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這麼久,所有的一切終於可以在今天結束了,雖然臨時被杜明宇橫插一腳,不過倒也無傷大雅,他反而還幫她省去了一些麻煩。
冷風消磨,陰鬱的烏雲擋住了空中半月,長街上隱隱飄着一團清冷的白霧,寒夜霜降,明明還是燥熱的夏日,去讓人直覺周身都彷彿陷入了濃寒的冰窖之中,這冷是從心底生出來,帶着對鬼神無上的懼意。
七月半,鬼門開,挑燈照夜,還不及晚上八點半,街上已經行人全無。
瑾瑜坐在鏡子前悠然梳着長髮,精緻的小臉上紅脣斐然,這是夏靜最喜歡的裝扮,一條雪白長裙直達腳底,今天爲了最後的計劃,她已經坐在這裡精心打扮許久。
夏靜站在後面怔怔看着鏡中人,右手緩緩伸出,透過清冷的夜色看到掌心透明的脈絡,一滴淚施然落下。
“如果我沒有死,現在一定也如你這般美麗。”
瑾瑜動作一頓,轉頭看她一眼喟然嘆了一口氣,“人生在世,你早該看清何蘇白並非良人,妄圖相守到白頭本就是一場醉。”
夏靜微微抿脣,倏爾苦笑道:“可我到底是因他而死,這夜太冷了,今晚過後,就用他的血來溫暖我吧。”
瑾瑜聞言,神色淡淡的看着她,目光深沉。
牆壁上的時鐘猝不及防間響了幾聲,她回過神,放下梳子起身。
“我該走了。”
“瑾瑜,”經過夏靜身邊時,她的聲音低低響起,“都會結束的,對嗎?”
瑾瑜暫停腳步,轉過頭溫潤看她,目露笑意,語中帶着肯定,“放心,不會再讓你繼續等下去了。”
一個月,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渣男,根本不符合她以往的行事風格。
出門的時候,過道上猛然襲來一陣陰森森的穿堂風,瑾瑜神色不動,施施然往何蘇白的門口走去。
杜明宇剛剛打電話說臨時接到報警電話,跟着大部隊出警去了,可能要一個小時之後纔會趕過來,雖然時間緊迫了一些,但也足夠她解決掉何蘇白了。
瑾瑜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擡起手剛要敲門,房門卻率先從裡面打開。
何蘇白站在那兒,猛然間看到瑾瑜這身打扮,難以置信的驚叫一聲,“小靜?”
瑾瑜啓脣,淡淡笑道,“何先生誤會了,是我,瑾瑜。”
何蘇白揉揉眼,一樣的妝容,一樣的長裙,還有那一直垂到腰間的秀髮,就連每一個動作都像極了夏靜,如果不是瑾瑜溫聲提醒,他只怕真的要誤會了。
輕輕按捺下內心的慌亂,他彎眉一笑,看着瑾瑜說:“我做了牛排,正準備去叫你呢,你就來了,看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眼前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女人無疑是很漂亮的,方纔他誤將她看成夏靜,不過是因爲這身裝束罷了,如今細細看來,到底還有些不同。
她白皙的臉頰染着胭脂色紅暈,一雙水潤的大眼睛毫不怯弱的望着他,饒是曾經被他放在心裡的夏靜,都沒有她這般明亮的眼神,視線漸漸變得朦朧起來,有兩張臉不停在他眼前閃現。
在一陣光影移動之後重合在一起,他知道他已經淪陷了,哪怕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自己她是簡瑾瑜,可在這一刻也被消磨殆盡了,在他如今的眼裡,她就是夏靜。
瑾瑜莞爾淡淡一笑,踱着步子緩緩走進去,窗前餐桌上放着兩隻高腳杯,何蘇白準備的很充分,紅酒牛排,燭光晚餐,在這個陰冷的鬼節,屋內卻春光無限。
她隨意掃了一眼,正準備開口,肩膀卻驀地覆上一隻手,何蘇白溫熱的氣息輕輕噴在耳畔,帶着幾分親暱。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但是又害怕唐突了你,不過,剛剛看到你來,我真的很開心,今晚留下來,好嗎?”
瑾瑜身子一怔,半晌,她有些僵硬的轉過頭微微笑道:“我們,還是先吃飯吧,我有點餓了。”
何蘇白面上迅速閃過一絲不悅,而後點頭道:“好,吃飯。”
燭火映盞七分,將瑾瑜的臉照的格外迷人,何蘇白起身爲兩人各倒一杯酒,嘴角溢起三分癡笑。
“乾杯。”
瑾瑜平靜着一張臉與他碰杯,酒至嘴邊卻只淺淺的啄了一口,何蘇白剛剛說的那些話,明顯有些居心不良的意味在裡面,她怎麼敢隨意喝他的酒。
何蘇白眯着眸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倏爾放下酒杯,溫聲笑道:“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第一次做飯給我吃的情形,其實味道並不算太好,但因爲是你做的,在我眼中就如視珍寶,當時我就在想,這個女孩兒,將會是我此生唯一的摯愛。”
瑾瑜微微一頓,淺淺笑了笑,沉默着沒有說話。
何蘇白只當她害羞了,透過那雙明媚的眼睛,他又想起多年前的親密生活,紅酒入喉,甘醇而又甜蜜。
“小靜,我愛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我更疼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發誓,今後一輩子都會對你不離不棄。”
一聲“小靜”輕啓,瑾瑜瞬間便了然了,原來,這混蛋早就陷入幻覺之中了。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我看我們還是到此爲止吧。”
瑾瑜沉靜的眸子看着他,聲音中夾雜着一絲冷度。
何蘇白臉色大變,“爲什麼?”
“因爲,”瑾瑜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何蘇白看着她冷漠的表情,想起那天在公寓樓下看到的畫面,她淺笑吟吟的從一輛私家車上走下來,當時她告訴他那只是公司的同事,如今看來,只怕全是她的託詞。
想及此,心頭又是一把火冒出來,“小靜,我現在給你機會,立刻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乖乖跟我在一起,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瑾瑜嬌小的身子緩緩站起,臉上帶着涼薄的溫度,一雙漆黑的眼睛平靜而淡漠的望着他,聲音瞬間冷到極度。
“不好意思,我辦不到。”
“夏靜!”何蘇白勃然大怒,一把拉開椅子朝她走過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何蘇白,我不是你的什麼人,更何況又沒有領證結婚,自然有喜歡別人的權利,你無權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