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眸的瞬間,謝東籬有一瞬間的恍惚,眸間神色迷離了一瞬,他的視線才緩緩開始聚攏。
“醒了?”三皇子燕鈺澤正坐在謝東籬的身邊,一雙眸閃着晦暗不明的色澤。
謝東籬掙扎着坐起了身子,四處看了看。只見屋內擺設清幽,恍惚中似乎還有一道道大悲咒的誦佛之聲自遠處傳來。
“夏凝裳呢?”謝東籬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燕鈺澤嘴角微勾,笑道,“你倒是個癡情種,爲了個女人果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謝東籬掩嘴,輕輕咳嗽了一陣,扯得自己的心口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
“不是早前便打算好了的嗎?鈺澤你這麼陰陽怪氣的做什麼?”謝東籬待一陣咳嗽過去,這才垂了眸子,輕聲說道。
燕鈺澤掃了謝東籬一眼,這才抿了抿脣,道,“燕昊蒼身邊有云王,又有王皇后,如今見那雲炎又有那般恐怖的手段,東籬,你果真下定決心要助我登上那個位置嗎?你可知道,前路荊棘滿地,你極有可能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聽聞燕鈺澤的話,謝東籬卻突然輕笑了起來,“鈺澤,你我兄弟二人說得那般客氣做什麼?難道桃花樹下義結金蘭是假的不成?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只是用來說說的?”
謝東籬說得雲淡風輕,卻讓燕鈺澤的心狠狠顫了顫。
他自小便是這大燕朝中最不受寵的皇子,要錢沒錢,要權沒權,活的戰戰兢兢,何德何能竟讓上蒼送來這麼一個以命相托的好兄弟!
“蒼狼那邊你可安排妥當了?”燕鈺澤得了謝東籬肯定的答覆,突然轉了話題,問道。
“自是妥當。”謝東籬正了正神色,點頭答道。
兩人正說話間,夏凝月突然踱步而來。她見到謝東籬與燕鈺澤,眸光閃了閃,微微一笑,笑意在臉上甜美,一雙鳳眸微眯,卻是噙滿了陰狠的亮光,“謝東籬,你爲了夏凝裳險些喪命,如今夏凝裳卻是與燕景瑞二人躲在北院之中恩恩愛愛,甜甜蜜蜜,你不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嗎?”
謝東籬的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皺,倒是燕鈺澤眼角微微上挑,望着面前風華絕代的人兒,微微揚了揚腦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夏凝月上前一步,站定在謝東籬的牀邊,眸光驟然綻放出一抹神彩,“以此爲機會要挾夏凝裳回到你的身邊,夏凝裳最是重情,必是不會放任你一個人,只要你將夏凝裳綁在自己的身邊,我替你去解決了燕景瑞。”
“哦?據我所知,凝月小姐只能文,卻是不能武的,你憑什麼能解決了燕小世子?”燕鈺澤卻是不待謝東籬說話,便挑眉問道。
“這你便不用管了。你只需知道,以夏凝裳高傲的
性子,她絕不會對一個始亂終棄的男人掏心掏肺的便成。”夏凝月說着話,眸間閃過一絲猙獰狠毒的眸光。
夏凝月的話都說得如此明白了,燕鈺澤和謝東籬哪有還不明白的道理。燕鈺澤濃黑的眸色之中閃過一絲戲虐的笑意,倒是謝東籬的那雙桃花眼幾不可查的顫了顫。
“麻煩凝月小姐將我受了重傷,在護國寺中無人照料之事傳到安定候府之中。”謝東籬轉頭,衝着夏凝月說道。
夏凝月不解,“世子受傷,不該是告訴安遠侯的人嘛?爲何要傳到我們安定侯府去?”
謝東籬抿嘴冷笑了一聲,“這個就不勞煩凝月小姐費心了,在下自有在下的理由。”
夏凝月噙了一抹冷笑,淡淡掃了一眼謝東籬,這才盈盈轉身出去了。
“可惜了,這麼一朵惹人垂涎的嬌花居然要便宜了燕景瑞那小子。”望着夏凝月聘聘婷婷的身影,燕鈺澤不甘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脣。
“一朵帶刺的玫瑰,鈺澤還是不要妄想了。”謝東籬閉了閉眼,終究還是有些累了。
……
北院,夏凝裳此時已經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了。她有些納悶的去掀自己的肚兜,只見自己的傷口已經癒合,其上只有淡淡的一圈粉紅色的痕跡,若不仔細看,竟然難以察覺。
“安無恙給我吃的是什麼靈丹妙藥?”夏凝裳嘟囔了一聲。
正端了藥進來的安無恙,聽見夏凝裳的嘟囔聲,將手中的藥碗狠狠得砸在桌上。
“總共也就這麼點藥,就爲了你這不痛不癢的一劍費了。你當這種藥是那麼容易得來的?”安無恙一想到燕景瑞居然讓自己將那僅剩下二誅的無痕雪花草熬了給夏凝裳治身上的疤,她就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了夏凝裳。
要知道,這無痕雪花草可是煉製頂級丹藥的必備藥引,除了東勝國,別無他處能尋得此藥。沒了無痕雪花草,便意味着她安無恙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煉製那些頂級丹藥,也就意味着,萬一燕景瑞那廝有個好歹,她便只能坐着乾瞪眼,屁事都做不了!
夏凝裳被安無恙的動作生生嚇了一大跳,眼前這個男子裝扮的女子似乎對她存着很大的敵意,可偏偏夏凝裳就是想不出自己是什麼時候得罪的這個人。
燕景瑞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正瞧見夏凝裳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安無恙,眸中清澈水潤的眸光讓她的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愈發的清靈,甚至於還帶了一絲無辜的軟糯。
“安無恙,你出去吧。”燕景瑞淡淡掃了一眼周身上下散發着暴戾氣息的安無恙,淡淡開口說道。
安無恙聽見燕景瑞的話,從鼻孔裡哼出一聲來,她巴不得不要見到夏凝裳那張臉,再呆下去,只怕她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將那個礙事的廢柴直接瞭解了。
燕景瑞從桌上將安無恙端來的那碗湯藥放在脣邊仔仔細細的吹了吹,這才輕聲踱步到夏凝裳的身
邊,說道,“安無恙的脾氣的確是古怪了些,但她的心不壞。”
夏凝裳眨了眨眼,心道,安無恙脾氣古怪好想只針對她……這兩日,她冷眼瞧着,那安無恙似乎對陌紫幽,對青葉大師,甚至於對那個咋咋呼呼猶如痞子一般的師兄南宮幻黎都態度甚好,畢恭畢敬的,可爲什麼到她身上,安無恙就表現的像個……十足的妒婦?
“燕景瑞,你老實告訴我,安無恙她是不是……喜歡你?”夏凝裳揪着自己的褻衣,垂了腦袋不敢去看燕景瑞,蠕動脣角,輕聲問道。
不知道爲什麼,夏凝裳一想到燕景瑞被別的女人惦記着,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悶悶的感覺。
燕景瑞拿着湯勺正欲去喂夏凝裳的動作一頓,差點沒將湯勺中的藥汁灑出來。
“那你先告訴我,我與謝東籬,哪個更重要?”燕景瑞抿了抿脣,再次舊話重提。
看着夏凝裳那份扭捏的姿態,他竟恍然覺得丫頭這是在吃醋?
夏凝裳無聲了,她的親人,她的朋友,她的愛人,每一個都很重要!可爲什麼,燕景瑞非要她說出一個高下來?
見夏凝裳再一次垂頭抿嘴,無聲無息,燕景瑞只覺得心口惴惴,神色不禁冷了下來。
“吃藥。”燕景瑞淡漠的說道,語氣冰冷,再不復剛纔溫潤的語氣。
夏凝裳怔了怔,只覺得身前的燕景瑞似乎突然變成了一個大冰塊,全身上下散發着冷意。即便他現在就坐在自己身邊,守着受傷的自己,親自喂藥,貼心守護,可夏凝裳還是明顯地感覺到,他的不快。
燕景瑞的不快,讓夏凝裳的心沒由來地發心虛,燕景瑞的臉色沉下一分,夏凝裳的心也要顫動一下,這種感覺,讓她如鯁在喉,就連傷口,似乎都微微地泛了疼。
燕景睿不說話,就算喂完了藥,也只是手裡拿着藥碗呆滯在原地,眼神無焦距地不知道看向何處,表情淡漠,連看都不看夏凝裳一眼,起身就要走,卻被夏凝裳急促着開口的語氣攔住了腳步,“我對東籬,你不是不明白……所有人都清楚的,那天,我明明已經當衆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而你,我也以爲跟你說得清楚了,我的心意……”
“你說得對,我的確是清楚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既然如此,沒必要再對我多強調一次!”燕景瑞突然轉身,神情冷冷,他生怕夏凝裳下一句便又會說出讓他痛心的話來,慌忙截了她的話頭。
夏凝裳慢慢地擡起頭看着他,他的臉色終於不再只是冷冷的淡然,而是染上了隱藏不住的怒意,就連這句話,都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說出來的。
“我只是不甘心!”他又說了這句話,還拿着藥碗的那隻手一下攥得死緊,指關節間甚至發出了青灰的顏色,格外瘮人。
他的確不甘,直到此時此刻,他仍沒有忘記,恐怕到死也不會忘記,他是用了什麼樣的代價,才讓自己與她在這一世重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