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了？”東方毓話都說不利索了，眼睛瞪得老大，粗聲道，“如何個走法？”
孔炎也不多說話，從腰袋裡拿出一封信，“這是鄭小姐給您寫的信。”
寫信？
大手一揮，東方毓已然扯過那封信。
信封上是簡單的四個字：“世子爺收。”
東方毓眉心微微一抽，原來她會寫字，字跡也算清秀，就是搞不準橫豎撇捺，放的位置有些猶豫。
扯出信來。
“世子爺。
我在濟水鎮呆得煩了，打算出去賺銀子，發財致富奔小康。
您身份高貴，咱倆不合適。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賺來銀子，爲了避免您血本無歸，先還您一兩銀子。收好，莫掂記。
若有發財之日，一定十倍奉還所欠銀兩。若是孤苦無依，也會回來請您賜一頓飽飯。
拜拜，鄭美眉。”
這些字寫得喲，夾簡夾繁，馬馬虎虎能看得懂。
東方毓牙關抽TM緊了，沉吟半晌，突地擡起頭，“一兩銀子呢？”
孔炎一怔，手忙腳亂地從袖袋裡頭摸出一粒碎銀子，遞過去。
東方毓珍惜地捏着那粒銀子，半晌沒說話。
孔炎心裡頭擱着事呢，見他不問，也是難受。
“世子爺，鄭小姐在濟水鎮租了一輛馬車，走得光明正大，探子一路跟着來了……”
“業城。”東方毓直接說了答案。
和鄭美眉相處了這麼些日子，他可是掏心掏肺地研究她的。一顰一笑，轉個圈子，他都知道她在打甚主意。
她說她喜歡大城市，聽他講業城的時候，眼眸子比天上的星子都要亮。
濟水鎮離業城不過二十里地，她會不來？
“發財致富奔小康”，明擺着是要來業城開飯館。
他耿直，不代表他傻，而且他還很聰明的好伐！
只是，那四個假設還沒想清楚吶，沒辦法拍着胸脯說寄己能夠承擔最壞的後果。
掀起眼皮，冷哼着拂一下袍袖，“出去盯着，別讓她開成飯館。”
孔炎“啊”一聲，又趕緊行禮應下，“是，世子爺。”
轉過身，剛剛邁開步子，又聽到後頭的聲音，“隨時彙報。”
“是，世子爺。”
孔炎終於走了。
東方毓聳耷了眼皮，悶悶不樂。
無以解憂，唯有找他的好兄弟東方俊喝酒訴苦去。
……
內衛在兵部有一個獨立的小院。
東方俊每日會過去坐一個上午，處理公務。
但是這幾日，他很忙碌。
終日坐在內衛的辦公室裡頭，時不時地，會有人進去與他彙報事情，面色俱是嚴謹，很是神秘。
走近了看，便會發現，很多時候，他都是在發呆。
望着窗外的那株芭蕉樹，默默地思忖。
肖劍這頭明顯是沒有查出漏洞。
汪興也沒能在城外的莊子裡查出什麼。
他自己的莊子，當初就處理乾淨了。
所以，皇上應該抓不到慕容晴雪的把柄，彥錦的身世，暫時是安全的。
宮裡頭鬧得兇，慕容晴雪在被皇上高調打了一回臉後，明顯安耽了，窩在自己的昭陽宮裡頭，不再冒頭。
據他藏在昭陽宮的探子報告，彥錦明顯地恢復過來了。
再狠惡的女人，對自己的小孩總歸真摯且有耐心的。若是殺了慕容晴雪，彥錦在宮裡頭的處境，怕是……堪憂啊。
然而東方俊也知道，慕容晴雪是一條毒蛇，她只是暫時的蟄伏，不定哪一日，又會出來作惡。
到那時，怕就回天無力了。
東方俊舉棋不定，猶豫不絕吶。
心裡頭也想着，找好兄弟東方毓喝幾杯小酒，舒緩鬱氣。
然後，就看到東方毓象只鬥敗了的大熊一般，耷着個眼皮，撞進門來。
人之常情，看別人倒黴，心裡頭總有些小愉悅。
哪怕是好兄弟呢。
“過來坐。”
拿起茶盞，給他倒一杯，“喝茶。”
東方毓嘆了一聲，垂着腦袋坐到他面前，訴起苦來，“皇上那裡領了四個假設，親爹每日給我講忠孝節義，腦袋都漲成個圈了。”
東方俊抿起嘴脣淡悠悠地笑，“那想明白了麼？”
東方毓面色黯沉，苦兮兮地說，“大道理哪會想不明白，也知道該如何做。然而我就是捨不得，一想到日後再也看不到那雙瑩澈澈的眸子，或者那雙瑩澈澈的眸子會看別的男人。我這心裡頭啊，刀絞一般的難受。”
東方俊無語，面色也跟着黯淡了。
想當初，他對慕容晴雪的愛慕也是這般的吧，所以纔會被她利用，做下不倫之事，以至於終日惶惶，把自己搞得一團的糟。
闔一記眼，心裡頭長長地嘆一聲。
作爲過來人，他也是誠心誠意地勸。
“堂弟是孝親王府的世子爺，你的世子妃人選代表的孝親王府，乃至大餘國的臉面。怎麼可能任性胡爲？你明白這個道理是最好的。情之一事，雖然很難自控，卻會敗給時間。你只需忍住了，幾年之後，再看到那對瑩澈眸子的時候，或許會有感慨，卻不一定有那份激情。忍字頭上一把刀，忍住了，便可。”
東方毓鼓起腮幫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眸光恍惚起來。
“您身份高貴，咱倆不合適。”鄭美眉乾淨利索地這一行字，也是刺激到他的神經。
咬一記牙，他恨恨地把這行字吃進腹中。
“堂兄，你說，我能不能這輩子不娶妻？”
“你想讓孝親王府無後麼？”
“不是啊，我可以把鄭美眉納進府裡頭，就象當初，皇上是肅王爺的時候，楚氏被貶爲如夫人，他雖然被先帝逼着納了四個側妃，卻一直沒有立王妃。我也可以參考着辦吶。”
東方毓的眸子亮了，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就是不知道鄭美眉肯不肯？
東方俊瞟他，這貨還真是異想天開。
“若是第一個假設，你在孝親王府裡頭養個北地國的細作，你親爹要吐血的吧。”
這一盆子冰水澆下來，東方毓又是溼噠噠，心裡頭更是涼涼的。
鬱悶之極，他決定關心一下兄弟的倒黴事。
轉過話頭，“你那樁事情如何？宮裡頭最近可亂得很，現在出手正當時。”
東方俊的眉頭蹙起來，緩緩地喝一口茶，“後宮這種地方，若是母妃出了事情，皇子可不容易活下去。”
“可以給淑妃養，她是個精細的，看得清形勢，若她無子必然會好好教養大皇子。”東方毓粗中有細，早就想好了應對方案。
東方俊遲疑，“再精細，也沒有親孃看管得宜。”
“話是這麼講，但是你這樁事情，不是……要黃出來了麼？”
“暫時還不會。”
東方俊抿緊了脣，“容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