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親王是直性子，親侄子面前不打馬虎眼。
從袖袋裡頭掏出一張紅紙，遞過去。
老臉繃得正，義正言辭。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妃的人選，我已經選好了。是鎮武將軍府的嫡孫女，司徒小將軍的嫡妹。雙方的生辰八字拿去千佛寺讓老方丈看過，八字很合。還給算了一卦，是良緣。”
他眉眼振奮，灼灼地盯着東方昊。
“請皇上下旨賜婚。”
東方昊淡定，拿起那張紅紙仔細地看起來。簡簡單單的生辰八字，他看了有小半刻鐘。
終於他擡起頭，略顯遲疑地問，“皇叔討這份聖旨，朕自然應允。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若堂弟抗旨，您……打算如何？”
孝親王被他問得一怔，想起東方毓的熊孩子樣，他磨起了牙，這種可能性還真是有。
“抗旨是大罪，孝親王府滿門忠良，先皇臨終又有託付，朕該如何處罰呢？”東方昊眸眼深沉，推心置腹地問起了孝親王。
皇叔把堂弟當個眼珠子一般地看着，哪裡肯讓他冒一點點風險。
東方昊不信嚇不住他。
果然，孝親王不淡定了，眉毛蹙得緊。
“要不，再緩緩？”可憐巴巴地看着東方昊。
“或者，朕把堂弟找過來談一談，看看他到底是個甚想法，咱們徐徐圖之？”東方昊知道這樁事情最後還會落到他頭上，機智地主動出擊。
這根稻草拋得太及時了，孝親王老淚縱橫。
“皇上，您真是太體恤皇叔了。爲了這樁事情，皇叔我吃飯不香，覺也是睡不好。那個女人來歷不明，她說她摔壞腦子失了記性，萬一是騙子，是北地國的細作呢？孝親王府怎麼能讓這種女人做世子妃？先皇就說過，兒女都是債啊。他撒手找您母妃去了，把皇叔一個人留在這世間，連個妥心幫着拿主意的人都沒了。子承父業，皇上，您一定要替皇叔作主，把那個不孝之子給說服了。關於世子妃的人選，皇叔也是按着他的心意找的，司徒家的女兒小時候與他玩過，那會兒他也是喜歡的，說與妹妹長得一般的有趣可愛，還說想抱回家裡來玩幾日。咳，總而言之，您一定得幫皇叔把這樁事情搞定了，一定要妥妥的。”
語無倫次地說了這麼多，孝親王微有些氣喘，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東方昊。
“皇上，這樁事情就交給您了。皇叔想到了先皇，心裡頭難過，這就去一趟皇陵，最近也確實攢了好些事情，要與先皇聊一聊。”
也不管東方昊是個甚反應，他起身便走。
他說的都是大實話。
東方昊把楚氏給弄回來，還給封了貴妃。但是，楚氏也確實給東方皇室生了一兒一女。
皇宮裡頭有他的探子，報回來的消息，二皇子與東方昊長得幾乎一樣，這就是板上釘釘，沒差的事情了。
先皇有交任務給他，現在這種情況，該咋整呢？
孝親王其實大智若愚，遇着事情願意緩一緩，想清楚了再做。
攢了滿滿一肚子的苦水，他要與他的好皇兄叨叨啊。
……
拋下了這麼大段的至情之言，孝親王跑了。
卻把東方昊給擱在正中，沒得跑了。
咋整？
東方昊也體會到了做夾心層的難受，眸子落在紅紙上，蹙了眉頭思忖不出一個答案。
“皇上，貴妃娘娘說他們都準備好了。”小桂子進來傳話。
“嗯，你派人先去回個話，朕這就過去。”東方昊緩緩地站起身。
他也不容易，昨晚好不容易地哄好了阿九，答應今日陪她和兩小隻出去逛街。
哪裡知道一大早，孝親王遞帖子進來。
皇叔身份貴重，他只得出來聽這樁鬧心事兒。
還好時間不長，趕得及出門。
他知道楚思九會去九娘呆一段時間，還有畫廊也會去看看。就想着，能不能趁這個空，帶兩小隻去一趟慕容府，看一下老太爺。
總歸是重外孫和重外孫女，有一份情意在。
就是不知道阿九會不會翻臉。
難啊。
抿着脣，他若有所思地往坤和宮的方向走。
走到半道中，福海過來了。
東方昊有大任務交給他，見到他也不意外，昨晚宮裡頭有兩場針對慕容晴雪的大戲，今日也該有個迴音。
止一記步子，又往前走。
小桂子很有默契地退後兩步，讓師傅先行。
福海跟緊了東方昊，他步子慢，東方昊亦緩了下來。
“皇上，賢妃怕是要下手了。”
東方昊眸光微微一閃，“會如何做？”
福海躬了躬腰，“老太后年紀大了，怕是活不久了。”
東方昊眉頭擰起，突地停住腳步，“你認爲，她們會從老太后這裡下手？”
福海淡淡地笑一聲，“老奴只是猜測，貴妃娘娘深居簡出，平素裡連個面也見不着，若是老太后有個三長兩短，該有的禮事活動總是要出席的。”
東方昊的眉頭擰得更緊了，腦回路轉去了另一個方向，老太后殯天，是國喪，就得有三十六日不能吃肉。
十一日快到了，好歹要讓朕吃上阿九這口小香肉才行。
“皇長姐的腰損快好了，朕會下旨讓她進宮主持侍疾大事。慈寧宮換一批可靠的太監宮女，另外，朕會派陸道仁入宮，仔細調養，務必保證老太后身體康健。”
迅速地，把這三條傳達下去。
福海躬身行禮，“皇上英明。”
東方昊盯住他，“後宮妃嬪心思過重，你要多多上心。必要時，可以先下手爲強。”
福海眨一眨眼，垂下眸子淡定地說，“謹尊皇上聖意。”
話語只那麼幾句，拐過一個彎，福海悄然退走，他步履蹣跚，又志得意滿。
每個人都有擅長做的事情，螺絲釘擰對了地方，機器就開動起來了。
……
坤和宮裡，兩小隻已經鬧騰得快要翻天了。
“娘娘，黃裳父皇爲甚還不來，急……啊！”辰兒邁着小短腿兒，在院子裡頭繞圈圈。
玉兒也是吶，稚聲稚氣，“若雲等，急……啊！”
楚思九給他倆穿了同一款型的淡藍色小袍子，俱是粉雕玉琢的粉嘟嘟小臉，五官雖然不象，氣場卻是一致，一起蹙起小眉頭，急吼吼的小模樣，可愛完吶。
“急甚？過來，跟娘娘說說，今日咱們要去哪裡？”楚思九說話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果然，兩小隻都朝她蹦過來，規規矩矩站好。
“去若雲妹妹的新府宅。”
“看畫。”
“看娘娘的店，有好多漂亮的珠釵。”
“逛街吃糕糕。”
正嚷嚷呢，東方昊進來了。宮門口就聽到兩小隻的小奶音，他心情愉悅得緊，脣角挽得老高。
“黃裳父皇來了。”
“啊……來了，走走。”
小短腿兒歡快地蹦過來。
東方昊一手撈一隻，抱在懷裡親一親，“等父皇換一身衣裳，咱們馬上出發。”
歡呼啊。
一刻鐘後，這夥人悄悄地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