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肅王府裡的人，基本都未入眠。
姬芳華氣瘋了，回到院裡亂砸了一會兒東西。
汪興算是留了情面，那四個宮女的十板子，揚得高，打得卻輕，只是有些瘀傷，躺幾日便好了。
將她們送回落霞院，他還好心勸了一句，“姬側妃，王府裡頭王爺說了算，您就消停些吧。”
姬芳華知道他是好意，“唔。”
她的心裡很混亂，許久以來搭築好的夢想樓閣，轟然倒塌，一時之間，還沒有理出思路。
汪興走後，她一個人坐在小院裡思考人生。
王爺不肯睡她，是她的媚功還不夠，至少比不上如夫人。
可是王爺還沒近過她的身，怎麼就知道她的媚功不如人呢？
興許，把男人弄上牀，也是媚功的一個部分？
王爺也是見過她的，縱使她擺出各種姿式，拋去媚眼，甚至以言激之，他都不爲所動。
所以，還是自己沒本事，怪不得別人。
姬芳華爽直，做事衝動。
但是她有一點與楚思九很象，就是講道理。
只是她講的道理，只能從她的邏輯往下推理。
王爺已經被楚氏迷得五迷三道，找不着北。甚至，除了她這一個女人，哪個女人都不睡。
楚氏佔了先行的機遇，讓王爺迷上了她，所以她要更加努力。
要進一步地提高自身修養，研究新的技術與戰術。
王爺這般俊美，想要媚惑他的女人一定很多。
月亮朗朗如玉，高高地懸於半空，而星辰圍之。
王爺便是那朗月，那些星辰便是覬覦他的女人，她是其中之一。雖然她好努力地從遙遠的北地，來到他的身邊。卻被他身邊的一顆光燦耀目的星星掩得失了光彩。
誒。
姬芳華有滿腔的鬱氣發不出來，好難受。
不得不說，她的思緒好複雜，好紊亂，好沒有……頭緒。
夜兒靜，風兒輕，她取出琵琶，彈之。
驟然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肅王府上空時而情切切以驚魂，時而意綿綿而動魄。時而風瑟瑟兮欲雨，時而云漠漠兮生煙……
梅花小院離落霞院有些距離，琵琶聲藉着風聲隱隱傳過來。
東方昊正在鬧騰楚思九，臥房內只聽得重重地喘氣聲。兩下里忙得很，完全沒有聽到。
激情過後，二人漸漸平息下來。
然鵝。
便聽到了。
楚思九笑得不行，把頭窩入東方昊的懷裡，全身發着抖。
“王爺，我喜歡姬芳華。”
這女人太有趣了，新婚夜出來找郎君，不讓進門，便在外面喊一嗓子，現在乾脆在院裡彈琵琶。
這股子不管不顧，又幹脆利落的勁頭，擺到前世，就叫作個性。
“你喜歡她甚？”
“有個性。”
“恩？”
“凡事都有屬於她自己的態度，有她存在的標記。”
“阿九喜歡……個性？”
“是啊。雖然這種人比較容易遭受打擊，但是很有光彩。”
東方昊若有所思地看她，突地沉起嗓子，“來人。”
“王爺。”立時有小廝過來。
“讓鳴沙過去落霞院，把琵琶的弦給剪了。”
“是。”
半刻鐘後，琵琶聲音停歇了，肅王府重新歸了平靜。
……
姬芳華這一通鬧，第二日就傳遍了業城。
茶館酒肆議論紛紛。
“到底是北地國來的，雖然貴爲公主，也這麼不講究。”
“對啊，難怪肅王爺不要她，在咱們大餘國，哪怕妓院的女人，也不會這麼上趕子的搶男人。”
“聽說她長得狐媚，整個人都透着股子騷味，你們說，會不會她其實就是一隻狐精？”
“哎喲，那可不得了，得虧肅王爺不要她，否則元神都要被吸走的呀。”
“你們可真會猜，北地國與咱們大餘國是同一個祖宗，咱們皇后也是姓姬，別亂說了。”
“那倒是，不過，皇后前世是九尾神狐。哎，我聽說皇上新封的懿嬪，是北地國的郡主。你們說北地國是不是盛產狐狸精啊。”
“這個可能性是有的。”
……
因着姬芳華而起的這番推導性議論，對新入宮的姬常艾非常不利，對皇后也不利，睿王東方銘更是間接地受了打擊。
賢妃梅歆瑤得意之極，在宮裡頭推波助瀾。
搞得皇帝東方歸一也犯起了嘀咕。
“福海，你說懿嬪會不會也是狐狸精變的？”
這個“也”字，說明他首先認可了姬芳華是狐狸精變的。
福海也是這個世道的人，傳聞聽得多了，心裡頭也是膈應。
舔一舔脣，小心翼翼地說，“皇上，這種事情吧，也沒法驗證。只能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您身體金貴，要不？先悠着點？”
最近皇帝每日都宿在懿嬪宮裡，確實有點被迷惑的感覺。
東方歸一也是這麼想，“唔，就這麼辦吧。”
姬常艾，就這麼失寵了。
不過，她肚子爭氣，半個月後，太醫傳出喜訊，懿妃有孕了。
大難題就此擺上了桌。
若姬常艾真的是狐狸精，這孩子能要嗎？
這可不是簡單的睡與不睡的問題，而是關係到皇家子嗣的大問題。
東方歸一有腦子，智商在線，立時責令徹查傳言的來源。
一二三四五的好一通分析，起因在於他五兒子不想睡姬芳華，那女人任性--夜半彈琵琶開始的。
至於狐狸精的說法，完全是坊間的傳言。而產生這個聯想的根子麼，還是在皇后。當初她和賢妃想要陷害楚思九，杜撰了白狐精轉世的故事，之後便是一發而不可收拾。
皇后在搬那塊石頭的時候，肯定不知道，最後會砸中自己的腳。
皇帝啞然失笑，傳下命令。
“懿妃有孕，入椒房宮靜養，由皇后看護。”
福海去椒房宮傳旨時，偷偷地與皇后說，“宮中紛傳，懿妃乃狐狸精所變，皇上也是疑慮，專門請教了法師。答曰，若懿妃真是狐狸精所變，生產之日必會現形，孩兒亦會難產。所以，請皇后小心看着。”
事關北地國女子的聲譽，尤其是她這個掛着九尾神狐名號的皇后。
姬莫婧面色端正，嚴肅地說，“北地國與大餘國同枝共生，兩國之間通婚甚多，關於狐狸精的說法，俱是妖言惑衆。福公公放心，本宮一定會小心看護懿妃，生一個健康的皇兒。”
“勞皇后費心了。”福海鞠躬退去。
皇帝也是絕的，如此一來，懿妃與她肚裡的孩子可以保住了。
對於傳言的源頭，他也有派福海出去平息。
肅王府。
主院廳堂。
福海眼眉爲難，不知如何開口。
東方昊猜出他的來意，一句話便打發了他，“福公公，回去轉告父皇，他不怕，兒子怕。”
就此判了姬芳華冷板凳的命運。
福海把話帶回去。
東方昊只有嘆息，“可惜了。”
兒子啊，你知道自己錯過了甚麼？這個中的滋味，誰嘗誰知道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