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東方昊默然坐在書房之中。
這幾日四處遞來的文書衆多，已經摞了高高的一疊，他眉眼清俊，專注地批閱着。
“王爺。”汪興氣喘吁吁地過來。
“唔？”他並不擡頭，依舊看着文書的內容。
“肖侍衛與一個叫寒冰公子的男子，在肅王府門前打起來了。”汪興沒見過水寒冰，是李槐告訴他的。
東方昊停了筆，擡起頭看向他，“誰贏了？”
汪興微怔，原來王爺知道。
“屬下看不出來，但是鳴沙說，寒冰公子未用全力。”
“唔。”東方昊低垂下頭，不再說話。
汪興完成了彙報任務，急急地退出門，難得有高手對戰，他也去看熱鬧了。
……
半個時辰後，肖劍垂頭喪氣地出現在東方昊的面前。
“輸了。”東方昊毫不在意地瞟他一眼。
肖劍面色漲得通紅，強自辯了一句，“這廝狡猾之極，原先他刺鬼鬆的那一劍，角度刁鑽，我研究了很久，特意作了防範，哪裡知道他只是給我晃了一個虛招。儘管如此，我也只是輸了半招而已。”
東方昊抿脣不語，眸中閃了些微光。
“王爺，他打不過您。”肖劍不服氣，好想王爺出馬，幫他出了這口鳥氣。
東方昊淡淡地莞起脣，“明日起，他會做如夫人的跟班。有他在，你可以輕鬆很多。”
“他肯做如夫人的跟班？”肖劍驚詫莫名，眼睛瞪得圓鼓鼓，“王爺，他是您找來的嗎？”
“不是。”東方昊答得堅決。
沉吟片刻，他挑起眸子，“那日，你和汪興去九娘珠飾店，可有看到他與如夫人講話？”
“那日李家的嬤嬤追打如夫人，寒冰公子早我們一步進去救場。但是他沒有與如夫人講話。”肖劍思忖着說。
東方昊的眼眸暗了半格。
“沒什麼事了，你出去吧。”他揮揮手，打發了肖劍。
天色已暗，小廝在書桌前放了一盞油燈，光線幽淡，東方昊輕蹙着眉頭隱於暗處，思緒沉沉，半晌沒有動靜。
*
皓月當空，星辰疏朗，楚思九坐在廊下飲茶。
春環雙腿軟趴趴地走了進來。
“夫人。”她面色慘白。
今日的場面過於兇殘，她躲在酒樓的角落裡不敢出來，剛剛纔被汪興找回。
“去小間喝盞安神茶，然後就休息去吧。”楚思九體諒地朝她笑笑。
“謝夫人。”春環捂着胸，顫巍巍地走了進去。
……
小院裡靜了下來，廊前有風，吹到身上帶着些熱氣。
楚思九輕輕地抿着茶，思緒紛繁複雜。
陸道仁的話，對她的衝擊太大了。
她默默地梳理了一番。
三年前，東方昊不顧外公的阻攔，寫了不納妾的字據，將她娶進肅王府。現在，在楚家即將滅門前，他又將她藏去崖莊，竭盡所能地保下了她的性命。
納側妃是救她的條件之一。
韓明珠入門這幾日，他也未曾碰過她。
反而逮到機會就來糾纏於她。
楚思九恍然覺出，東方昊對她……是有情的？
然而，她想起陸道仁與她講的話，慕容老太爺一直想讓東方昊娶慕容家的女子爲妻。
東方昊不肯在韓李兩家的嫡女中挑出一個做正妃，是想把這個位置留給月娥湖邊的那個傾城女子吧。
心裡頭泛起了醋意，惱意也跟着上了頭。
旋即，她想起了一樁重要的事情。下午從主院出來時，她已經下定決心，怎麼痛快怎麼來，就算做潑婦也無妨。
之後，被陸道仁在中間打了岔，又讓東方昊攪亂了心思，害她忘了這樁要緊事。
腦子裡充了血，她突地站起身來。
陸道仁說，要懂得知恩圖報，所以……要與東方昊打個招呼。
她理直氣壯地往主院踱去。
梅雲悄悄地跟在後頭，慕容老太爺差人給她帶話，要把楚思九的一言一行都彙報過去。
*
主院內，東方昊依舊呆在書房內批閱文書。
汪興照老規矩候在廳堂，隨時可以聽個吩咐。
有小廝急急地進來通傳，“汪管家，如夫人進來了。”
汪興茫然地摸了摸腦袋。
之前王府後院只有楚思九一個王妃，不用他操勞侍寢之事。
如今雖然多了側妃，王爺卻一趟都沒有去過晴川院。也沒有與他講過，這樁事情該如何處理？
現在如夫人在這個曖昧的時間點，直接闖進來。
算哪一齣？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楚思九已然站在他的面前。
“王爺呢？”她問。
“王爺在書房，小的這就去通傳。”汪興決定把這個難題拋給王爺。
他顛顛地跑了進去，只一小會兒功夫，便跑了回來。
“如夫人，王爺讓您稍候，他馬上就過來。”抹一把汗，汪興覺得自己也是蠻拼的。
楚思九輕“哦”了一聲，隨便選了張椅子坐下。
她已經想好了，靠這一世的楚思九是搞不定這個暗殺不斷的混亂局面的，得把上一世的柳晨放出來。
對的，上一世她叫柳晨。
十項全能的戶外高手。
登山、攀巖、游泳、騎馬、潛水、衝浪、野營、定向越野……樣樣精通。
……
反正這條命也不牢靠，不如痛快一日，是一日。
心裡這麼想，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便不一樣了。
於是，東方昊出來時，見到的便是一個眉眼輕鬆，姿式隨意的女子。
他眼眸微凝，猶疑地看了一會兒。
“你來了。”楚思九笑吟吟地與他打着招呼。
東方昊輕“唔”了一聲，緩緩地踱入廳堂。
“你別誤會。”楚思九知道他會想歪，搶先做個說明，“我只是過來說幾句話而已，說完就走。”
東方昊面色不變，淡淡地朝汪興揮一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汪興連忙行個禮，退了下去。
“阿九想說什麼？”東方昊走去她邊上的位置坐下。
捱得很近，淡雅的沉香味緩緩地飄去了楚思九的鼻息間，使得她混亂了那麼兩三秒。
“嗯？”東方昊幽幽地探着她。
“那……啥。”楚思九吭哧起來，腦子裡有一團糨糊在搗啊搗。
這股子氣息太乾擾思路，她把身體往後靠一靠，儘量離他遠一些。
輕輕地咳一聲，眉眼端得方正了些，“我是來與你打招呼的。”
東方昊勾了勾脣角，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卻不說話。
楚思九已經理好了思路，揚起頭看他，“下午我與陸大夫聊了養生的事宜，順帶着也講了幾句閒話。原來，納側妃進門，是你與皇帝談的條件。爲了救我一命，您不惜犧牲色相，我……也是很感動的。”
東方昊微微側過頭，語聲曖昧，“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