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魔?什麼是神?憑什麼魔就要在苦寒之地,而神卻居於九天之上?
——明明生來都是同樣的人,修真者與魔修又有什麼差別?說到底哪有什麼正邪之分,不過成王敗寇,修真者說得好聽罷了。
——就算你真的登仙成神……
如果得不到那個人,成神又如何?
沈意猛地睜開雙眼,吐出一口鮮血。
他一雙眼睛變成了如墨般的漆黑,裡面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吞噬了萬物。
已然有黑色的紋路從他的胸口蔓延到了脖頸,那些紋絡細微又精緻,宛如天底下最精巧的囚籠,將他囚禁在內。
沈意粗喘着氣。
不需要去看鏡中的人,沈意便知道,他現在定是入魔的樣子。
出雲峰頂的虛懷鐘感應到出雲峰內磅礴的魔氣,開始無風自響。
鐘聲一聲聲鎮在他的耳邊,沈意渾身的魔氣不受控制的翻涌着。
他死死咬住下脣,強撐着站起身來,推開了房門。
遠遠的,感應到魔氣的弟子和長老們正御劍向他飛來。
沈意沒有看他們,只一步步走到師父的房門前。
他渾身上下都發着抖。
——想見她。
——只想見她。
哪怕知道這樣的自己會被厭惡,但沈意依舊想要見她。
最後一面也好,死於她劍下也好,沈意就是想要見她。
他跌跌撞撞的闖入門中,只見日思夜想的人正端坐於嫋嫋檀香中打坐,見他來了這才睜開眼。
只是這一睜眼,葉垂錦便愣在當場。
眼前跪着個熟悉的青年,但他卻渾身散佈着濃烈的魔氣。
沈意擡起頭來,視線已然被疼痛折磨的模糊一片。
他像是在懸崖邊上的人一樣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救星。
“師父……師父,救我……”
他不想成魔。
他的身後,無數流光墜落在房門前,打頭站着的正是掌門東涉谷。
東涉谷皺着眉,神色有些複雜。
他衝葉垂錦躬身道:“小師叔,虛懷鐘只有在遇到厲害的魔頭的時候纔會敲響,沈意如今魔氣如此之強,怕不僅僅是入了魔。請您將他交給刑堂……小師叔?!”
葉垂錦帶着沈意御劍而起,東涉谷咬咬牙:“去請太上長老!”
說完後趕忙也御劍跟了上去。
.
葉垂錦一路疾馳,將沈意帶到了塌了的登天塔上。
曾經高聳入雲的登天塔如今殘垣斷壁,葉垂錦鬆開手,渾身魔氣的沈意被登天塔殘留的靈力激得渾身顫抖,神色痛苦,洶涌的魔氣從他身體裡源源不斷的揮散出來,象徵着“魔”的紋絡愈發清晰。
他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只知道輕聲喊着:“師父。”
葉垂錦素來淡漠的臉上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上去依舊是鎮定的模樣,但抵住他額頭的手指卻微微發顫。
她應該毫不猶豫的趁他還未醒過神來就將他殺死,以免未來留下禍患。
但將手指抵到他額前的時候,葉垂錦卻遲遲下不去手。
沈意睜着一雙無神的眼睛,幾乎是本能的渴求着眼前的人。
他握住她的手,一聲聲的喊着她“師父”。
葉垂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