想,三公主周嘉和倒是心裡安定了一些。
只是,剛纔還咄咄『逼』人的她,這會兒也自然該輪到她倒黴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動了動手指,那懸掛着的彩燈,一一地被打碎了,瞬間,那一片全部黑暗了下來。
“誰?是誰?有刺客!保護好太子殿下跟各位皇子殿下,公主殿下!”有人在黑暗中喊着,巡邏的侍衛兵快速地朝着這邊圍攏過來,將太子殿下那一邊席位上的衆人團團地保護了起來,只是席位上的謝朝雲,卻似喝醉了一般,桃花眼眸,笑意點點道:“什麼刺客,哪來的刺客,你們看,前面很好看,有很多的星星,無數個星星。”隨着謝朝雲的手指一指過去,衆人這才驚奇地發現,沈立冬的二副畫作在黑暗之中亮堂了起來,那畫作的背景猶如星辰點點,璀璨光芒,直直地刺進了在座各位的眼睛。
“這,這,這也太神奇了!”忠親王妃謝婉柔欣賞着沈立冬的畫作,目光裡滿是驚喜。那太子殿下,長公主等人也隨之跟着圍了過去,他們各個似感到驚奇,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了沈立冬的身上。
沈立冬被衆人如此關注着,忽而惱恨起對面那個眨着眼睛對着她笑的謝朝雲,這廝還嫌她的麻煩不夠多嗎,竟然故意這般引導衆人看到這麼一幕,這下可真是得罪死了三公主周嘉和了,若是她早知道不用這般手段也可以跟三公主周嘉和打成平手了,她自然就不想要用上那麼一點小心思了。
這會兒卻被謝朝雲那廝給點破了出來,這下可真是惹了大麻煩了,想着,沈立冬衝着對面的謝朝雲惡狠狠地瞪了過去,誰叫他多事的。想來剛纔那彩燈忽然碎了也不是湊巧的事情,一定是他,是謝朝雲那廝故意打破的,以他的武功,他的指力自然有能力做到的,想到這裡,沈立冬自然是懊惱萬分。
這種場合裡,她真的是不想要出風頭的啊,這一出風頭,絕對會被人給盯上的,而被這裡頭的任何一個大人物給盯上了,沈立冬都覺得後患無窮啊。
果然,這結果最後還是她跟三公主周嘉和並列齊名了,這跟剛纔的並列齊名的意思可完全不同了,這等同是給了三公主一個面子,若不然,肯定是沈立冬贏了這場比賽的,因而這三公主周嘉和麪對這極爲諷刺的並列齊名,想來不恨死沈立冬纔怪呢,尤其是在唐元祺那鄙夷的目光裡,三公主周嘉和更是想要殺死沈立冬的心思都有了,她可是讓她公主的臉面給丟盡了,她可是在唐元祺面前出了大丑了。
這三公主周嘉和也不知道是不是無法面對唐元祺那輕蔑的眼神,無法面對周遭那些異樣的目光,她竟是向忠親王妃謝婉柔說了身體不舒服的藉口,中途離席了,她這一帶着怒意的離去,讓沈立冬心中的感覺實在有些不太安心。
以三公主周嘉和的『性』子,她日後還不指定想着怎麼對付她呢,這般想來,沈立冬覺得回去之後,她就得好好地做好準備,時刻得防備着三公主周嘉和出壞主意算計她了。
由此,本來是沈立冬可以當成是看戲的一場才藝表演,最後她卻入了局,成了局中之人,成了衆人看戲的對象,這雙方立場的對換,讓沈立冬心中別提有多麼彆扭跟不甘心了。就算最後她拿了其中的一些彩頭回來,她一路上還是悶悶不樂的,尤其是對着謝朝雲那廝,沈立冬這會兒可是連個笑臉都沒有了,招呼都沒有跟他打一下,便跟母親陳氏上了馬車,皺着眉頭地靠在馬車壁上,思考着日後該如何行事的問題。
謝朝元看着沈立冬的馬車緩緩離開他的視線,苦笑着『摸』了『摸』下巴,今晚他可是得罪了那個小丫頭了,也不知道他剛纔怎麼了,看着三公主跟曹可人那般爲難那個小丫頭,便很想出手教訓三公主跟曹可人一番,只是這一想法,他還沒有細想周全的時候,他的手卻在那個時候動了,連他自個兒現在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有些嘲笑他當時竟然這般魯莽行事了,這實在不像是他謝朝雲的一貫風格啊。
不過,讓他想不到的是,那個小丫頭竟然藏了那麼深的心思。
想着,謝朝元驀然打開了隨身攜帶出來的那副田園秋景圖,這是他從姐姐那裡要來的畫作,也不知道爲何,竟然開口要了這麼一副畫作來。
謝朝雲直覺認爲他今晚上的腦子有些模糊了,他盯着畫卷中的場景,嘴角微微而動着。“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便是你這個小丫頭嚮往的生活嗎?這恐怕纔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吧。”謝朝雲喃喃自語着,他擡起手兒,手指輕輕地拂過畫卷之中那家人幸福的容顏,隨後薄脣漸漸地彎了起來,一雙絕世的桃花眼眸,此刻變得深邃而『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