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笑笑,向鳯兮讓了讓,“鳯兮姑娘喝茶。 ”神色平常,如往日一樣親切,卻叫鳯兮心裡頭有些異樣。
她抿了口茶水,苦澀的溫茶順着喉嚨流下去,連帶着心裡也苦了幾分。平日裡喝倒不覺有什麼,然今日孟婆的茶,平日還要苦三分。心口某個角落隱隱作痛,又不知所爲何事。
腦仁發漲,鳯兮蹙了蹙眉,見孟婆打量她,忙斂去神色,起身淺淺一笑,“婆婆,時候不早了,我家那貓兒還等着我去餵養,不叨擾您了。”說罷福了福身,轉身離去。
孟婆望着鳯兮的身影途經彼岸花海,素白的身影與一望無際的紅海,對顯明,卻又異常和諧。
她嘆了口氣,仰頭喝下自己碗裡剩餘的茶水。
奈何橋畔沙啞蒼老的歌謠又響起。
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
彼岸花,彼岸處。
映萬重,幽冥路。
花開葉落無雙生,相思想念永不復。
曲子裡的悲涼寂寥,襯着天空永遠不會亮的昏黃光線,忘川河裡的厲鬼們聽到這首曲子,越發狂躁起來,整片渾濁的忘川河水因怨氣甚重,而咕嚕嚕的沸騰。無數雙尖利的爪子狠狠轉向虛空,想拖一切能抓住的東西入水-
鳯兮是個心裡不太藏事兒的人,待人接物情緒總是淡淡的。
若是說方纔孟婆的話委實讓她心裡糾結了片刻,待回了自己位於豐都邊界的幾間竹木屋時,離很遠便見一道黑影閃爍着向她撲來。
她莞爾一笑,淡淡的脣瓣笑起來脣角揚,十分好看。
接住那團撲進懷裡的小東西,鳯兮撓了撓它身柔滑黑亮的毛髮,笑吟吟道:“銀濁啊銀濁,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不是說好等我回來的嗎?”
“喵~”小小的肉爪撓了撓她的袖子,毛茸茸的小腦袋愛嬌的蹭着她的下頜。
銀濁是一隻貓,鳯兮在三年前撿到剛出生的它,那時天空淅瀝瀝飄着小雨,她打着一折紙傘去看望朋友,途經往生殿,殿外絡繹不絕的鬼魂擁簇着被鬼將帶領着向殿內走。那些人的一生在此結束,也在此獲得新生。
渾身溼漉漉的小奶貓被扔在牆角處,如此肅穆的地方,居然被人丟了只貓兒。即便它嗓音幼小,只能發出微乎其微的聲響,然若是被鬼將鬼差們發現,定然是沒命的。
鳯兮從不覺自己是心軟的人,並且往生殿這種地方,本來閒雜人等便不能靠近。她只想匆匆過去,去看望下她在這幽冥下唯一認識的老友,一隻性子怪癖陰晴不定的狐狸。
是以,她只是微微垂了垂眼皮,便打算面色不改的從它身邊繞過。
在那電光火石間,貓兒似迴光返照般,柔軟無力的小爪子勾住她的裙子,拼命衝她嚎叫。
似乎在說,救救它——
鳯兮驚訝的頓住腳步,垂下眸子,正撞它瑩潤的眼瞳,無暇的不染塵埃,鳯兮慌忙別開眼,默唸了一句佛偈,將它帶了回去,取名銀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