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形已近透明,輕飄飄的宛如一片白羽。
乾坤劍將天地間巨大的黑幕割裂,白色的陽光從縫隙中傾瀉下來照在她的身上,她就順着光的河流,緩緩的飄落下來。
她白的不染纖塵,隱約如同一團霧氣一般。
沈意愣愣的伸出手來,仰視着半空中的師父,想要接住她,想要擁她入懷。
可是他的師父太輕了,輕到好似一陣風吹來都要將她的身形吹散。
白色的神力在她身體中潰散,遠遠望去,她的周圍恍如帶着點點星光,而她的身形也隨着這樣的星光一點點的破碎,消失在風中。
“師父……師父!”沈意慌慌張張的想要御劍而起,但腦中一片空白,已然完全忘了如何御劍。
他的雙眼中只看得到半空中帶着白色星光逐漸消散的師父。
沈意跌跌撞撞的前行,卻被碎石絆倒在地。
尖銳的石子刺入他的雙手,沈意感覺不到一般,膝行兩步,雙眸緊緊的盯着自己的師父,沾着血的手高高舉起,近乎奢望的祈求着他的師父還能落入他的臂彎。
隱隱的,他似乎看到她半轉過頭。
她白的縹緲的面容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可那雙眼眸卻寫滿了痛苦。
——一如在他的心魔中時,他心愛的國師看着他的時候的樣子。
“師父……”沈意渾身都在發抖。
他生而爲魔,生來就該視萬物爲螻蟻,從不知何爲恐懼。
可如今,沈意卻害怕的連話也說不出。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生而爲魔是錯,將她囚禁是錯,率魔修攻入修真界是錯,欺她辱她恨她怨她更是錯。
如今他什麼都不求,哪怕她恨他恨到要將他碎屍萬段,他也甘之若飴。
只要她活着,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黑色的撩世海逐漸平靜,天上的黑雲也開始慢慢消失。
有光穿透黑色的雲朵,照射在沈意臉上。
沈意被這樣的陽光刺的雙目淚流,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師父就這樣一點點的,隨着星光漸漸隱沒在光中,最後消失不見。
長長的,無言的風從撩世海穿過,一如十年前她在撩世海旁起誓的時候一樣。
那時候她說:“我與他,不死不休。”
如今,一人身死,兩人終於恩斷義絕。
沈意伸出的手空蕩蕩的停在半空,他挪動着自己的手臂,好似如果這樣的話就能接到自己的師父一樣。
然而最終,他依舊什麼也沒有接到。
就連那些星光都消散在了空中,片點都尋覓不到。
沈意無力的垂下雙臂,呆呆的看着天空。
白色的光照到他的身上,像極了二十年前,他剛入出雲的時候。
那個萬衆敬仰的人站在他面前,有些侷促。
她的聲音像是明媚的陽光一樣,摻雜着令人心軟的溫柔。
“我叫溫浮。”
她這麼說道。
“我……叫沈意。”沈意目光空洞,三魂六魄都隨着那個消散在空氣的人一起飛散。
他是沈意。
這世間從此以後再無晏九淵。
唯有溫浮門下逆徒,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