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晨曦未亮,二人便被拉到水潭旁。
空氣中摻雜着泥土氣夾雜着竹子特有的清新,以及枝葉腐蝕後特有的味道,晨風一吹,驅走了靡靡倦意。
瀧帶着一罐蛇盅站在清潭旁,面無表情地看着兩人。
有時楊初平在想,要是這位瀧師叔可以多笑笑,一定有很多男子趨之若鶩般地追求吧…
又或許,這是師叔故意待人疏離,求得清靜也說不定。
“我比較怕麻煩,你們兩個就同時修煉吧,今天的任務是,用你們自己的方法,找到這條蛇。”說着,瀧便將蛇盅一倒,一條七寸長、紅黑相間的小蛇一躍而出,跳進了了潭中。
“這條蛇我養了十多年,弄死它,我就弄死你們。”瀧冷冰冰地看着兩位師侄。
楊初平感覺自己在這位師叔眼裡是一隻煩人的蒼蠅,連存在本身都在惹這位師叔厭煩。
“是”二人低頭答道,還未等擡起頭,瀧已經不知去向。
楊初平轉過身看向陸浩然,從早上見到師兄開始,楊初平便時不時有一種感覺,自己可以輕輕鬆鬆地解決掉這位極度危險的師兄。
“師兄…”楊初平正要開口,卻見陸浩然轉過頭,對着他笑道,“你的感覺沒有錯,我把自己的功力全部散了,現在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真人。”
“師兄…?”
“小時候,我一直問師父,爲何坤地的修煉功法中會有散功這一條,師父總是不肯告訴我,直到最近,纔有所明悟。
因爲坤地是唯一可以通過修煉,將元氣像覺醒者一樣存進血液中的人,其本質還是真人啊…
所以想要知道真人如何變成覺醒者,最關鍵的,就是從無到有的那一刻。
所以昨天我散去了這十幾年的全部功力。”
陸浩然看着逐漸遠遁的赤瞳,抽出凝塵劍,向前一揮,林間的風帶起飄落的竹葉拂過劍尖,被鋒利的刀刃割成兩半,而前方的湖面卻沒有任何動靜,便苦笑道,
“看來從頭再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呢…”
楊初平本就不是個會說話的人,而且他也不認爲這位師兄需要別人去安慰或者鼓勵他。
因此很快,他便轉而思考起自己的事情來。
如果說瀧需要通過捕捉赤瞳來讓陸師兄找到獲得坤地的明悟,那麼他讓自己參與進來的目的是什麼呢?
嗯...總之先抓到赤瞳再說吧…
楊初平彈出一指,一道電光射入水面,電光消失在了水面,不遠處的赤瞳似是察覺到異樣,向更遠處遁去。
楊初平提升了震雷的力道,亮紫色的電光在手間縈繞,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在達到自己可以完全控制的極限後,一掌轟出,水面泛起白色的煙霧,赤瞳在遠處的水面下安然無事地遊着。
看來要讓整個水潭佈滿足以麻痹赤瞳的電光是不可能了。
一技不成,楊初平轉而將電光繞在指尖,朝赤瞳所在的正上方彈去,電光再次消失在了水面上,下方的赤瞳如同被蟄了一般,迅速向更遠處游去。
不久後,遠處水潭的水面下方泛起一抹紅色,並逐漸瀰漫開來,傾耳間整個水潭變成了一個血池。
“我我我…我把它殺了?這…”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楊初平一手指着猩紅一片的水潭,張着嘴愣在原地。
“小心!”卻見陸浩然大步上前,潭中一黑影疏忽飛身而出,一口咬在了凝塵上。
仔細一瞧,竟是一條泥化成的小蛇,跟赤瞳有幾分相似。不一會兒,泥蛇便軟作一團,滴在地上,變成了淤泥,顏色也迅速由紅轉黑。
緊接着,不計其數的泥制小蛇向二人飛來,遮天蔽日,排山倒海。
不一會兒,潭邊便多了兩個黑色的泥人。
楊初平到還好,依靠着震雷的速度躲了不少。
而且他驚喜地發現,赤瞳發射過來的蛇泥中帶有他的震雷,隱隱可以被他感受到,攻擊的軌跡和意圖也變得清晰起來。
故而縱使被赤瞳多加關照,遭受的蛇泥比陸浩然多了一倍不止,楊初平也躲過了大半的攻擊。
陸浩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手中的凝塵沒有往日半分威力,只是用來劈砍的武器,正對着水潭的半邊已是黑乎乎的濃稠一片。
楊初平抹去臉上的污泥,雙眉皺成了一團,“陸師兄你沒…!”
“噗~”地一聲,楊初平話還沒說完,好不容易擦得半乾不淨的臉又結結實實捱了一團,腥臭的污泥流過臉頰,從下巴溼漉漉黏糊糊地墜落。
陸浩然握着凝塵站在一邊不說話,不知是不是被噴傻了。
“嘶~嘶~”潭中的赤瞳吐着舌信,肆意地在水面上游來游去,如果剛纔它高興的話,在泥中隨意沾上些許毒素,兩人這會兒怕是已經一命嗚呼了。
忽然間,一股強大的力道拉着它往水下拖去,驚慌失措的它拼命往上游,卻怎麼也遊不上去,忽然間,這這股向下的吸力又忽然間沒有了,反而託着身子往上。
“噗~”的一聲,一條紅色影子躍出了水面,赤瞳瞪着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個提劍之人,黑色的污泥沾滿了一頭銀色長髮,面部漆黑,只有一雙銀色的眼睛看着它。
盯得它從舌尖涼到了尾骨。
然後它得出了一個和楊初平一樣的結論。
這個男人很危險。
“師兄你…”看着周身泛着銀光的陸浩然,楊初平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電它”陸浩然簡短地下達了‘命令’,楊初平幾乎是下意識地隨手揮出了一把紫電,卻在那一瞬間,心有有一絲明悟,‘自己是沒有必要特意花精力去瞄準的’。
“倏倏倏~”生死一瞬間,半空中的赤瞳做出最後的掙扎,一下子飛出了數十個泥蛇,擋住了紫電的行進路線。
還沒來得及慶幸,它便看着紫電‘黏’上第一條泥蛇,然後迅速往第二條躍遷,然後是第三條,第四條…直至它的整個視野被一片紫色侵佔。
……
“滋滋滋”一手提着冒着煙、一動不動的赤瞳,楊初平心虛道,“不會被我電死了吧…”
陸浩然接過赤瞳,一把扔盡了瀧剛開始裝赤瞳的蛇盅裡,赤瞳即刻大赦如釋般地‘活’了過來,
“這…”
“如果我沒猜錯,裡頭應有師叔設置的禁制,即不允許它逃離,亦不允許別人侵犯。”陸浩然解釋道。
驚訝於這位師兄的腦回路突然正常了,再也沒有跳步讓他猜,楊初平訕訕道,“嘖嘖嘖,倒是便宜了它。”
“嘶!噗~”一塊淡黃色的不明液體自盅裡頭飛來,結結實實地打在了楊初平臉頰。
“……”楊初平另一個額角顫抖着,兩排牙齒咬得死死的,身體因爲極度的氣憤忍不住地顫抖。
但是他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忍住,師叔說了不能殺死它的,殺了它就前功盡棄了!
“啊呀呀呀!師兄你放他下來,讓我電死它!格老子的混蛋,我非扒了它的皮!”兩隻眼睛變成了黃色的鈴鐺,楊初平憤怒地要百尺外的天空發着雷電。
蛇盅就懸在半當空,然而電光到了這個位置卻再也無法寸進半步,剛剛好差一拳的距離就能碰到。
赤瞳躲在蛇盅裡,見好久沒有動靜,意識到即使是這二人也無法突破蛇盅的禁止,高興地探出腦袋想再去挑釁一番,結果它才稍稍向外看了一眼,即刻便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怎麼會這麼高…
待陸楊二人洗淨一身污泥,再次看着盅內昏死過去的赤瞳,旁邊還有不明的白色液體,兩人哭笑不得。
夜晚,瀧難得地取下了帽檐,露出一張無與倫比的美麗面孔,明眸皓齒,卻冷若冰霜。
白皙的纖手一招,赤瞳便一口咬在瀧的脖子上,一人一蛇同時泛起灰色的光芒,似心跳般律動。
“嗯~…”瀧被咬後忍不住發出一聲極爲享受的嬌吟。
整個竹屋出奇地安靜,只剩黑暗中明滅的燈光。
“咚咚咚”地心跳敲擊着兩側耳膜,楊初平漲着通紅的臉,極力剋制着自己的呼吸,也幸得晚上光線昏暗,纔不致尷尬。
這師叔真的是...絲毫不顧別人怎麼看啊...
更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陸浩然竟然若無其事地看着,沒有一絲一毫地羞赧,似乎還有那麼一點好奇?
這師兄還是人麼…
一盞茶的時間,赤瞳鬆開嘴,吐着鮮紅色的舌信,朝陸楊二人看了看,然後順着瀧的脖子蜿蜒向下,直至尾巴完全消失在領口,瀧才緩緩睜開眼睛。
對着二人說道,“看來是小瞧你們兩個了。”
聽瀧的語氣,楊初平猜測,師叔應該是用了什麼特殊的法子,獲取了赤瞳白天的記憶。
陸浩然最後一擊歷歷在目,這個師兄在楊初平心目中的評價已經從“天才”上升到了“妖”的境界。
之後他問過陸浩然那一擊是怎麼回事,陸浩然只是淡淡地答道,“沒什麼,就是覺得自己可以那麼用,元氣自己就跑進了身體裡頭,便用出來了。”
所以別人像自己這般苦苦修煉十幾年,卻比不上從頭再來的陸師兄片刻頓悟,而且還來得毫無徵兆…
真是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