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欺人太甚吶。
就算是冷眼旁觀的沈望舒,都覺得惠帝這是有點兒被打臉打得狠了。
當成寶貝又給真愛又給貴妃的翡翠,原來是攝政王挑剩下來的,這叫惠帝情何以堪呢?
還是在自己後宮的妃嬪的面前丟臉。
“擡過來我瞧瞧.。”這是攝政王給自己的心意呢,沈望舒心裡就十分甜蜜,肯定是跟惠帝的心情天南海北了。
她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探身含笑去摸了摸面前的一尊果然精緻許多,顏色也更剔透水潤的翡翠雕像,眼角就帶了幾分讚賞地說道,“果然是好東西。”翡翠觸之微涼,她滿意地摸了摸,就叫一旁的內監把其中一尊擺在了自己的宮中,能在自己一擡眼就看見的地方,這才賞了幾個內監,叫他們下去。
那幾個內監見惠帝還在一旁搖搖欲墜卻怎麼都不肯倒,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敢動彈。
惠帝到底是帝王,雖然被攝政王壓制得狠了,可是也沒到了叫奴才都不把他放在眼裡的程度。
“他,他……”惠帝好半天才勉強壓住了心裡的一口血,回頭用憤怒的模樣兒看向上首,一點兒都沒有安慰他的意思的貴妃。
這女子今日穿得極美,容貌傾城,可是惠帝不知爲何,卻在她對自己漫不經心裡,感到了一股子失落與怒火。
若從前,她早就撲上來安慰她,與他一起罵攝政王了。
“都是攝政王的心意,本宮也挺喜歡的。”
“他這是在羞辱朕!”惠帝清秀的臉扭曲得跟惡鬼一樣,與沈望舒咆哮。
他唾沫星子差點兒噴到自己的臉上,沈望舒嫌棄地往後躲了躲,想了想便不在意地說道,“陛下也不是這一次被羞辱,莫非還沒有習慣不成?”
“什麼?!”
“陛下若真的不快,只去尋攝政王去質問,與本宮處說這個,本宮也無能爲力不是?”沈望舒頓了頓,見惠帝仇恨地看着自己,攤手慢吞吞地說道,“連荷妃今日都捱了攝政王一個耳光,本宮是個膽小的人,且這是攝政王的心意,既然給了本宮好東西,本宮自然不會再去罵人,是不是?”她一雙含笑如同秋水般嫵媚的眼,安靜地落在了那雕像上,專注極了。
惠帝叫她說得一怔,之後臉色猛地一變。
比起攝政王打了他的臉,他更記得他打了荷妃的臉。
“他不是不喜你?怎麼還會送你東西!?”他質問道。
“攝政王心懷若谷,怎會計較本宮小小的衝撞,陛下這話本宮可不明白。”明知道攝政王不喜貴妃,還叫貴妃在攝政王面前上躥下跳地作死,惠帝這王八羔子實在叫沈望舒厭惡極了。
她懶得應付惠帝,揚聲叫人進來,遲疑了片刻,叫人去與攝政王親自道謝,又見晚膳已經端了上來,便擡頭去看惠帝,頗有些送客之意。只是惠帝彷彿並沒有感到她的意思,恨恨地坐在了她的身邊。
他願意在這裡吃飯,沈望舒正求之不得,就笑了。
她笑得豔麗奪目,惠帝的眼神閃了閃,方纔壓低了聲音說道,“他打了荷妃,朕就想到當日他打了你,因此竟怒不可遏。”
他見沈望舒漫不經心的,再想到攝政王似乎待她另眼相看,雖然心裡疑惑,不過對於貴妃對自己的心,他還是很有信心的,目光一轉便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荷妃雖然微不足道,只是到底是朕宮中的嬪妃,他接二連三地打朕的後宮,朕如今在他的心裡,只怕也只是……”
他說着忍不住淚流滿面。
“哦。”沈望舒哪裡還聽這些,已經命人給自己夾菜。
惠帝自己哭了半晌,竟沒有人來捧場,頓時哭不下去了。
“朕……”
“吃不吃肉?”沈望舒從一旁的一份湯羹之中,夾了一塊肉,落在惠帝的碗裡。
她看似冷清的許多,可是卻還顧及自己的身子與喜好,惠帝一瞬間,竟生出幾分歡喜來。
他見貴妃那雙美豔的眼掃了過來,心中一蕩,竟急忙將這肉給吃了,只覺得美味無比。
“喜歡就多吃些。”沈望舒又給他夾了幾塊,見他都滿意地吃了,小臉兒紅撲撲的似乎很受用,心裡冷笑了一聲,卻只是垂頭吃碗裡的一點清淡的飲食。
她垂頭用膳就不與人多說話,惠帝幾次想與她說說話,卻都叫她的冷淡給拒絕,一時宮室之中除了如花的宮女在佈菜,竟無一人開口,只是這份寂靜還未有多久,就聽見宮外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之後,一個高挑英俊的青年,舉步而來。
沈望舒見了他,眼睛微微一亮。
“你怎麼來了?”惠帝擡頭就看見攝政王了,頓時十分不快地將筷子給放下。
他才叫攝政王打了臉,此時見了他自然心情很不好。
“本王來見陛下,聽說陛下在貴妃宮中,因此前來。”攝政王一雙冷厲的眼掃過沈望舒與惠帝之間疏遠的距離,帶了幾分滿意,也不必惠帝招呼,自己便坐在了沈望舒的上首淡淡地說道,“本王還未用膳,就在這一起用罷。”
他話音未落,就已經聽見沈望舒招呼宮女給他上了新的碗筷,還命人去熱湯換了新的未動過的飯菜,那雙冷淡的眼睛裡就帶了幾分笑意。
“用膳之前先喝些湯水。”沈望舒將宮女端上來的溫熱的雞湯放在攝政王的面前。
“阿玄。”這青年接過了湯水,修長的手指與沈望舒的手指觸碰了一瞬,突然說道。
“什麼?”
“你可喚我阿玄。”他垂頭喝湯,彷彿只是尋常的閒話。
他是所有人眼裡的攝政王,可是卻並不願意在她的眼裡,自己依舊是那個攝政王。
他只是阿玄。
“阿玄這個名字,王兄許久不用了。”惠帝被攝政王當成小透明,心都恨得要裂開了,見沈望舒冷冷地看着自己,便憋悶說道,“這是王兄的名諱,不過貴妃大概是不知道的。”他勉強笑了兩聲,雖然方纔罵得厲害,可是在攝政王的眼前卻軟弱得不敢呵斥,只好軟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他心中屈辱,也知道自己失了帝王的尊嚴,又不得不勉強想給自己找個場子。
“王兄今日怎能在宮中打朕的荷妃。”他勉強笑道。
“打就打了,她與陛下抱怨了?”阿玄喝了湯,見沈望舒垂頭吃自己的,也順着沈望舒的筷子夾了幾口。
“她哭了。”惠帝這是真的很心疼地說道。
“捱了打就告狀,這可不是一個好女人。”阿玄十分不悅地說道。
莫非捱打了憋着不說就是好女人?好女人是這麼定義的?
惠帝正要說一說荷妃的可憐,頓時瞠目結舌。
“捱了打算什麼,本宮前些時候也捱了耳光。”沈望舒頓了頓,擡頭去看阿玄,卻見這青年正一臉坦然地看着自己,完全沒有個心虛什麼的,頓時十分無奈,掩着嘴角冷冷地說道,“只是本宮冷眼瞧着,陛下對本宮可沒有對荷妃的心疼呢!”
她冷笑了一聲,眯着眼睛說道,“荷妃出言不遜,阿玄不打,本宮也是要責罰的!只是捱了一耳光就在宮中興風作浪,挑撥離間,莫非……”
“她是哪個牌位上的人,能與貴妃比肩呢?”恐阿玄知道荷妃纔是自己心愛的人,越發作踐傷害她,惠帝心裡咯噔一聲,含情脈脈地說道。
“她自然是地上的泥,不能與本宮相比。”沈望舒冷笑說道。
“可是她到底也是妃嬪,這叫王兄折辱,日後在宮中怎麼過日子呢?”惠帝只看着貴妃傲然美豔,彷彿理所當然的臉,竟不能反駁她,只好緩和了聲音說道,“她也得有幾分體面不是?今日之事她也吃了委屈了,這宮裡的妃嬪都以你馬首是瞻,你去她宮裡看看她,勸慰她些,這宮中就知道,她不是一個叫人小覷的人了。”
連貴妃都護着她,高看她一眼,今日之事,就該能抹平了。
“本宮不去。”沈望舒斷然拒絕。
“什麼?!”
“她說她不去。”阿玄恐惠帝沒聽清,在一旁淡淡地說道。
“她是什麼東西,叫本宮紆尊降貴?!陛下處處爲她籌謀,不是與她有什麼罷?”沈望舒疑慮地看着惠帝。
惠帝心都要叫她看出來了,突突直跳,強笑道,“怎麼可能!”
“既然她在陛下心裡什麼都不是,那就叫她沒臉又能如何?”沈望舒見惠帝縮着頭不敢承認,只覺得可笑極了,淡淡地說道,“且盛寵之下必然招人嫉妒,她如今丟臉閉門,還能避過些風波,不然本宮與陛下對她另眼相看,只怕對她纔是殺身之禍!”
見惠帝一個機靈,涼涼點頭,沈望舒緩緩收回自己譏諷的目光,慢吞吞地說道,“不僅如此,要保全她,本宮還要勸陛下,治她的罪過!”
“什麼?!”惠帝今天沒聽清的真是太多了。
“今日還有妃嬪懷疑她藉着可憐邀寵,已然警惕針對她。我若是陛下,就親自下旨呵斥她,厭棄她,不然日後,她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沈望舒說着說着,就笑了。
“若降爲嬪以儆效尤,就更好了。”
惠帝遲疑了一下,在沈望舒含笑的眼睛裡,終於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