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青燈伴古佛,半爲修行半入魔。紅塵看破此生後,願長伴青燈古佛。從此青燈伴古佛,不負如來不負卿。”
曾有讀過此言,初讀不知此中意,再讀卻是詩中人。
時間很快,不知不覺我已經從方丈口中塵緣未斷不能入佛家的尼姑,變成現在在佛前面打坐已經十分習慣並且名正言順的尼姑了。
不知不覺寺廟已經陪伴我不知多少個春秋了。
哥哥蒼昊軒也登基了,嫂子成爲了星曠醫妃皇后,還有了三個聰明俊逸的侄子,我見過他們一次,三個孩子怯生生看着我,其實說心裡的,我對不起他們,我沒有做好一個當姑姑的責任,但是孩子們,姑姑我真的已經自身難保,無力去擁抱你們,對不起,希望你們以後理解姑姑這份心,不會怨恨姑姑。
按照名分,哥哥說冊封我爲長公主,但是我卻婉拒了。
我太笨了,在暗涌風波的高樓之中尚且不能生存,被人耍得團團轉,更何況,讓我前去比府邸更要寬廣更要高深的皇家之中,那裡的人都是人中龍鳳,而我頂多是隻跌跌撞撞還不會下蛋的母雞。
“咚咚咚。”
木魚敲打的聲音清脆,我的心平靜如同一潭死水。
“咚咚咚。”
幾度春秋過去,我在佛前隱世着,每當冥想之時,我總會想起來過往的事情,我也不想要去想那些讓我悲傷壓抑痛苦的事情,但是沒有辦法,這些事情就像是夢魘一樣纏繞着我。
我快瘋了,卻從未有人理解。
順着記憶,我記得。
從小我就困惑我是誰,我的父母是誰我的家人是誰?可是沒有人告訴我這些,對於她們,我只能好奇,只是有着淡淡的已經模糊的記憶,我只是知道我有着一個哥哥。
他是個英雄少年,吃苦耐勞,無所不能。
“哥哥,哥哥,我想找爹找娘,你帶我去吧!我想。”
每當少年的我說出來這些話,哥哥總會站在我的面前面色冷峻搪塞我說以後長大了帶我去,後來我看着一臉俊逸的哥哥,竟然在深夜抱着爹爹孃孃的畫像在哽咽在大哭流涕,我就知道我不應該多說話,我不應該讓人掃興。
或許,我應該沉默一點。
這些年,哥哥把我保護得很好很好。
他像是完成一個約定一樣,從來都不讓我去做危險的事情,也從來不讓我去觸碰那些傷心的過往,我在哥哥的庇佑之下雖然無父無母陪伴在身邊,卻依舊是感受到來自兄長帶給我的力量和快樂。
雖然這種力量,一方面給我帶來了安全感,另一方面卻把我變成了哥哥身後的膽小鬼,我膽小怕事,懦弱沉默,彷彿我的生活就應該如此。
後來哥哥戰場一舉成名,皇帝冊封爲王,我沾了哥哥的光,成爲了別人眼中豔羨的世家小姐。
“悠悠,哥哥只有你了。悠悠 哥哥,就算是死也一定要保護你好好活着,悠悠!”
哥哥的話在耳畔縈繞,我不懂爲什麼哥哥把我看得那麼重,但是哥哥的確是很擔心我的生活,他把我看在世家大院之中,也是成名之後的生活不跟以往的平凡生活一般,若不是哥哥如此保護我,我怕是活不到如今了。
哥哥是我的指引,是我的心中的光。
可是,人就是這樣,越是被壓抑什麼越是渴望得到什麼。
後來,我百般要求去學堂,不要一對一的先生。
我要交朋友,我要快樂,我要自由,我要張揚!
這些曾經都是我從未得到過的東西,我太渴望了
哥哥果然是跟我想得那麼一樣不同意,但是卻執拗不過我,哈哈,是的,那個時候哥哥還是那麼疼愛我的。
後來我去學堂了,沒想到在哪裡我遇見了我一輩子的劫!
對,是那個人,是那個叫做李易言的男生。
他是那麼張揚,那麼肆意,那麼瘋狂,那麼自由,他彰顯出來那麼隨意的快樂卻是我渴望不可求的東西,我只是看着他的側臉就感覺心中充滿了力量,情竇初開的少女喜歡上張揚肆意的少男,大概每一個人都會有吧。
只是,他不那麼完美。
鄰桌的同學會說他是個混混,他跟青樓女人廝混,還去打架,可是我就是這麼一個戀愛腦,對他的美好幻想沖淡了他的負面形象。
沒錯,我的喜歡給他加了一層濾鏡。
只不過,我發現他似乎不太喜歡我……每一次我偷偷看着他的眼神,他都會下意識躲閃,有時候我幫了他,他也從未親口對我說過一聲謝謝。
只是,後來很意外。
他對我表白了。
我接受了,開心地拽着他蹦噠。
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真名天子,他還是能看到我身上的閃光點,他一定是喜歡我的,一定是愛我的,一定是我這輩子應該深愛的男人。
只不過,他喜歡賭喜歡玩喜歡花錢,問我借錢,我快虛空,我的變化被哥哥發現,哥哥和嫂子杜絕了我的戀愛行爲,不讓我跟他交往。
李易言讓我私奔。
其實我是猶豫的,只是他許諾給我一個家,給我想要的自由……大概我是真的傻了吧,也許是真的愛他,不捨得他難過,也真的想要渴望許久的肆意自由,我按照他所說的帶好銀子去私奔。
結果 我卻在私奔的那天 看着倒在血珀之中的李易言!
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恨嫂子,我以爲是她阻礙我們戀愛所以殺了李易言。
嫂子再怎麼解釋,我也不聽。
我抱着他的遺像天天哭,我公開和整個家庭作對,我讓哥哥趕走嫂子,我去大鬧,我去跳湖泊,我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瘋了,我太想他,我也太愛他。
我真的瘋了。
……
只是,後來我去墓地看他,準備與他殉情結果才從兄弟口中得知一切真相,原來我纔是他口中那個傻了吧唧的女人,原來只是利用我罷了。
那一刻,蒼悠悠徹底死了。
我恨,恨他也恨自己,縈活的內心瞬間冰凍三尺。
只不過,沒有力氣了。
我沒有用,我真是傻,爲了他竟然如此……
再後來遇見了山中少年郎慕玄竹,他愛我,我也喜歡他,卻再也沒有任何的力氣去說愛,去擁抱他。
也許,當年的激情力量和勇氣都用光了。
也許,現在的我就是行屍走肉。
佛前孤燈下。
我躺在慕玄竹的懷裡,吐了一口血 看着他淚眼婆娑的樣子,吸了一口氣流淚道:“對不起,玄竹。下輩子讓我來愛你,下輩子我們要早一點相遇,這輩子是我耽誤你了。”
天玄十五年,三月十七日。
尼姑蒼悠悠圓寂。