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
宮殿巍峨,殿宇重重,采薇垂首跟在太監的身後,默默的走着,越行越見明殿瓊樓,不勝巍峨。
待行至前方宮前,白胖太監停住了腳步,細聲道:“安樂公主,到了!”
采薇擡起頭,見那宮殿上龍飛鳳舞的提着‘凝暉鍾瑞’四個大字,正午的陽光灑在壯麗的宮宇上,披了金輝。
胖太監移步上前,對侍立在門口的一位太監道:“小泉子,快進去稟告一聲,就說安樂公主到了!”
那小太監聽了,忙轉身進去通報了。
片刻後,大殿裡傳出一聲尖細的詠唱:“皇上有旨,宣安樂公主覲見——”
胖太監低聲道:“公主,皇上宣您了,快進去吧,仔細着些,莫要在御前失儀了!”
采薇淡淡一笑,隨即緩步向大殿走去。
大殿內,皇上正在大宴羣臣,只見殿內金碧輝煌,彩娥穿梭,羣臣分坐兩列,把酒言歡。
上首,遼丹國的大王子薩克努正和龍椅上的皇帝舉杯暢飲,皇后和錦貴妃陪坐一旁,衆嬪妃和幾位公主也在,十數個麗妝舞姬在中間的金毯上隨着絲竹聲翩然起舞,整個大殿裡,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采薇繞過金毯,款步走到御前,跪在地上,清聲叩拜道:“安樂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清潤的聲音如鶯啼一般,讓正在言笑的晉明帝也忍不住放下酒杯,多看了她幾眼。
“擡起頭來!”
“是!”
采薇緩緩的擡起頭,一張絕世傾城的臉便突然闖入到了衆人的眼簾。
只見殿下的女子容貌美豔至極,當真如明珠生輝,美玉熒光,肌膚勝雪,雙目清澈如一泓秋水,瓊鼻挺巧,配着瑩潤的小嘴兒,瓷白如玉的面頰,令人過目難忘!
當下一片沉寂,許久,晉帝嘆道:“好個絕世的美人兒,大王子好眼光!”
薩克努的眼睛早在采薇進殿時便定在了她的身上,聽到晉明帝的讚賞,開懷的大笑起來,說:“的確如此,安樂公主的美貌,就像草原上明亮的月亮,也只有她,能讓我薩克努放棄迎娶嫡公主的念頭,希望皇帝陛下不要讓我失望!”
薩克努雖然看起來魯莽,但心機卻不少,他一眼就看出了晉明帝看采薇時那副驚豔的眼光,便出言提醒。
晉明帝聞言,呵呵一笑,道:“大王子多慮了,君無戲言,朕既然承諾將安樂嫁給你,自然不會食言!”
說罷,吩咐道:“平身!”
“謝皇上!”
采薇拜謝了皇恩才起身,規矩一毫都不差。
莫皇后端着一國之母該有的得體笑容,道:“安樂,皇上已經把你許給了遼丹國的大王子,以後,你就是遼丹國的王妃了。”
采薇屈了屈膝蓋,恭順的回答:“是!”
侍候在側的李澤泉低聲提醒道:“安樂公主,不能說‘是’,快些恩啊!”
采薇道:“安樂不敢謝恩,否則就犯了欺君之罪!”
晉帝奇怪的說:“這可怪了,朕倒要聽聽,怎麼謝恩倒成了欺君之罪?”
采薇說:“謝者,乃是對別人的幫助或饋贈表示感激,皇上給安樂賜婚,若是安樂喜歡結這門親事,自然會對皇上和皇后表示感激,自然會謝恩。但是,安樂早有婚約在前,不想結遼丹國的親事,又不能抗旨不尊,故此,只能回‘是’,而不能謝恩,否則就是欺瞞聖上,乃十惡不赦之罪也。”
皇后聽罷,臉倏地撂了下來,冷聲道:“安樂公主,賜婚之前,皇上已經派人查明,你並無婚約在身,故而才下了旨賜婚的。今日,你在大殿之上,百官面前,稱你已有婚約,是想污衊皇上濫用皇權,強搶人婦嗎?”
一頂欺君之罪的大帽子就這樣生生的扣了下來,再加上皇后的疾言厲色,換做尋常的女子,早被嚇得魂飛天外了,然而采薇卻依舊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樣子,臉一絲懼怕的神色都沒有,只見她屈了屈膝,清聲道:“稟娘娘,安樂的婚約,是與他私定的,安樂還沒來得及告知家人,但他已經告知他父母了,還爲此事還被他父親派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如若娘娘不信,可派人去查,便知真假了!”
采薇這樣說,就是爲了提醒了皇上,身爲一國之君,他食言於自己的兒子了,南宮逸爲了他們的婚事遠赴千里之外的沙場,在刀光劍影中搏命廝殺,而他卻在後方,用不光彩的手段,要把兒子心儀的女人嫁出去!
晉明帝聽采薇這樣一說,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涌上心頭。
多日前,三子南宮逸向他袒露了自己的心跡,這個兒子一向內斂不露,二十三年來從未求過他什麼,這次,爲了這姑娘,他不惜跪下來懇切的請求他,求他恩准他用軍功來換取自己婚姻的自由,他要娶她爲妻,晉帝被兒子的誠意給打動了,答應了下來。
哪知,逸兒前腳剛走,後腳遼丹國的大王子便來求婚,指明要娶這女子。
平心而論,他不想失言於兒子,但遼丹日益強盛的國力又讓他不想爲個女子輕易得罪了薩克努,再加上皇后再三勸諫,說那女子是紅顏禍水,迷惑男人的狐媚子,這樣的女人不適合留在逸兒身邊,不如嫁到遼丹去禍害別人。
他左右思慮,權衡再三,終於在兒子的心願和社稷安危之間,選則了後者,在兒子走後不到十天,同意了薩克努的請求!
然而,縱然是答應了,失信於兒子的那份不安始終如影隨形,聽到這姑娘的提醒,讓他頓時生出幾分愧疚來。
莫皇看到皇上變幻莫測的臉色,心中大驚,她沒想到采薇竟敢把她和逸兒的事兒拿到明面上說出來,也沒想到她還大膽的提醒了皇上,是他食言於自己的兒子了,皇上本就對賜婚之事不甚贊同,是她和薩克努軟硬兼施了多日才迫使他下旨的,若是皇上被她給說動了,那還了得?
思及於此,皇后的眼神中多出一抹狠戾來,冷哼一聲,厲聲道:“荒唐!古往今來,男女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經父母同意,私相訂婚者,視爲淫奔之流,該被拿到官府裡受罰的!今日,本宮姑且看在遼丹王子大度不追究的份兒上,也就不追究你這些荒唐的事了,罰你回去閉門思過,大婚之前,不許再出了家門。”
莫皇后以權壓人了,采薇自然是無法抗拒,她揚起脣角,清冷的笑了一聲,道:“是!”
錦貴妃見采薇有退下的意思,哪裡肯輕易放過,笑道:“安樂公主面露不悅之色,是不滿意皇上皇后賜的這門親事嗎?不是本宮說你,薩克努王子貴爲遼丹國的大王子,人又生得英武不凡,年輕有爲,這樣的男兒打着燈籠都找不到呢,公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難不成你那意中人比薩克努王子還要優秀嗎?”
“咳!”
晉明帝咳了一聲,責備的睇了錦貴妃一眼,似乎再怪她多嘴,皇帝威嚴,不怒自威,讓錦貴妃瞬間閉了她的嘴。
“安樂,你和薩克努王子將於本月十五大婚,婚後即刻隨薩克努回遼丹國,安心的做你的遼丹王妃,至於別個,就不要在想了,須知婚姻大事,並非兩情相悅即可,得看你二人是否門當戶對,兩方的雙親是否認可,否則,就算你們二人再兩情相悅,也無濟於事的!”
皇上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自然是在提醒她,她和南宮逸不是門當戶對,她不配嫁到皇室來,讓她死了對南宮逸的心思,乖乖的當他們的傀儡,替他們的女兒跟這遼丹蠻子和親。
采薇雖然不甘心自己的命運被人擺佈,此時卻也無計可施,她抿了抿嘴脣,清聲道:“多謝皇上教誨,安樂銘記在心,只是,安樂擔心,薩克努王子既然已經知道了安樂心有所屬,會不會因此而心懷芥蒂,不想再娶安樂了。”
她之所以這樣說,是抓住了男人愛面子的心理,照常理,一個男人的未婚妻,當衆說出自己已經和別人私定過終身,對於這個男人來說,無疑是一件恥辱的事兒,特別是薩克努這樣貴重的身份,對這樣的事兒該無法容忍纔對,說不定還會因此勃然大怒,當場退了婚呢。
然而,令大家始料未及的是,薩克努對此事竟毫不在意,還惡意森森的笑着說:“私定終身算什麼,只要我薩克努喜歡,就算你嫁了人,我也照樣把你搶過來!”
想不到他的思維是這樣的!
采薇有些無語,好像自己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不但沒能讓他產生退婚的念頭,甚至連噁心他一下都沒能做到、
她的這點兒心思,莫皇后焉能不知,她眸光冷厲的橫了采薇一眼,似乎在警告她一般,接着轉向薩克努,笑道:“薩克努王子果然胸懷寬廣,不似一般男子那般拘泥於小節,安樂能有幸嫁你爲妃,也算是她的造化了,安樂,還不快來謝過大王子!”
薩克努不以爲意的揮揮手:“安樂已經是本王的女人了,不用跟本王客氣,倒是本王想謝謝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若不是皇上和皇后成全,本王還娶不到安樂呢!”
晉帝捋須笑道:“大王子客氣了,我大晉能和遼丹聯姻,永結秦晉之好,乃是大晉百姓之福,也是遼丹萬民之福,朕理當玉成此事,也好令兩國間永無戰火相交的一日!”
采薇立在殿前,聽着二人肆無忌憚的決定着她的命運,不禁垂首斂眸,不讓別人看到她的臉,以免別人看出她憤恨的情緒來,南宮逸爲了和她在一起,不遠萬里的奔赴沙場去與人搏命,換來的,卻是他父親的欺騙和母親的陰謀,他的浴血征戰,變成了一場毫無意義的笑話;而她的命運,就這樣被他們輕輕鬆鬆的幾句話給定下了,完全沒人來徵求她的意見,似乎她只是個沒有生命的東西一般。
薩克努看着采薇隱忍的小臉兒,似乎看出了她的怒意,遂帶着幾分邪惡的笑意,故意激怒她:“本王只恨今天不是十五,真想今夜就把她給娶回去!”
衆人一怔,沒想到他能說出這麼直白露骨的話來,但隨即都爲他的直爽和坦蕩哈哈大笑起來。
在座的公主們臉都紅了,雖然她們都是閨閣女兒,但也都明白‘今晚就把她娶回去’意味着什麼,不由得又羞又囧;幾位妃嬪聽到這樣的混賬話,也很尬尷,或咳嗦,或假裝沒聽到,或藉機喝東西,來掩飾自己的窘態。
采薇被他的無恥給氣到了,只覺得火星亂蹦,腳底下的火蹭蹭的往頭頂竄,被設計、被逼婚也就罷了,還被他當衆調笑羞辱,若是不給他點顏色,只怕自己都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
想罷,她冷笑起來,涼涼的說:“雖然安樂討厭老男人,但只要皇上和娘娘下旨,安樂隨時可以出嫁,只當是爲國捐軀了!”
老男人!
薩克努的眼底的笑意忽然崩裂,從調笑到意外到難以接受,“你敢說本王老?”
他二十有五,正值青年,他老?
采薇正色道:“我今年十四歲,敢問殿下今年多大?”
她只有十四歲,正是碧玉年華,和她比起來,他的年歲似乎真的有些……老!
殿裡的百官和皇上皇后都被采薇大膽的言辭給驚到了,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聽到薩克努惡意森森聲音:“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這輩子,都只能嫁給老男人了!”
采薇毫不示弱:“我只當是爲國捐軀了……”
“安樂,住口——”
眼見得二人劍拔弩張,莫皇后忽然一聲怒斥,將二人喝開:“安樂放肆,看來你的《女則》和《女馴》都該重新學學了,不然連夫爲妻綱的倫理綱常都給忘記了!”
說完,起身向晉明帝下拜,奏道:“陛下,安樂出身民間,禮儀規矩多有不懂,臣妾奏請陛下恩准,讓安樂公主在大婚前住杜美人的清芳苑裡,讓杜美人好好教教她規矩,也好讓她能在大婚後安分知理,免得被人連咱們大晉都一起給笑話了。”
晉明帝也爲采薇剛剛的言論給震驚到了,聽到皇后的建議,當即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准奏!”
采薇自知現在沒有能力反抗他們,便閉了嘴,乖乖的跟着幾個太監和宮女,去了杜美人的清芳苑。
路上,她意外的遇到了賀蘭娜公主。
與其說是意外相遇,不如說是賀蘭娜特意從宴席上逃席,趕過來奚落她。
“安樂公主,哦不,我現在該叫你王妃殿下了吧!哈哈哈…。”
她帶着得意的神色,看笑話是的看着采薇。
采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問道:“公主殿下特意從宴會上追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兒嗎?”
賀蘭娜冷笑一聲,道:“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只是看你可憐,特意趕來提醒你一句,你要嫁的那個男人,已經摺磨死四個王妃了,算起來你是第五個,不過,我保證,你絕不是最後一個……”
說完,惡毒的笑起來,湊近采薇道耳朵,低聲說:“聽說,薩克努在牀上折磨女人的手段很多,被他折磨死的女人不計其數,你就自求多福吧……”
她巴巴的趕來,把薩克努的惡行告訴了采薇,就是想落井下石,狠狠的打擊采薇一下,好出一出上巳節被采薇比下去的惡氣。
沒想到,采薇連竟一點兒被打擊到的表情都沒有,反倒閒閒的說:“難得公主還有閒情逸致來管我的閒事,換我是公主,知道自己苦戀了四五年的男人就要娶別的女人了,這會兒早躲起來去哭了,哪裡還有閒心去管別人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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