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柔循着聲音望去,出事的地點在她的腳下,她微微眯起眼睛,越過無數燈火,看到那個落水的女孩。
是她——
沁月麼?
她在河無望的掙扎,她是那麼瘦、那麼小,寒冬的河水冰涼刺骨,不一會兒,她的棉衣便被水浸溼,變得沉澱,猶如一塊石頭,拖着她直直向下墜去。
岸邊的人猶在呼喊,卻無一人肯下去救她。
“呵……”
敏柔輕輕諷笑,口的白氣呵出,竟冬天的溼冷空氣還要涼三分。這世的人啊,從來都是自掃門前雪,如今這個天氣,也是,誰願意跳下去豁出去命救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呢?
更何況還是個女子,自古男女授受不親,屆時,事情可剪不斷理還亂了。
她的眼睛極爲漂亮,是那種眼尾挑的桃花眼,卻也給人一種始終難以親近的感覺,此時她的瞳仁霧濛濛的,像蒙了一層紗去,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女孩依舊在她腳下河水掙扎,求生的慾望使她面部扭曲,脖頸仰得高高的,猶如一隻斷頸的天鵝,鼻翼在拼命聳動,往肺部灌進空氣,嘴脣已經白的嚇人。敏柔想,她真的很想活下去吧?畢竟有那樣的男子陪在她的身邊。
墨鋣呢?生死關頭,她的守護神去哪兒了呢?
敏柔是很清楚這種感覺,當初的她,也像是被無邊無際的河水擠壓着,一點點將空氣從她的肺部擠出去,黑暗緊緊纏縛住她,令她的世界看不到一絲光亮,猶如被困在暗無天日的河底,再也別想爬來。
當時的她,多不甘心呀,她還沒有贏得墨鋣的心,她還沒來得及問他一句是否真心對待過,便與世長辭。
所以,此刻她是真的真的,動了殺機,如果沁月這麼死了呢?他會不會多看我一眼?
心底的有個殘忍的聲音告訴她:不會,敏柔,你死心吧!即使沁月死了,她還可以再入輪迴,墨鋣一樣會找到她,繼續守護她,像以前的數百年一樣!
然後她絕望了,泄氣了,真是的,敏柔想,爲什麼頭腦要這麼清醒呢?偶爾也讓她任性一回,做做白日夢,那很好啦。
即使夢醒以後面對的依舊是無邊無際的孤獨,和心臟被洞穿的疼痛,也無所謂了吧。
敏柔終究是沒能過得了心底的那一關,她悄悄的潛入河底,將已經無力掙扎,軟軟沉入河底的沁月拖出來,從另一個無人的角落裡帶着沁月冒出頭來。
她已經沒有鼻息了,敏柔想,這究竟算不算她的錯呢?
爹孃自小教育她要舉止嫺雅、心懷仁慈,切不可想着害人性命,可是,這個女孩,今天在她的眼前掉入河,在她的見死不救下,只活了十八年。
敏柔在她小時候見過她,她出生的時候她還悄悄去看過,小小瘦瘦的一團,跟個貓兒似得,懂點命理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孩子,多半命運坎坷,終不是長壽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