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見,是一方望不見盡頭的巨大庭院,院內遍植參天古木,形態雄壯的巨石堆砌成山,遠處一片厚重雄渾的建築,金紅兩色的巍峨牆面連綿不絕,氣勢恢宏,北地的豪邁之氣迎面撲來。
那大片大片的輝煌燈火下,遠遠可見金色牆面上鐫刻着的一副彪悍圖騰,純白的雪狼王毛髮直立,利爪扎地,昂首嘶嚎,綠幽幽的眼珠中閃動着煞氣凜凜的寒光,栩栩如生。
正是北燕皇族的供奉的圖騰!
北燕皇宮!
就在這思緒一轉的功夫,一陣鏗鏘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戰北烈和冷夏齊齊深吸一口氣,緩緩沒入幽深的水面下。
天寒地凍,水中已經有不少凝結的冰塊漂浮着,在燈火的映照下折射着凌凌光芒。
湖水刺骨,冷夏和戰北烈對視一眼,皆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感覺,兩人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出口連接的竟然是北燕的皇宮。
兩人沉在水底,一直待到腳步聲遠遠的離去了,才又一點一點的浮了上來,悄無聲息的游到湖岸,渾身溼漉漉滴着水,落湯雞一般的爬上湖邊。
水下雖冷,但長時間隱在其中也已經麻木了,這時驟然離了水和冰冷的空氣接觸,冷夏埋在戰北烈的懷裡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這裡應該是皇宮的御花園,巡邏的侍衛密集,”戰北烈摟着她,在四下裡觀察了一番,輕聲道:“你可別再染了風寒,先尋座宮殿找兩件衣服換上,趕緊離開這該死的皇宮。”
冷夏再次無奈了,她那一次小小的感冒,還真的能被這人記一輩子!
不過先換個衣服再離開也是對的,這滿身的水一路滴答着,落在地面沒一會兒就會凝結成冰,定然會引起巡邏侍衛的懷疑。
圓月被烏雲遮住,御花園中映照進微弱的光芒,兩人一路避開宮內的明樁暗哨,無聲無息的在皇宮內穿梭着。
若非身上全溼,一路潛行會留下痕跡,這守衛森嚴的北燕皇宮,對他們來說,也不過就是一個巨大的遊樂場,如入無人之境。
小半個時辰之後,戰北烈和冷夏伏在一棵參天古木上,望着前方一座昏暗的宮殿。
冷夏耳廓微動,眉峰微微蹙起,伏近了戰北烈的耳側,低聲說:“這裡倒是奇怪,看這宮殿華麗卻沒有設置任何的暗樁,所有的宮女侍衛皆圍在殿外。”
戰北烈點了點頭,回道:“好像所有的守衛都被人專門給打發了。”
“就這裡吧,進去探探。”難得在皇宮裡遇見這麼有趣的事,自然要去看看。
冷夏泥鰍一般的從樹幹滑落,腳下猛然發力,閃身而出向着宮殿側面一片迴廊迅速掠去,一腳蹬在廊柱上,借力向上一彈,雙手抓住瓦頂臨空一蕩,仿似叢林中的一頭迅捷的豹子,猛然躍入殿內,沒有驚動圍在外面的任何一個守衛宮女。
落地的瞬間,戰北烈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側。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真心嫉妒這人的輕功!
整座大殿內一片漆黑,也沒有什麼人氣兒,冷夏和戰北烈走動的步子一頓,側耳傾聽,一絲微弱而緩慢的呼吸自迴廊一側的房內傳出。
她朝戰北烈望去,他以口形答:“睡了。”
兩人繞到房門前,側耳傾聽了片刻,確定裡面只有這一個熟睡的人,大搖大擺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極大,昏暗無燈,擺設金貴,一側的櫃子上燃着支安眠香,絲絲縷縷的香氣在房間中瀰漫着,那人睡在內殿,從呼吸上聽來,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冷夏走到衣櫃前,打開櫥門,頓時愣了一愣,最前方懸掛的竟是一件四爪蟒袍!
她此時很想吹一聲口哨,竟是進了大人物的房間了!
從後面的華貴錦袍中取了一件黑色的,遞給戰北烈,然後隨便找了一件也穿了上去,男士的衣袍太大拖到了地面,她將袍腳撕下一大片,作爲布條束在腰上,倒也似模似樣。
兩人極沒道德的用衣櫃裡的衣服,將仍在滴着水的頭髮擦乾,終於將身上貼的緊緊的溼冷衣服給換了下來,一身輕快。
直到了此時纔有功夫,去看看內殿中睡着的人,這麼大的動作竟然也沒被驚醒,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葩。
這一看,冷夏傻眼了,竟然是個老相識!
那牀榻上躺着的,可不就是被戰北烈廢了的北燕太子,鮮于鵬飛!
此時的鮮于鵬飛,完全沒了當初的囂張跋扈,整個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仿似原本健壯的身子被完全的掏空了,臉色青白如紙,眼底一抹黑色的圈暈,鬍子拉碴極爲頹廢。按理說,鮮于鵬飛就算已經廢了,也還是北燕的太子,即便不能登記,那作個閒散王爺還是可以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冷夏戳了戳戰北烈,下巴朝鮮于鵬飛努了努,那意思:愧疚不?
戰北烈翻了個白眼:他當初可是想殺你!
冷夏笑着聳了聳肩,拉住戰北烈的手朝外走去,這個男人啊,做一切事都是從她的角度出發。
兩人沒有驚動熟睡的鮮于鵬飛,原路返回在這太子殿內四處轉着。
太子殿呈長形,前殿十二間,後殿十八間,他們從前殿的寢殿轉到後殿,那裡是太子妃等姬妾居住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彷彿說好了一般,睡下了。外面的守衛明顯是被人刻意給支開了,要說這太子殿裡沒有什麼貓膩,打死他們都不信。
走到後殿的最尾端,一間屋子內傳來了聲聲破碎的呻吟。
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嬌呼。
冷夏又想吹口哨了,這裡可是鮮于鵬飛姬妾們居住的地方,雖然那男人是廢了,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但是這麼明目張膽的紅杏出牆……“嘖嘖嘖……”扯了扯戰北烈的衣袖,她朝那點了燈的屋子指了指,滿臉戲謔的放輕了腳步,走上前輕推開了門。
房間內處處瀰漫着旖旎的馨香,火辣的呻吟自內室斷斷續續的響起,冷夏和戰北烈就站在屋子的外室,饒有興致的聽着裡面的春宮。
大秦戰神看着她媳婦那淡定的面色,再一次感受到了母獅子的彪悍!
誰家的姑娘會對看活春宮這麼熱衷!
忽然冷夏身形一躍,拔地而起猛然抓住了頂面的房樑,雙腿夾住樑柱靈貓一般翻了上去,朝戰北烈招了招手,一雙鳳眸內含着笑意,以口形表示:“這裡能看清楚。”
男人望着他媳婦璀璨如星的眼眸,無奈的一撫額,緊跟着施展輕功,一陣風樣的飛到了冷夏的身邊,兩人這一番動作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房內的人更是完全沉浸其中,沒有察覺。
兩人趴在房樑上,朝着內室望去。
女子大概不到四十歲的樣子,長相極爲嫵媚野性,標準的北燕女子的潑辣模樣,眼角已經有了絲絲細紋,皮膚卻保養的極好,一片櫻粉雪白晃眼之極。
身上壓住她的男人……沒等冷夏看,戰北烈已經狠狠的擰了她的腰肢一下,一雙鷹眸內含着**裸的威脅,酸飄萬里。
冷夏已經習慣了這人無時無刻無地不打翻的醋罈子,未免他在這尷尬的地方炸毛,只得識相的將目光移開。
即便如此,大秦戰神依然在腦中謀劃着,該將這差點被她媳婦看了的男人,怎麼處理呢……可憐房內的人,完全不知道外室中躲着兩個看春宮的煞神,甚至已經在其中一個煞神的心中被判處了極刑,那人還沉浸在他的歡愉中,猛然釋放出一聲低低的嘆息。
以那女人的年紀,絕對不會是鮮于鵬飛的姬妾,而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外面被打發了出去的侍衛,都是因爲這兩個人。
冷夏正思索着,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臨近,那人大喘着氣“咚咚”敲了兩下門,說道:“皇后娘娘,侍衛統領求見,說是太子殿內可能進了刺客,希望進殿搜查!”
冷夏柳眉一皺,這女人竟是皇后!
真是冤家路窄,北燕現任皇后正是太子鮮于鵬飛和公主鮮于卓雅的生母,兩個孩子一個因爲東方潤要冤枉她而死在了大秦,一個被戰北烈給廢了。
房內的男人一驚,皇后已經冷哼了一聲,嗤道:“什麼刺客,別是他懷疑了你我的關係,派人來試探的?”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片刻後也鎮定了下來,外面的人應該是兩人的心腹,他直接吩咐道:“太子殿也是他一個侍衛統領能闖的,打發了!”
門外的人應了一聲,小跑着走了。
男人抱着皇后,讓她依在自己的懷裡,一下一下的撫着,狐疑的問道:
“你說,是不是他真的開始懷疑了?”
皇后的一雙玉手緊緊的攥着錦被,其上青筋都鼓了起來,恨恨道:“便是他懷疑又如何,反正我們已經做好了安排,若是那賤人識相,就讓他再當兩日皇帝,若是……”
她頓了一頓,和鮮于卓雅有幾分相似的嫵媚面容,漸漸變得猙獰不已,聲音中含着滿滿的殺氣:“他非要在這大戰的時候找麻煩,咱們也不介意和他魚死網破!”
“可憐了我們的雅兒和飛兒,一個被東楚殺害死不瞑目,一個……”皇后伏在男人的胸口低低的啜泣:“那個賤人,當年就強行拆散了我們,如今竟這樣對飛兒,現在這太子形同虛設一般……等到大戰結束,我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不只是那個人,一旦這大戰結束,咱們殺了那個人,穩固了朝中的勢力,還要再出徵東楚,給我們的雅兒報仇雪恨!”男人拍了拍皇后,將她從懷中扶起,起身下牀撿起地上的衣服。
皇后擦去臉上的淚痕,急忙問道:“你這就要走了?”
男人一邊姿態優雅的穿着衣服,一邊安慰着:“你也早些回去吧,現在這時候還是不適宜行動,外有強敵如何能內亂?”
“一切等到大戰結束再說,要以大局爲重!”他拍了拍皇后的臉頰,囑咐了一句後,朝着外室走了出去。
冷夏此時纔看清了這人的面貌,和北燕那五大三粗的漢子全然不同,竟有幾分文臣的儒雅之氣,四十多歲,相貌堂堂。
待他離開,皇后又獨自坐了片刻,也穿好了衣服,儀態萬千的出了廂房。
冷夏從房樑一躍而下,挑起了柳眉,感嘆着:“那男人倒是有能耐,鮮于鵬飛和鮮于卓雅竟然是他和北燕皇后的孩子!”
沒想到他們這一番誤打誤撞,竟聽來了這樣一個隱秘!
而且他們話中的準備……戰北烈低着頭沉吟了半響,緩緩道:“北燕丞相!”
戰北烈站在足有幾十米高的硃紅宮牆下,腳尖一點拔地而起,身姿輕快的躍過宮牆,落在了牆頭上,對着冷夏挑了挑劍眉。
冷夏撇撇嘴,手腕一揚,一條細若髮絲的天蠶絲“咻”的從護腕中飛出,鷹爪穩穩的勾住牆頭。
同一時間,她身形暴起,以鷹爪之力向着上空猛然躍去,仿若一隻壁虎般在宮牆上騰轉挪移,沒兩下已經站在了戰北烈的身邊,身子一弓霍然跳了下去!
戰北烈一驚,雖然知道母獅子必定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但這宮牆可是幾十米高!
他迅速朝下看去,只見冷夏在落地的瞬間抱住頭膝朝前利落的一滾,利用慣性猛然蹬起,穩穩的站在了地面。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滿臉傲然的朝上面的人揮揮手,說道:“不玩了,趕快走。”
戰北烈一躍而下,摟住她的腰肢,朝着城街飛速掠去。
北燕都城塞納,和長安全然不同,處處充斥着一股北地的野蠻彪悍之氣,街道寬闊而古樸,建築物普遍要比尋常的房子更高一些,宏偉非常,用色極爲豔麗,大多以磚紅蒼綠爲主,很有幾分狂野的異域風情。
此時看天色,到了丑時,街市上已經沒剩下了什麼人,只有青樓楚館尚還燈火通明。
前方一座三層高的雕樑八角樓閣,極爲秀氣,在一排排豔麗粗獷的建築中鶴立雞羣,其上一塊金匾行書:含香雅筑。
含香雅筑在塞納是一個極爲特別的存在,從名字就看的出,清雅淡逸,和街市上隨處可見的彪悍氣息南轅北轍,尤其在以嫵媚狂野著稱的北燕青樓裡,這樣溫婉秀麗的青樓不能不說是別具一格。
此時,含香雅筑依舊是一派熱鬧氣氛,一個個如花似玉的曼妙女子陪着五大三粗但是漢子們低語調笑,不時傳出陣陣歡聲笑語,鶯歌燕舞間,一派熱鬧。
冷夏和戰北烈邁入大堂,兩個嫵媚的女子立即扭着腰肢迎了上來,分工明確,一女朝着一人依靠上去,嬌媚的嗓音呢噥着:“大爺……”
戰北烈腳尖一點,瞬間讓了開來,開玩笑,本來進青樓他已經膽戰心驚了,萬一母獅子吃醋怎麼辦?
這會兒這不長眼神兒的女人還敢靠上來!
他朝着冷夏小心翼翼的瞄去,這一瞄頓時俊臉鐵青,開始磨牙。
只見冷夏一手勾住那女人,一手順帶着連戰北烈那邊的女人也勾了過去,左擁右抱着,嗓音慵懶:“上一壺好酒,一桌好菜,再找幾個最好的姑娘,陪着爺!”
這畫面在大秦戰神的眼底,真是無比的刺眼,只想把那兩個女人的脖子給剁了。
他死忍着心底洶涌竄起的酸氣,既然是上青樓,就要有個嫖客的樣子!
一旦引起別人的懷疑,將他們在北燕的消息若是泄露了出去,他們在這塞納裡要承受的可就是全國人民的圍攻堵截了!
還有這含香雅筑,說不得也會暴露。
兩個女子掩着櫻桃口輕笑着,將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們衣着金貴,立即放下心來,笑眯眯的去安排了。
兩人被引着上了二層的包廂,一道一道菜色流水般被端了上來,大多以肉類爲主,極具北燕特色,一個女子將一壺烈酒送到桌面上,笑道:“這可是咱們北燕最烈最醇的酒,客人慢用!”
她轉身拍了拍手,隨着一陣濃郁的香風襲來,四個妙齡女子魚貫而入,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卻無一不是人間國色。
姑娘們乖巧的走到兩人的身側,妖嬈的坐了下來,給他們倒酒夾菜。
戰北烈板着張黑煞神臉,面無表情的坐着,把他旁邊的兩個姑娘給嚇的直哆嗦,冷夏暗道不好,伸出手朝兩人招了招,輕笑道:“這裡來。”
兩個姑娘如蒙大赦,趕緊挪到她的身側,冷夏順勢一攬,就見對面的大秦戰神“嘎吱嘎吱”的磨牙聲再次響起。
看冷夏和四個女子裝模作樣的調笑,戰北烈的臉色一變再變,心裡暗暗想着,這個一定要懲罰!
他在心裡將懲罰的順序演習了一遍,終於舒服了幾分。
就這樣,兩人在這包廂內已經呆了兩個多時辰。
天色漸漸的亮了,兩人始終吃的細緻,沒有分毫要走的意思,奇怪的是,也沒有要點哪個女子過夜的樣子,這纖瘦一點的公子還偶爾和她們調笑幾句,那挺拔的公子更是一直黑着面,看也沒看她們,好像就只是來吃飯的!
姑娘們可坐不住了,瞧着這架勢可是奇怪的很,不住的互相打着眼色。
其中一個較爲伶俐的端起酒壺,作勢給冷夏倒酒,突然手腕一抖,手中的酒從杯盞中斜出,頓時灑了一身。
她小心的陪着笑臉,一邊拿帕子擦着,一邊嗔怪道:“都是奴家的錯,大爺,奴家去換身衣裳再來相陪。”
冷夏的眼底掠過一抹笑意,隨意揮了揮手,那女子鬆了口氣,趕忙退了出去,其他的女子趕忙繼續陪着。
過了半刻鐘的時間,出去的女子沒回來,反而來了個個年紀稍長些的婦人,身着北燕女子慣穿的袍子,頭髮卻不是北燕的樣式,烏髮蟬鬢。
婦人款擺着腰肢進了門,給冷夏和戰北烈福了一禮,未語先笑,隱晦的說道:“奴家是含香雅筑的媽媽,不知兩位大爺玩的可還滿意,姑娘們侍候的還盡心嗎?”
冷夏姑娘遞到嘴邊的酒,點頭道:“不錯。”
婦人笑了笑,揮着帕子問:“大爺滿意就好,不知兩位想點哪個姑娘陪夜?”
冷夏眼眸一挑,架起一筷子菜細細的品了,慢悠悠的吃完後,才擡頭衝她一笑,一字一字緩緩道:“一個都不點。”
婦人一愣,心說還真被她說中了,可別是兩個來吃白食的!
她在兩人的周身掃視着,見他們穿的倒是富貴,正想着要怎麼問出這話,就見冷夏放下了筷子。
她攤了攤手,正色道:“媽媽猜對了,咱們還真的沒帶銀子!”
婦人這下是真的傻眼了,通常沒帶銀子的人哪有這麼明目張膽的,瞧瞧他們那渾無所懼的模樣!
婦人的火氣“蹭蹭”往上升,一改方纔的諂媚笑臉,“噼裡啪啦”破口大罵:
“沒帶銀子還敢這麼張狂,你們兩個滾刀肉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在這塞納我含香雅筑裡也敢吃霸王餐,玩霸王姑娘?看着人模狗樣的沒想到這麼不要臉,我呸!真當這含香雅筑是吃素的不成,當老孃……”
婦人的話戛然而止,呆愣愣的看着戰北烈端起一個杯盞,衝她輕輕的勾了勾脣角。
手中一個用力,那杯盞一點一點的在他的大掌中變癟,漸漸擰成了一坨廢鐵,然後五指一緊……“噗”的一下,廢鐵化爲了粉末!
“啊!”姑娘們齊齊尖叫了一聲,瞬間遠離了這危險的兩人,不斷的拍着胸脯躲到媽媽的後面。
粉末在空氣中簌簌飛揚着,婦人的臉色一瞬間變的無比的難看,大張着嘴半個字都說不出了,腿肚子直轉轉。
冷夏和戰北烈彷彿沒看見一般,靜靜的低着頭吃菜,吃的那叫一個愜意,那叫一個悠哉,那叫一個細嚼慢嚥,那叫一個旁若無人。
婦人“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沫,見兩人都沒再說話,沒有任何的反應,深吸一口氣小心的往外退着,一直退到了門口,也沒見他們攔下,這才飛速的開門衝了出去……直衝向三樓中老闆的房間內!第二卷 狂妃·鋒芒 第三十九章 美麗的姑娘,嫁給我!
片刻後,那三樓老闆的房間門被人從裡面一腳踹開!
緊跟着,一個長相頗爲可愛的年輕男子,挾着一身火爆氣勢風風火火的走了出來,呼啦帶起一陣狂風。
身後跟着先前的婦人。
男子約麼二十歲左右,五官清秀,穿一件華貴的錦袍,一張極顯小的娃娃臉上佈滿了雷霆怒意,滿身的暴躁氣息“騰騰”洶涌着,和長相極不相符。
他一邊大步前行,走動間袍角呼呼作響,一邊火氣躥頂,摩拳擦掌的碎碎念:“老子這個月本來就心煩,他媽的還來了兩個不長眼的!嗯,很好,正好碰見了他們,不揍的丫哭爹喊娘鬼哭狼嚎,老子就跟丫姓!跟丫的大舅子姓!
跟丫的丈母孃姓!跟丫的……”
男子每走一步,身上的怒氣就洶涌了一分,仿似把這一個月來積攢的心焦擔憂驚怒齊齊的爆發了出來。
婦人邁着小碎步跟在老闆的後面,猶豫了半天,臉色踟躕的囑咐了一句:“公子,那兩人看上去,可不是省油的燈……”
男子從“丫的大舅子丈母孃”一直拐到“丫養的癩皮狗”,上下嘴皮子一碰,立馬出來一連串噼裡啪啦的碎碎念,蹦豆子一樣乾脆利索。
此時突然被婦人給打斷,他陡的剎住步子,回頭瞪起眼:“丫的不是省油的燈,老子就省油了?”
婦人被噴了一臉口水,臉色扭曲的想着這話怎麼這麼彆扭,面上卻是不敢現出分毫,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公子,就是這裡了!”
“嗯?到了?”男子一愣,轉身望着廂房的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內瞬間殺氣氤氳。
他轉了轉脖子,抖了抖膀子,甩了甩胳膊腿……
渾身的筋骨都被這戰前活動給舒展開,“噼噼啪啪”響聲大作,才惡狠狠的說:“都別攔着老子,老子今天要大殺四方,揍死這些找老子晦氣的狗東西!”
婦人和候在門口的姑娘們齊齊朝後一退,心說你那喜怒無常的咱們還不瞭解麼,三天兩頭一抽風……
尤其是這個月,簡直和女人來月事一樣!
誰敢攔着?
男子滿意的點點頭,挾着雷霆之威一腳踹出,踹的廂房木門砸在牆上咣咣響。
氣沉丹田,舌燦蓮花,聲若鐘鳴!
男子雙脣一碰,滿肚子積攥的怨氣就這麼龍捲風一樣爆發出去,直卷對面的兩個人而去:“你們這兩個不要臉的東西敢在老子的地盤上吃霸王餐嫖霸王姑娘你們太不把老子放在眼裡在這塞納城還沒有人敢在含香小築佔老子便宜老子今天不廢了你……”
話還沒說完,正洶涌澎湃的時候,突然卡在了嗓子眼裡。
後面等着看好戲的婦人和姑娘們齊齊一愣,原本想着咱公子這乒呤乓啷一頓罵,一般人可受不了,就是打不過你們,也煩死你們!
此時卻見前面那人陡然停下了,心說這公子怎麼羊癲瘋一樣全身發抖,眼珠子幾乎就要瞪到了地上,嘴巴大張着簡直能塞下一個鴨蛋,啊不,龍蛋!
就在婦人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扯一扯老闆袖子讓他回神兒的時候,前面那火爆男子“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用力之大,砸的地面都似乎震顫了一下!
那雙有神的眼中一瞬間變的璀璨萬分,由驚愣轉變爲不敢相信再轉變爲激動轉變爲滾燙的熱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wωw ☢тtκan ☢¢O 男子狠狠的閉了眼,一串晶瑩的珠子自顫抖的眼睫中擠落,滾過清秀的臉頰,一片靜窒中,衆人仿似聽見了那砸落到地面的聲響。
他的脣顫了顫,嗓音仿似被粗礫磨過的沙啞:“爺……”
婦人伸出的手和姑娘們互相張望的動作皆被這一聲“爺”給定格在半空,一個個仿似被點了穴一般化成了石雕。
她們哪曾見過老闆這個樣子?
還有這兩個不要臉的嫖霸王姑娘的,竟然是她們主子的主子?
在一堆一堆的石雕中,房間內的戰北烈放下手中的筷子,一雙鷹眸中亦是閃爍着幾分若隱若現的晶瑩,欣慰的望着前方的手下。
脣角緩緩的勾起,他沉聲打趣道:“想見一見咱們鍾老闆,都要難到用上兵法了。”
這娃娃臉火爆男子,正是負責北燕據點的烈王府暗衛,鍾遲。
這話一出,鍾遲終於從巨大的驚喜中反應了過來,立馬恢復了他的本性,後腳一蹬猛然撲向戰北烈,嘴裡語速極快“噼裡啪啦”炒豆子:“爺啊!你不知道鍾蒼那丫的給我傳信,說你和小王妃落入地道和他們失去了聯絡,這一失就是一個月啊!咱們多久沒見了,居然收到這麼個消息,一個月沒消息,可嚇死老子了!”
戰北烈似是習慣了這人的神經質,一腳將他踹開……
鍾遲退後幾步鍥而不捨,再撲,再踹。
再撲,再踹……
明顯被戰北烈嫌棄了的鐘遲,小媳婦一樣的望着他,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小聲嘟囔着:“那麼久沒見,就不能給老子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啊!”
戰北烈手下的五大暗衛,鍾蒼、鍾默、鍾遲、鍾銀、鍾羽,分別負責秦楚燕衛韓五國。
他們都是孤兒,自小被先皇選中跟在戰北烈的身邊,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十幾年的風雨同舟,他們不但是主僕,更是親兄弟一般的手足情深,私下裡插科打諢嬉笑怒罵全無芥蒂。
五人的性子南轅北轍,若說鍾蒼是一盤冰凍豆腐,外表堅冰一般板着張殭屍臉,冷的足以凍死人,內力卻是柔軟的,那麼鍾遲就是一盤麻婆豆腐,還是正宗的四川麻婆豆腐,看上去白白嫩嫩,實則又辛又辣,火爆而過癮。
麻婆豆腐鍾遲的眼珠一轉,轉到了圓桌另一側的冷夏,其實他早早就看見了這人,不聲不響的坐在那裡,始終淡定的一筷子一筷子的吃着菜,看來仿似沒什麼特別,可那周身散發的氣場,真是想讓人忽視都難。
這應該就是和王爺一起埋在地道中的小王妃了!
他揮了揮手,讓探頭探腦滿臉三八的衆人都離開,婦人會意將還賴在原地想看熱鬧的人一股腦的哄了出去,走的時候不忘把門也帶了上。
待只剩下了三人,他單膝跪地,給冷夏行了一禮,恭敬道:“屬下鍾遲,見過王妃!”
冷夏看的出戰北烈和鍾遲之間的主僕情意,那手足情並不比鍾蒼少,鍾蒼負責大秦常年跟在戰北烈的身邊,而其他幾人雖然分佈五國,之間從小建立起的感情和信任,卻分毫沒有因爲距離而減少。
他們都是戰北烈真心信任的心腹!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需要拿他當外人,冷夏緩緩點頭,萬分不客氣的直接吩咐道:“先給鍾蒼等人回個信,將我們平安的消息傳回去,這麼大的事鍾蒼定然向長安彙報了,也給皇宮去一個,還有你剛纔說,我們失蹤了已經快一個月?”
鍾遲眉毛一挑,這小王妃果然和傳聞中的廢物公主不同,這話說的清清淡淡,只是一個極平常的吩咐,他卻在其中感受到了幾分王爺纔有的氣度和壓力,那不容置喙的口吻,讓人不自覺的心底只剩下了聽從。
這是一個配的上王爺的女人!
“是,王妃。”鍾遲高聲應了,等着接下來的吩咐。
冷夏和戰北烈在地下皇陵裡,先是求生,後是養傷,完全是沒有時間概念的,沒想到竟然過去了一個月之久。
她現在頭疼的卻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
蕭鳳!
戰北烈和她被困地道這麼大的事,鍾蒼不可能瞞着戰北衍,蕭鳳又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若是她知道了……
冷夏想象着蕭鳳挺着九個月的大肚子,離宮出走一路跑到赤疆的畫面,那肚子在馬上上下顛簸着……
真心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戰北烈也在一瞬間想到了這一層,皇嫂和母獅子的感情比親姐妹還要親,若是知道了母獅子失蹤生死不明,可不得把皇宮都掀翻了去!
不過若說離宮出走倒是未必……
戰北烈拍了拍冷夏的肩膀,輕聲細語的安慰道:“皇兄那老狐狸可不是個好想與的,必然會小心的看着她。”
冷夏撫額,一想到蕭鳳只覺得腦門突突的跳,大嘆道:“那也得能看住了!”
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蕭鳳若是想幹個什麼事,必定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瞅準了一切空子,有機會就上,沒有機會製造機會也要上!
鍾遲瞪着眼,看着兩人這一副和諧的相處氣氛,看着他心目中頂天立地的大秦戰神,二十四孝好夫君一樣的輕聲細語着安慰着王妃,只覺得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用一個詞來形容他此時的感覺,絕對是心驚肉跳!
這這這……
這真是他的主子,他的爺?
戰北烈對傻愣愣一臉木然的鐘遲吩咐道:“傳令下去,各地暗衛若是發現皇后的行蹤,立即打包送回皇宮!”
皇嫂是否離宮這事,打探是打探不出來的,若是她真的從皇宮逃了出來,皇兄瞞着這消息還來不及,讓它泄露出來,這不是明擺着告訴不懷好意的人,大秦的皇后懷着九個月的皇子離宮出走,你們刺殺的機會來了!
所以只能吩咐暗衛們留意着,若是一旦有她的行蹤,立馬抓住給送回皇宮去!
九個月的身孕可不是開玩笑的,安全第一!
“是!”鍾遲半響才應了聲,皺着眉瞪着眼扭曲着臉一步一步僵硬的走了出去,打開門正看到候在門口的婦人。
這婦人是含香雅筑的媽媽周娘,也是他的得力助手,自然比別人知道的要多一些,周娘豎着手指,不可置信的朝房間指了指,那意思:這就是……
鍾遲點了點頭,狠狠攥了攥拳,哀怨道:“老子想不通啊!”
小半個時辰後,鍾遲將冷夏和戰北烈吩咐的事一一傳了出去,纔回到廂房裡爲兩人說一說這一月中發生的事,和現在的局勢。
就在他們在地道內已經困了三四天的時候,鍾蒼覺得這件事已經瞞不下了,而且赤疆軍營內沒了主事的人,若是平常的操練他們和副將還尚且能做主,可是現在局勢不明大戰在即,若是一旦開戰排兵佈陣等等都不是他們能挑起的大梁了。
鍾蒼向皇宮內傳去了消息,戰北衍將駐守西疆軍營的威武將軍蕭執武調派過去。
十日後,蕭執武接掌赤疆軍營。
同時,西衛的援兵也進入了北燕,北燕有了底氣,迅速向東楚開戰,以期將東楚打敗後同西衛合力攻打大秦。
東方潤計謀百出,和北燕周旋之際,蕭執武看準了時機主動出擊,赤疆軍隊沿着炸好的地道,從喀達什雪山之下神不知過不覺的進入了北燕的地界,突然插入了北燕的軍營。
打的北燕措手不及!
同一時間,西衛援兵在進入北燕之後突然倒戈,將結盟的兵矛對準了北燕西南部,強攻!北燕一時三面受敵,西南、南部、東南部分別被西衛、大秦和東楚一步步蠶食。
此時,北燕的大軍已經縮回了老巢,只剩下了都城塞納以南的七座城池,和以北的一片較爲荒涼之地。
鍾遲說到炸地道的時候,不住的拿着眼角朝冷夏瞄去,實在是難以想象,鍾蒼口裡提到的大殺器,竟然就是面前這個纖瘦柔弱的女子製作的!
雖然他早就得知,小王妃可是一點都不柔弱,簡直堪稱彪悍,可是那些彪悍的事蹟還真是沒法和眼前這個傾城絕色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冷夏對他好奇的目光表現的很淡定,只皺了皺眉問:“西衛由誰領兵?”
鍾遲迅速的將收集到的信息,在腦中整理了一番,回道:“三皇子慕容哲!而且前些日子從鍾銀那裡傳來了消息,衛王突然重病加身,已經將朝政放權給了慕容哲,近半月沒露過面了。”
冷夏嗤笑了一聲,記憶中衛王的身體可是好的很,這重病是不是來的太突然了。
想來是慕容哲已經等不及了!
慕容哲鉗制了老皇帝,不論是用什麼樣的手段,已經將西衛的朝堂給抓在了手裡,只待拿下北燕的西南部之後,以這個軍功再將軍權牢牢的攥住,西衛的那張龍椅也就跑不了了!
戰北烈靜靜的聽着,食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半響後,沉聲問道:“北燕的朝堂上,現在是什麼反應?”
“朝堂上早就亂成了一鍋粥,講和的投降的誓死一戰的,每日面紅耳赤爭吵不休,這許多日來也沒吵出個結果。”鍾遲有幾分不解的抓了抓頭,說道:“最奇怪的卻是北燕丞相,這個人據我一直以來的觀察,是個極爲謹慎的人,做事瞻前顧後,不免有些畏首畏尾之嫌,可是這次卻一力主張誓死抗戰到底,堅決不同意和秦楚兩方求和。”
鍾遲不明白,戰北烈和冷夏卻明白的很。
東楚自不必說,血海深仇,而大秦這方,那人的兒子女兒都是因爲參加五國大典出的事,女兒更是因爲東方潤要嫁禍冷夏才橫死,就算對大秦沒有太直接的仇怨,也難免有幾分牴觸情緒。
兩人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燕皇和丞相之間的矛盾,可以加以利用。
冷夏打了個哈欠,在皇陵裡因爲沒有時間的觀念,他們完全是黑白顛倒的,泡了那麼久的冰水,聽了那麼久的春宮,這會兒又聊了這麼久,不知不覺竟有些困了。
戰北烈立馬結束了這次談話,吩咐道:“找一間廂房。”
一間?
鍾遲臉色扭曲的朝他看去,在看到了他眼中的堅持之後,差點就要跳腳。
爺啊,咱們這裡是青樓啊,兩個大男人上青樓不點姑娘也就罷了,還同睡一間廂房,你真的以爲沒人會奇怪麼?
鍾遲極認真的覺得,人的接受能力也是可以鍛鍊的,就比如上一刻,他還覺得大秦戰神變成二十四孝好丈夫簡直就是他的噩夢!
可是此刻,他在扭曲了片刻後,非常淡定的點了點頭,出去準備去了。
別看鍾遲是個那麼火爆的人,幹起事來倒也細心的很,不但給兩人準備了房間,裡面的牀單被褥通通換了,濃郁的薰香也都撤了下去,所有旖旎的曖昧的裝飾一切去除,並且給他們備好了熱水,準備了兩套嶄新的袍子,一件黑色男士錦袍,一件白色女士長袍,大小合適。
還有披風大裘之類的,俱都齊全!
房間很寬敞,分內外兩室,內室中還帶了一個小小的浴室。
冷夏看着早就已經洗完了卻磨磨蹭蹭不肯走的戰北烈,一腳將他踹到了浴池邊兒上,下巴朝門口一揚,示意:出去。
戰北烈咂了咂嘴,堅決耍賴到底:“媳婦,我陪你洗一會兒唄!”
他心心念唸的雙人共浴鴛鴦戲水色授魂與浴室春潮,上一次因爲想到了皇陵的出口而流產了,這一次可不能就這麼放棄!
冷夏瞧着他那色迷迷的模樣,那周身汗毛都跟着捲曲盪漾的氣息,腳尖又開始發癢,鳳眸緩緩的眯起,輕啓朱脣:“家規之十。”
大秦戰神條件反射,頓時立正背出:“王妃不要時要淚往肚流,自行解決,不得有金錢買賣之行爲!”
唔,果然是倒背如流!
冷夏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目光在他的雙腿間打了個轉,玉臂平伸做了個“請”的手勢,語調宛轉悠揚,充分的顯示出她的好心情:“自行解決,不送。”
戰北烈恨恨的磨着牙,這賤嘴!
奈何大秦戰神一向說一不二,也只能將承諾進行到底,耷拉着肩膀從水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路途中深吸了一口氣,讓胸前結實有型的肌肉再明顯了幾分,水珠沿着性感而健美的古銅色肌膚緩緩滑下,線條流暢,很有幾分色誘的意思。
冷大殺手心如止水,眼睛甚至都沒傾斜個半分毫釐,一直到戰北烈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浴室,才後腳一勾,“砰”的將門關上,緩緩露出個笑容。
等到冷夏洗完澡之後,換上那件白袍,長及腰間的黑髮帶着溼氣披在背後,打開門的時候,竟是愣住了。
一個年輕的北燕姑娘正撲在地上,雙手抓着戰北烈的腳踝,死不撒手。
她沒有着北燕女子慣穿的豔麗袍子,而是穿了一身大秦女子的長裙,布料極爲金貴,想來出身不錯,又粗又長的辮子結在腦後,一身小麥色的亮麗肌膚,褐色的眸子裡滿是堅定。
大秦戰神哭笑不得,再一次的覺得這世上的女人,除了他的媳婦,剩下的全都駭人之極!
以後絕對是有多遠就閃多遠!
戰北烈一眼瞧見站在浴房門口的冷夏,頓時急眼了,厲聲道:“你先放開!”
若是個男人他還能以內力將人震開,可是這個沒有一點功夫的女人,又是……
女人抓着他,倔強的仰着臉,嗓音執拗:“不放,你不答應我,我就不放!”
冷夏挑了挑眉,從兩人的身邊繞了過去,徑自爬上了牀榻,拿起牀頭掛着的一塊布巾擦着頭髮,見兩人不約而同的望着她,聳了聳肩,那意思:你們繼續!
鍾遲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詭異的畫面,小王妃淡定的看着王爺被……
看清了地上的女人,他瞬間暴走,大吼道:“珠瑪,誰讓你來的,出去!”
名叫珠瑪的北燕姑娘回過頭瞪了他一眼,眼中一瞬就蓄了淚,死死的咬着脣,抓着戰北烈的腳踝一動不動,固執的說着:“我知道你是他的主子,你命令他娶我,他一定會答應的!”
鍾遲狠狠的撫了撫額,渾身都充斥着煩躁的氣息,上前兩步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拖,“給老子滾,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
若是此時再看不出什麼,冷夏也妄爲一個現代人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冷夏眉梢一挑,望向鍾遲那攥在身側的拳頭,唔,流水也未必無情呢!
珠瑪使勁兒的掙扎着,她和一般的北燕姑娘倒是不同,北燕不論男女皆有幾分功夫在身,她卻身子柔弱的很,沒幾下就被鍾遲給拖到了門口,只是那性子還是有幾分北地的潑辣狂野的。
“我還會再來的,直到你同意讓我嫁給他爲止!”拽出門口的時候,她衝着房裡的戰北烈喊完這一句,一轉頭,狠狠的咬上了鍾遲抓着她的手臂!
鍾遲呲牙咧嘴的忍着,就見她猛然鬆開口,仰起一張明麗的小臉,褐色的眸子光芒璀璨,似折射了這天下最美好的色彩,清凌凌的好看。
她說:“你一定會娶我,一定會的!”
說完一甩那粗而長的麻花辮,一陣風樣的走了。
直到珠瑪的影子都不見,鍾遲還定定的沉浸在她那一仰首中,沉浸在那絢爛的眸子中,沉浸在堅定的話語中,那句話他已經聽了無數遍,卻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的……
心顫。
“趕緊滾出去,順便把門帶上!”
鍾遲兀自回味着,那邊戰北烈已經嫌棄巴拉的丟下了這麼一句,直讓他滿腔失落頓時消散了個乾淨,伸出手抓了把頭髮,撇嘴朝外走:“老子這可是失戀了,都不安慰安慰。”
戰北烈懶得理他,這算個屁失戀,哪個失戀的人是對方死皮賴臉的求着嫁給他,還被粗魯的拒絕丟出去的!
他並不準備過問,很明顯鍾遲對這個姑娘也不是沒有好感,有的事別人不能做決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論鍾遲怎麼做,他都會祝福就是了。
好吧,大秦戰神不願承認,一個男人管另一個男人的感情問題,太他媽娘們兒唧唧了!
鍾遲走到門口,突然探進來腦袋,一臉好奇的問道:“王妃,剛纔你怎麼不吃醋?”
他終於想到了一直以來覺得有點不和諧的畫面,是怎麼回事了,哪個女人看到自己的夫君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會像小王妃那麼鎮定?
冷夏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那一眼中竟然和戰北烈是同樣的嫌棄,隨口道:“因爲信任。”
因爲信任,所以不論看見了什麼,都不懷疑!
因爲信任,所以不論他做了什麼,都會支持!
鍾遲正爲了這嫌棄的目光恨的牙根癢癢,驟然聽見這回答,臉上的神色頓時一僵,呢喃着這兩個字,緩緩的消失在門外。
戰北烈爬上牀,躺在冷夏的大腿,心裡被那“信任”二字填的滿滿的,咕噥道:“兔崽子們都長大了……”
戰北烈和冷夏小睡了一上午,中午再見鍾遲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那副風風火火的火爆模樣,雙目炯炯有神,似乎早上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般,一覺醒來,全部消散。
兩人用了午膳,是標準的北燕風味,以肉類爲主,比起大秦的口味要再重一些,再濃烈一些。
此時的北燕街道上,少了一分爽辣的異族風情,多了幾分愁苦的味道,百姓少有嬉笑怒罵,每個人的臉上和眼中皆盛着緊張和擔憂,不自覺的呈現在動作上,就顯得暴躁了幾分。
戰北烈牽着冷夏的手走在大街上,嘆氣道:“每次看到百姓眼中的絕望,我都在想五國統一究竟是對是錯。”
這裡和大秦不同,民風開放的多,男男女女牽着手環着胳膊的大有人在,甚至若是遇到了心儀的姑娘和青年,當街表白都不是什麼稀奇事。
冷夏另一隻手環住他的胳膊,歪着頭想了想,篤定道:“對!”
斜飛入鬢的劍眉高高挑起,他沉聲問:“這麼肯定?”
“若是五國之間能保持一個平衡,沒有戰亂,自然無須統一,百姓纔不會管誰是上位者,只要穿的暖吃的飽,不論是誰人的統治,又有什麼關係?”冷夏的眼睛在路邊的鋪子裡隨意的掃着,這裡最多的是一些賣皮毛的鋪子,她緩緩說:“可是現在的情形並非如此,五國之間已經亂成這樣,若是沒有一個國家將大陸統一,要百姓成百上千年的活在這樣的戰亂裡麼?”
她望着遠處一間賣獸骨鐲子的鋪子,撇嘴道:“五國共分天下已經千百年的歷史了,新的格局總是要替代舊的。”
“這該是你從前那個世界教導的?”戰北烈琢磨着她說的這句話,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問道:“你喜歡?”
“還好,我對這些說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冷夏聳了聳肩,想起這人當初和她逛街,但凡她瞧上一眼的東西通通打包買下,還有那可笑又可愛的糖葫蘆,不由的彎了彎脣角,笑道:“大秦不多見,所以多看兩眼。”
戰北烈頓住,劍眉飛揚:“等着,大爺送你!”
說完,快步跑進了那家鋪子,冷夏望着這人急切的背影,莞爾失笑。
突然,身子一個趔趄,她的肩頭被一個風風火火的人狠狠的撞了一下。
“他媽的不長……”一個粗聲粗氣的嗓音自身前響起,說到一半頓時卡了殼。
冷夏站穩了身形,才擡頭看去,剛纔專注的望着跑去鋪子裡的戰北烈,竟然沒注意身邊的行人,撞她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北燕漢子,一身豔麗的袍子外披着厚厚的毛皮,質料上乘,皮膚黝黑,眉目粗獷。
漢子半張着嘴,保持着破口大罵的表情,褐色的眸子卻是呆呆的。
過了片刻,那人眼神漸漸恢復清明,咕咚一聲吞了下口水,“砰”的單膝跪到了地上!
他的上半身筆直的立着,神色虔誠的仰視着她,洪亮的聲音傳遍了大街小巷:“美麗的姑娘啊!你就像那喀達什雪山上聖潔的白蓮花,迎風傲霜開放在山巔,請允許我對你表達我的愛意!”
冷夏眨了眨眼,剛纔還想過北燕民風彪悍,情投意合的男女當街就可以談婚論嫁,這會兒就輪到她了?
就這一愣的時間,大街上已經圍滿了北燕的百姓,對着二人指指點點,臉上呈現着興奮的笑意。
大漢臉上的表情極爲認真,不待冷夏說話,他黝黑的手掌撫上胸口,接着說道:“美麗的姑娘,我的名字叫泰勒,家有強壯的牛羊各兩百頭,矯健的駿馬一百匹,請相信我的誠意,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