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不、不要……”布徹滿臉驚恐,跌在地上手腳並用連連後退,“現在不行……不能在這裡……”
他捂着扯爛了的長袍疊聲叫着,驚恐中還夾着些許期待。
司予安:???
去特喵喵的普確信!!
她沒理布徹,看着扯下的布料,來回翻轉了兩下。
是那裡的——
眯了眯眼睛,司予安知道這熟悉感來源於哪兒了。
在她跟噴泉對視之後,進入的第一間石屋,屋中的櫃子裡,有一件發了黴的破爛長袍,那長袍的樣式,跟布徹身上這件一模一樣。
區別只在於,那件更加破舊,也看不出顏色了,似乎在櫃中掛了很長時間。
“他是主教?”司予安想起了那個眼珠渾濁的老人,“所以——”
“那句‘別去’也是他寫的?他一個金髮碧眼的主教爲什麼會寫大夏文字?是他尚有良知,還是……爲了滿足更歹毒的野心所學?”
一時間,司予安思緒翻涌。
“把字隱藏在凌亂的線條中,他是怕有人會發現那句話?還是爲了防範鳥人?那些線條跟鳥人到底有什麼關係?”
雨下不停,羽馬被迫停在原地,焦躁地動着馬蹄。
因着之前是從“雨中鎮”得到的靈魂石,是以司予安決定臨走前再探索一遍燴魚湯鎮。
馬聲嘶鳴。
四匹羽馬被強拽着湊近了街邊的石門,但掌繩的人卻並不放開繩子,而是直接進了屋中,挨個兒探查着每一間石屋。
“我的神靈啊!”
見羽馬如此乖順,布徹驚的張大了嘴巴。
他只在剛當任主教時見過羽馬一次,然後就被嚇得整整半月下不了牀。
在他的印象中,羽馬是邪惡又殘暴的生物……不!它們不是生物,是被偉大的神束縛住,需要贖罪的惡靈!
布徹恐懼地想。
每次祈求神靈,出用羽馬運送勞工之前,他都要先跟鎮長商量,選出一批貧窮……啊不!是犯了錯的鎮民出來,和勞工一同登上馬車。
只因羽馬兇殘,在穿過濃霧時,需要進食新鮮血肉。
而且不知何故,羽馬只會吃燴魚湯鎮的鎮民。
若是有哪次準備的鎮民不夠,或者拿勞工充數的話,那下一次……它們就會衝破束縛,衝進鎮中大吃特吃!
到那時,死亡就是隨機降臨的了,連他這個身份尊貴的主教都有危險!
長此以往,鎮民們也只能自我安慰:
“羽馬食用我等,是因爲我等血統高貴,那些低賤的勞工連獻祭都不配!”
可實際上呢?
布徹不敢深想,也不想知道。
他是自由的,燴魚湯鎮的鎮民也是自由的,左右吃的不是他們,那自由的民族何必還要追根問底!
只是如此可怖的生物,現在卻如寵物般乖順地跟在司予安身後……
“你,你會遭報咳咳!報應的!”雨太大,布徹話音含混,還夾雜着被水流灌入口鼻的嗆水聲,咳個不停。
“神靈是……咳咳咳!是不會放咳咳!不會過你的!”
他被雨水砸得睜不開眼,渾身發抖,也不知的是冷的還是嚇的。
“報應?”司予安來了些興趣,“怎麼遭?”
“羽馬是神靈的僕從!擔負着接送勞工的重任!你欺攔羽馬,得不到神靈祝福,祂是不會原諒你的!”
神靈祝福?
司予安一愣,然後停下腳步。
“倒是把它給忘了。”
她說着,拽了馬上又回到教堂,抽出骨刀……完整地切下了鳥人雕塑。
“你、你竟敢——”
砰!
鳥人砸在了第一輛馬車的車頂上,被繩子五花大綁立在其上。
“鳥人牌兒馬車,夠辟邪了沒!”
“神靈不會放過你的!”布徹絕望,喊出的話也沒有半點新意。
他見司予安沒再理他,好像趕時間一般,拽着馬車快步向前,也急忙跟了上去。生怕被她丟下。
“你跟着我做什麼?”司予安瞥了他一眼。
“我是追隨神靈!”布徹狡辯。
在馬車駛過時,周圍的窺視感更重了,布徹打了個激靈,目視前方,連頭都不敢偏一下。
“哦?”司予安笑容玩味,“你該不會是因爲,這裡只有我一個活人吧?”
布徹不語,但緊攥着胸前項鍊的手卻暴露了他的緊張。
“可你怎麼能確定,我也是人呢?”
“嗬哈?!”急喘一聲,布徹驚懼不已,“你、你!”
話雖這麼說,可他腳下卻是沒停,仍是緊緊跟着。
慫貨!
眸色一沉,司予安不再看他。
此時此刻,寒風冷雨中的燴魚湯鎮家家大門緊閉。
一個一手撐傘,一手拽繩的年輕姑娘走在街上,身後跟着馬形生物和馬車,身邊是個踉蹌追趕的男人。
“傘!你給我傘!”布徹抹了把臉上的雨。
“這是鳥人賜的甘霖。”司予安剛從一間石屋出來,漫不經心地說,“你就受着吧!”
“我會淋病的,會死的!!”布徹大吼,“我給你們提供了房子和食物,現在你竟連一把傘都——”
他的話突然卡在喉中,只因司予安冷冷望了過來。
“我,我……請你給我把傘吧!”他祈求道,凍得嘴脣青紫。
可司予安依舊沒有理他。
暴雨中的燴魚湯鎮已經探索完了,她沒有找到新線索,也沒有找到新道具。
稍稍放開了對羽馬的限制,她和它們又去到了“勞工區”。
一扇扇的石門打開,勞工們雙目無神地爬進了馬車,不過只裝滿了一輛。
這期間司予安曾試圖阻止他們,卻被一層屏障擋住。
“是不能更改的劇情進程嗎?”
她眸色沉沉,看着他們短衫短褲,骨瘦嶙峋,生了凍瘡,表情麻木不仁。
而另一邊,登上了另一輛馬車的“罪人”鎮民,雖然貧窮,看上去卻是穿得暖吃得飽,表情也非是麻木,驚恐與倨傲並存。
尤其是在司予安看過來時,他們有的還露出了瘋狂的銀色。
待所有人都進了馬車後,司予安改換了馬車位次。
以勞工所在的馬車爲首,且鳥人也轉移到了他們車頂,司予安則坐上了第二輛。
第三輛爲空,第四輛纔是鎮民的車。
這樣的安排惹來了他們的高聲斥罵,但卻無一人敢推開車門下車。
咣噹!
咣噹!
馬車前行,漸漸駛離了燴魚湯鎮。
布徹抱着一杯熱茶坐在馬車上瑟瑟發抖。
“好喝嗎?”
布徹趕忙點頭。
“所以啊!”司予安也喝了口茶,“你們這些辣雞強盜,就是因爲什麼都覬覦,纔出去燒鯊搶掠的吧!”
“不是!”布徹大喝,但想到現在的處境,又把怒言憋了回去。
“你看,做狗不是挺容易的嗎!”司予安笑了,“只要你回答幾個問題,我就考慮雨停後放你回去。”
“真的?”
“只是考慮而已。”
“我說!”布徹眼中有光,因太過激動,胸前的鳥人項鍊左右晃動,“我什麼都說!”
咣噹!
咣噹!
馬車駛入了濃霧中。
車窗外出現了道道凝視,每一道都迸發出強烈的憤恨情緒。
“你們鎮長家門上的線條代表什麼?”收回視線,司予安問。
“是……”布徹的瞳孔突然變得空洞了,“是神靈。”
“神不是鳥人嗎?”司予安疑惑了,怎麼又改成一堆亂線條了??
“是神靈,祂是神靈!”
“你們有兩個神?”
“一個,只有一個神,獨一無二的,偉大的神靈!”
不對勁!
司予安皺眉看着他。
“是神靈!是偉大的神靈啊!”
“神靈庇佑我等!神靈無所不能!”
布徹不吝溢美之詞,眼神空洞,像個莫得感情的誇誇機器。
“神靈,神靈……”
直到十好幾分鐘後,他眼中才終於重現了光彩,卻也是喉中乾渴,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你記得我剛纔說了什麼嗎?”
“你——呼!”布徹燙地急吐舌頭,“你說等雨停了就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